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樸素—談我的繪畫“味道”

文/圖：王珂

一個畫家的藝術觀念和表現技法，應該是和自己的氣質、性格相吻合的，這是對一個畫家最基本的要求。很多的人認為寫實的繪畫缺乏“味道”，其實味道有很多種，酸、甜、苦、辣各有所愛，沒有高下之分。我覺得繪畫作品主要是“氣息”要正，我不想在自己的作品里表現那種消極的，甚至是病態的情緒，因為那樣會讓我感到不舒服。我不是反對別人這么做，是我自己做不了，如果我這么畫肯定是虛假的，我只能畫我自己的真實感受。如果有人說我的畫格調不高，缺乏“味道”，我不會介意的，因為我本來就不是那種“高雅”的人。在農村插隊的時候社員們給了我太多的關照，所以跟他們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從此我的心便成了一個地道的農民，樸實善良便成了我做人的準則和一生的藝術追求，我只希望我的畫能傳達出一種樸素的真實的情感。如果真正懂我的人，我想肯定會讀懂我的畫的。

我一直迷戀那些樸實、生動、感人的人物形象，喜歡用具體的形象來變現自己的感受。很多人畫農村題材，總是把人畫得表情悲苦，滿臉滄桑，以表現農民的艱難。我熱愛他們，所以喜歡用畫筆表現他們的生活。五年來，我年年去陜北，走遍了延安、榆林，吃的是粗茶淡飯，住的是窯洞，睡的是土炕。我發現他們的生活確實還不富裕，但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到什么悲涼，而總是掛滿了快樂。他們的快樂，也每每給我帶來好的心情，所以我創作了一系列陜北農民題材的作品，取名就叫《快樂陜北》。也有些人想通過一張畫表達什么哲理、思想觀念，我同樣做不到，如果要我這么做，我會覺得不自然、很做作。我的畫很平淡，畫中的人物就像鄰家的大叔大嫂，很樸素，很平易，很親切，與他們在一起，不會有半點的不自在。在創作中，我追求樸素的表現，并投入真實的情感。然而，創作不是那么簡單，因為我們面對的對象是活生生的，內心世界非常豐富的人，要準確地表現出人物的氣質，必須要有深入的思考，必須要把對象放到特定的生存環境中去綜合地觀察，這樣才能準確地把握對象的內在情感和精神氣質。

時間剛剛踏入20世紀60年代的門檻，我就出生了，十年的中小學教育恰值“文化大革命”十年。我很清楚我們這代人缺少什么，所以一直在補課，由于已過了學習的最佳年齡段自然事倍而功半，比較艱苦，但總還有些收獲。隨著個人修養的逐步提高，我也在不斷調整自己，畫風相應地也在變化。拿我現在的作品與幾年前的作品相比，同樣都是寫實，但筆墨語言更強調表現性了。我們知道一個畫家的繪畫風格是由畫家前期的知識儲備和技術準備所決定的，或許扎實的造型能力和筆墨能力是我的優勢，所以我希望能以抽象筆墨結構的觀念來修正客觀的形態，以放松的筆墨來表現嚴謹的寫實造型。如果拿我近期的作品，把人物的面部遮掉，幾乎沒有一個局部是純寫實的，都是一種抽象語言的編排，畫面中的每一個形態都依據畫面需要做了一定處理，而不是簡單地照搬自然物象形態。

■ 神奇的雪域 王珂 中國畫 250cm x 100cm 2020年

■ 神山圣湖 王珂 中國畫 250cm x 100cm 2020

■ 大山鑄就的凝重 王珂 中國畫 250cm x 125cm 2020年

在繪畫藝術上，技術從來就不是孤立存在的，“技”和“道”始終是連在一起的。“道”即是“境界”“氣息”，“道本無形，卻寄托于形上”。形是有質可見的“筆墨”，由人所操作的筆墨關系即技法。只有筆精墨妙，才能體現出筆墨精神—“道”。我們在欣賞一幅畫時，關注的點不只是畫的“氣息”，往往還要深入到一筆一墨間去品其中的“味道”。這種筆精墨妙來源于不斷的磨練，就像古代參禪者的修煉，當然，這種修煉不單指純技術，而是技術與心靈的投入。每一個有成就的藝術家，都是通過自己的語言（繪畫方式）來闡述其精神理念—“道”，“道”就在筆墨點畫之間。中國畫是慢“養”出來的，這種“養”既包含了一種精神氣質、文化品格的修養，也包括了對技術，尤其是筆墨功夫的修煉。我覺得現在教學上有個誤區，有些教師大談其“道”，而或多或少忽略了對學生技術方面的要求，這是個比較嚴重的問題。沒有扎實的造型能力、精湛的筆墨技巧，如何能傳達出其精神內涵，如何有“妙品”“逸品”出現，就是“能品”恐怕也難。

水墨寫實人物畫很大的難點是如何把造型和筆墨趣味結合起來。寫實的造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筆墨的表現，這樣就對筆墨的表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時對型的要求也不再僅僅是自然物象形態的摹寫，而是要借助自然物象，創造一種符合視覺審美，適合筆墨表現的藝術形態，否則很難傳達畫家文化精神取向和筆墨“趣味”。

■ 朝圣路 王珂 中國畫 250cm x 100cm 2020年

■ 老墻 王珂 中國畫 250cm x 100cm 2020

■ 山里娃 王珂 中國畫 250cm x 100cm 2020年

■ 圣地牧場 王珂 中國畫 250cm x 100cm 2020年

■ 奉佛圣地 王珂 中國畫 330cm x 600cm 2019年

■ 藏地所見 王珂 中國畫 220cm x 145cm 2014年

現在對寫實人物畫有很多說法，很多人認為寫實主義是沒有前途的，觀念已經落伍了，但是對我本人來說，我更喜歡那種注重形象的寫實藝術，我覺得這樣的方式，才能表達出我自己的情感。至于我的畫是不是能打動更多的人，或者讓更多的人稱道，我考慮得不多，也不想只為感動別人，而改變自己的初衷。我覺得現在自己需要做的事，是在中國畫的造型和筆墨關系問題上下大力氣去研究，踏踏實實走好每一步路。我知道寫實畫家有一道坎，當畫家精力、體力、眼力跟不上的時候，藝術上便開始走下坡路了。我已人到中年，當然會有這種危機感，所以我當下要力求畫出一些嚴謹有力度的作品來。如果我現在沒有做出我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將來我肯定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