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裝飾的法則析威廉?莫里斯的圖案設計

谷素雅

（武漢理工大學,湖北武漢 430070）

威廉?莫里斯，19世紀英國設計師，Morris&Co創始人，在工藝美術運動時期對設計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即便在當代看來，威廉?莫里斯對設計仍產生了重要影響。威廉?莫里斯在參加完國際工業博覽會后深切感受到了在機器生產的背景下，由大機器生產出的工業產品毫無藝術感可言，他認為此類產品沒有給人美的享受與體驗，其質量更是不可言喻。這一次的經歷使莫里斯堅定了選擇手工藝品的想法，致力于生產出精致的、美與實用并存的產品。威廉?莫里斯受到了亨利?科爾、澤姆佩爾、歐文?瓊斯、奧古斯塔斯?普金、約翰?拉絲金等前人的設計思想的影響，在前人的理論基礎研究下，威廉?莫里斯探索出了自己的設計道路。

18至19世紀設計師面對的很大的兩個問題就是裝飾的不實用性，以及對于機器化生產的恐懼。威廉?莫里斯提出藝術要服務于社會、服務于群眾，認為一切裝飾不能只為了好看而喪失其本性，反對一切矯揉造作的與社會、生活分離的裝飾。提倡具有實用與美并存的設計。18至19世紀熱衷的自然主義風潮以及東方藝術風潮也極大地影響了莫里斯的圖案設計。以植物為主的書冊也成了設計師非常關注的一個事物，威廉?莫里斯對植物研究得很透徹，甚至對中世紀一些植物圖案進行了拿來、再設計。威廉?莫里斯也從東方藝術中吸取精華，從中國的神似中學習、觀賞近東的裝飾圖案、用色彩、線條等表現物體。莫里斯啟發于非結構性藝術，繼而形成自己特色的裝飾設計。

一、莫里斯植物紋樣的特點

（一）師法自然

莫里斯所設計的圖案均選取于自然界的動、植物，威廉?莫里斯在童年及青年時期對植物進行了深刻的觀察與研究，對植物的葉子、花朵的走勢有一定的了解。在莫里斯的圖案中可以看到他非常重視植物的延伸感，注重葉子的卷曲形態，似乎圖案上植物的枝葉都隨風任意伸展著自己的身枝。莫里斯將植物的生長與平面設計相結合，對植物之間的關系進行平面化處理，所設計的紋樣也不止為了美觀，更與產品進行合理的搭配。圖案中的植物紋理的深淺、稠密進行了銜接配合，使疏密、色彩的搭配更加合理。

（二）以植物花卉為母題

威廉?莫里斯設計的圖案以植物花卉為母題，采用自然萬物中存在的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進行組合設計。威廉?莫里斯圖案中所選用的植物、花卉基本具有自然、優美的曲線。正如《裝飾的法則》中的第12則，“優美的曲線之間以及曲線與直線的聯結處必須彼此相切、過渡圓滑”。莫里斯圖案中的曲線與曲線、曲線與直線之間的搭配恰到好處，中間的過渡基本采用圓滑的曲線去自然地銜接，毫無突兀感。莫里斯以優美曲線組合填補空余空間，使畫面布局充滿靈動感；自然的和諧與統一、自然的活潑與靈動感一一展現在畫面上。

（三）采用傳統的卷草紋

威廉?莫里斯在設計圖案的過程中選擇了運用大量的卷草紋進行設計。其中葡萄藤和茛苕葉是最常見的。茛苕葉具有優美的鋸齒形狀的葉子，其身姿也非常優雅。古希臘的藝術家和匠人鐘愛茛苕葉，因此經常將茛苕葉用在裝飾上，不論是在古代希臘，還是羅馬，茛苕葉都是一個很好的裝飾元素。茛苕葉的語義是再生和復活，用于圖案設計中，多了一層情感輸入。在莫里斯圖案中的卷草紋“線條綿延起伏、相伴相生，無贅余之物。”威廉?莫里斯紋樣中的卷草紋大多是裝飾，應用于各種產品中都具有審美意義。

二、植物紋樣的造型特點

（一）菱形結構

如果畫面的構圖和支干線的安排出現了紊亂，那么再精致的細節也無濟于事。威廉?莫里斯認為，任何植物的圖案都應包含幾何圖形。威廉?莫里斯圖案的構圖很多都遵循菱形分布的原則；在莫里斯的認知中，菱形結構極具美感，采用菱形結構排列組合，可以使畫面雜亂的線和主體物排列得更整齊，從而使畫面具有平和感，給人祥和、穩定的觀賞感覺；畫面上的分支圍繞著菱形結構主體分布生長方向，畫面秩序井然、穩定。

