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勛章”

洋蔥

初冬的一天午后，我和兒子躺在沙發上聊天。陽光透過紗簾細細地灑下，催人生出困意。

兒子忽然驚慌大呼：“媽媽，你的肚皮上有蚯蚓。”

我散漫的神經，條件反射地緊張起來，忽然又釋懷地笑了，逗趣道：“因為媽媽生了個大寶貝啊，他在媽媽的肚子里越長越大，把肚皮差點撐爆了，皮膚就撐裂出現了紋路啊。”

半晌，兒子不吭聲。我起身一看，他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小家伙應該是害怕了吧，我趕快把他攬入懷中，輕聲說道：“寶寶別怕，這個不是真的蚯蚓呀。”

他摟住我的脖子，頭埋在肩頸，抽泣道：“我不怕，我就是擔心媽媽會痛，會覺得丑。”

我的心底，暖流如千軍萬馬，呼嘯而過。這個和我分享過心跳的小生命，會痛著媽媽的痛，心疼著媽媽的心疼，世間最寶貴的共情就是這樣吧。

我安慰他說：“小傻瓜，這是所有媽媽都必須經歷的，與寶寶相比，這些都不重要啊。相反，媽媽反而覺得這是一種榮耀呢。”

小家伙撇著嘴巴沒出聲，小手在我肚子上揉了揉，瞇著的眼睛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泛起了困意。

我抱著他，送到臥室的床上，蓋好被子，轉身來到衛生間。鏡子前的我，原本緊致平滑的小腹，現在像松松垮垮的癟了氣的氣球，猩紅色、白色的妊娠紋，像炸開的蚯蚓，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你再也回不去了。是啊，哪怕我做再多的產后修復，做再多的仰臥起坐，都回不去了。

如果時間流轉，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呢？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這個花花的肚皮，因為這之于我，不是一件丑陋的、不堪的事情，而是一份值得驕傲的勇氣和經歷。因為它讓我明白，想要成為媽媽的這份動力來源于愛，而愛可以跨越萬水千山，克服艱難險阻。

第二天的傍晚，兒子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來不及脫掉鞋子，帶著室外的寒風和雪花匆匆地跑到我面前，神秘兮兮地從身后拿出一張手工卡片。小小的手，因為一路緊緊攥著而通紅，他緊張又激動地打開給我看——畫面是一個挺著大大肚子的人，梳著辮子，手里拿著一只紅色的氣球。

我好奇地問道：“這是幼兒園的臨摹嗎？”

小家伙吸著鼻子，大聲說：“媽媽，這是我畫的你。”

我哭笑不得，“這個媽媽有點抽象啊，哈哈。”

兒子急了，指著卡片說：“媽媽，你看你的肚子。”

我細細地端詳著，才發現大大的肚子上有紅色的花紋，紋路排列成一個完整的圓形，點綴著紅紅的花朵和蝴蝶結。

小家伙以為我還是不明白，急急地正著我的頭說：“媽媽，老師今天說畫勛章，我就把勛章畫在你的肚子上，因為我覺得媽媽肚子上的蚯蚓很漂亮，像花朵。”

溫熱的眼淚瞬間填滿眼眶。我的寶貝，把關于媽媽的一切，都放在了心上，用一切他能表達的方式，來傳遞愛和善。

我告訴他，這是媽媽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也是此生見過的最綻放的花朵。

作為媽媽，無論是物質、心理和生理，我自然是付出了很多。孕期，因為身體不好，我長達幾個月只能在床上躺著，選擇辭職在家;生下孩子后，我沒睡過整覺，身材走樣，大把掉發，產后抑郁。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來了。

孩子晶瑩剔透的愛，已治愈了我千萬遍，一句“媽媽”，便是最有效的良藥。那些受過的傷，早就開出花，成為媽媽的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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