村莊（組詩）

江蘇/宗昊

秋夜

秋夜的東河港

仍然有人提著油燈

尋找魚群

荷花初顯枯萎的端倪

而吸附荷葉上的黑籽

是青蛙排下的卵

夜鶯飛到銀杏樹上

覷覦著地上的梨果

多年來

村莊一直重復著這樣的情節

可這部自然的默片始終鮮為人知

沒有人會坐在岸邊

安靜地去看一天

我始終認為

銀魚前世是一位鋼琴家

那無盡的漣漪

被它打磨了一遍又一遍

在月光下越發閃亮

夜晚如此迷人

祖父祖母在院子里

做著無聲的禱告

有一絲微風吹

卻沒有吹散他們的影子

村莊

月亮照常升起，村莊靜了下來

時常在電線桿上喊叫的黑鳥

飛走了

霧氣覆蓋住棉花地

蜘蛛在半空中結網

我一直詫異

它們到底如何做到的

這些年

那些空中的，洞里的，水下的

我都一一打了個照面，感謝它們

讓我的小世界

變得越來越充滿驚奇

是的。有時半路上的狐貍遇到我

我們就這么看著

猜測對方的心思

在荒野里奔馳的小馬駒

湊到我身邊

我摸了摸它

看到它的眼里有淚水在打轉

下了一場小雨

路邊打傘的人有些澄明

可是在月光下

他的背影卻越來越模糊

坐在院子里一天

夜深水涼，坐在藤椅上胡思亂想

看到白月，就想到了白月光

月光上的城市

在凌晨三點浮出霧層

水地里的蛙聲越來越大

第一個醒來的人

出門打水

沒有注意腳下踩的僵蠶

也不知道他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兩朵菊花開放

我們愛過的村莊越來越老

想啊想，看見飛機飛得比鳥更高

又突然想起父親

曾舉起我跨上他的雙肩

拽住松樹的枝干，緩慢地爬上去

麻雀并不懼怕我，它大聲地鳴叫

在它們去過的任何地方

都大聲地鳴叫

我還想著

坐上一輛木馬車去海邊

撒下漁網

看看能否捕捉今天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