（二）“S”形結構線

莫里斯的植物紋樣以曲線為主，圖案中的曲線也以“S”形的結構分布。莫里斯設計的圖案都具有清晰的結構線，這些結構線使觀賞者觀賞圖案時可以追溯到每一個分支、主體的分布與走向，不至于觀賞到某一部位時，再也找不到其根源出處。“S”形的結構線完美地體現了植物的韌性，曲形線本身傳遞給人的感受就是靈活、舒展，莫里斯對曲形結構線的巧妙運用，讓觀賞者沉浸在欣賞曲形線的愉悅中。“S”形的結構線極富動感，總體結構舒展又流暢，在莫里斯的圖案中，花草似乎從未靜止，似乎生命一直在流動。

（三）極具現代性

1.重復性。為什么莫里斯所設計的圖案在140多年后的今天仍然不過時呢？為什么越是原始的，越是經典的呢？不難看出，莫里斯所設計的圖案的一個共性就是極富現代性。莫里斯將花鳥、枝葉進行重復組合，如圖1《竹》及圖2《果園》。以重復的竹子和果樹組成的畫面具有較強的邏輯性、層次感。有規律的重復不但沒有使畫面枯燥單一，反而促就了強烈的韻律感和節奏感；重復性最大的特征就是可以留給觀賞者很強的印象。這種特性在市場占有極大的優勢，再加上莫里斯采用的和諧的色彩，以自然代替復古，更是使莫里斯圖案制勝的法寶。

（圖1 圖2 來源：Morris&Co官網）

2.對稱性。亞里士多德認為“美在于秩序、對稱、明確”，對稱即美，美的事物離不開對稱。莫里斯圖案中隨處可見的就是對稱性分布布局。對稱的布局可以巧妙地打破畫面的呆板、單調感，對稱的布局給予觀賞者最大的感受就是井然有序。對稱能創造視覺上的平衡與和諧，從而創造出經典版面。對稱的美還在于平衡，在莫里斯《草莓小偷》圖案中，植物與鳥相互呼應，從不落單。中國人講究對稱，更認為里里外外都是均衡的，就是美的，是令人舒服的。中國人非常重視對稱，從古至今講究對稱美。莫里斯設計的圖案的對稱性符合中國人對對稱性的追求，對稱美也是一個永不過時的美，無論放在何年代，都極具古典、莊重感。對稱性的美不僅使畫面更平和，也可撫平人心中的浮躁。

3.和諧性。“形式的和諧源自直線、斜線、曲線之間恰當的平衡和對比。”莫里斯的圖案設計在符合形式的和諧的基礎上，還符合色彩搭配之間的和諧穩定。歐文?瓊斯在《裝飾的法則》中提到的法則18說道：“原色、間色與復色都能夠在一定配比下彼此調和，呈現和諧感。”莫里斯在當時并沒有將色彩進行體積化的處理，而是以平面的形式展現。為了將色彩搭配得更加和諧，莫里斯選取了很多柔和的色彩進行主觀處理。一定程度上既保留了植物原有的色相，又使色彩之間的搭配更加和諧統一。雖然莫里斯圖案中采用的色彩色相不同，但他對色調進行了一致性處理，低明度的色彩使畫面整體更加和諧。莫里斯對色彩的搭配達到了“當從遠處觀察時，被著色物呈現一種平衡調和的姿態。”

4.原創性。威廉?莫里斯圖案設計的靈感以自然界中真實存在的動植物為主，所繪圖案皆是自然界中真實存在的植物、花鳥，其元素是原初的。雖然莫里斯對圖案的色調進行了一定的主觀處理，但仍符合原初色相。保存了植物的真實形態。威廉?莫里斯甚至為了使印染的色彩達到更好的效果，親自參與并研究各種實驗，對于印染的許多工藝，他本人也參與其中，他對自然及手工藝所表現出的熱愛之情是發自內心的，這是當代許多設計師所缺失的。

5.整體性。在制作工藝上，威廉?莫里斯并不像今天的大機器生產這樣，設計與制作是分離的，各個工序上的工人是不一樣的，是符合機械化的設計，設計出的產品要符合工具、工序的運作。威廉?莫里斯的設計從工序的開始至結束都有他本人的親自參與，這樣的生產是完整的，威廉?莫里斯可以觀察到每一個工序上出現的問題，從而做出決策。莫里斯可以對生產的造型與審美做出任意的切換，但是當今的工業化生產并不會這樣，所以莫里斯的設計在制作的工藝上，是整體的，是完整的。

三、紋樣在當代產品中的應用

（一）護手霜

1875年MMF公司解散后，莫里斯又重新以Morris&Co開張經營；直到現在，這家公司仍在生產具有經典圖樣的室內陳列物。經典的紋樣永存，莫里斯的圖案也在這一百多年內占據市場從未過時。莫里斯傳統的、經典的紋樣不僅能被運用于紡織物、壁紙中，還可以運用到當代的包裝設計、服裝設計中；現當代的包裝設計采用莫里斯的圖案，展現出一種別樣的風格。莫里斯的紋樣經常被應用在包裝產品上，包裝可以體現一個公司生產產品的理念、審美以及體現產品特性，甚至可以直接影響人們的消費心理。包裝成功的一個重要的可視點就是可以解讀。即一個產品的包裝可以被購買者解讀，可以持續被觀賞者欣賞。莫里斯的紋樣是可以被人們揣摩、解讀的。自然的紋樣是至美、大美的。

Morris&co公司推出的護手霜包裝采用的是莫里斯設計的植物圖案，包裝盒采用的也是莫里斯的經典紋樣。正是這一包裝，讓護手霜在女生中大賣，不少網友表示因為包裝而被吸引住，激起了她們的購買欲望。稱這種包裝是永不過時的。包裝是能建立產品與消費者之間的聯系的有效手段，一個有效的包裝可以搭建起消費者與設計師溝通的橋梁。包裝與商品已經融為一個整體，無論何時，包裝都是人們選取產品的重要因素。通過包裝，消費者可以感受設計師的個性化理念及愿景。一個好的溝通可以促使包裝向更優化方向發展。以威廉?莫里斯設計的圖案作為產品的包裝，可以激起人們的情懷。目前，情懷消費也是一個很大的賣點。莫里斯的圖案除了裝飾性強，還具有自然情懷。這種情懷可以引起消費者的共鳴，從而達到促進消費者消費的效果。這種現象對當代的設計師也是一種啟發，呼吁設計師設計出可以跨越時代的經典設計，重視消費者的情懷，將成為新一代設計師所共同追求的。

（二）壁紙

室內空間中除了地面以外最大的面積就是墻壁，因此墻面的設計最能體現室內設計風格。莫里斯的大多紋樣被用為壁紙，低飽和度色彩并不使墻壁突兀，清新、純粹的色彩可以為室內營造溫馨、典雅的氛圍。對于墻面的裝飾，莫里斯引領了另一個潮流，即自然主義風格的室內效果。自然傳遞給人們平和、祥靜的特性被用于壁紙上。在當代可以呼應綠色設計。如《雛菊》，點是裝飾中最基礎的造型。圖中雛菊是圓點，增加了畫面的靈動性，大小交叉出現的圓點，體現出了明暗變化；背景上的密集的小圓點更是可以將草地的柔軟體現出來，以背景密麻的圓點烘托出主體的雛菊，形成了具有主次效果的畫面。

結語

莫里斯在100多年前就不喜歡機器生產出的粗制濫造的產品，直至今日，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熱衷于手工藝品的消費者。莫里斯對后世的貢獻不止局限于其設計出的經典紋樣，莫里斯自己對于生產流程的參與與探索同樣成為人們需要學習的。近代以來，人們又重新開始重視手工藝產品，手工藝產品的價格也遠遠高于工業生產的產品；人們普遍開始認為，手工藝產品帶有一種情懷，制作得更加精美，需要花費的精力和時間都很長，人們更愿意購買手工生產的產品；而機器生產品簡約、模塊化、統一化，制作出的產品沒有手工藝品精美；因此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手工藝品，莫里斯的圖案設計也許會再次掀起一股熱潮，這也對機械發達的當代發起了一定的挑戰，如何應對人們開始追求手工藝品，或將成為新時代的難題。

自然環境是全球難以攻破的難題，人們面對鋼筋的時間多于出去游玩的時間，對自然的破壞令人類承擔起了更大的后果。莫里斯紋樣所傳遞出的情感，可以填補我們心中對于親近自然、享受自然的空白。與自然相協調適應的設計成為時代需要堅持的原則，莫里斯將自然融入設計，可以引起人的共鳴，當代的設計師應該重視莫里斯的設計原則。疫情的到來對人類是一個全新的挑戰，怎樣的設計可以既符合自然又不對自然形成破壞，是需要解決的難題。

威廉?莫里斯所設計的圖案雖離我們時代久遠，但仍對我們有啟發意義。在圖案信息比語言信息更具影響力的今天，圖案設計不再僅僅具有觀賞的作用，還具有影響人們情感的效果。市場為了博人眼球，設計出了眾多反人類設計，這些設計并不能為人類帶來便利，更不會給人以美的享受。威廉?莫里斯的設計圖案，取材自然，給我們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親切感，其作品在今天仍具有生命力，作品中所表達的自然情懷，當代人需求的與自然萬物和諧相處的情感。莫里斯的設計思想不論是用在哪個方面，都有可取之處。莫里斯在其一生未停止對理論的探索，他對于設計作品的作用、前景、方法等都做了一定的探索，我們應該延續莫里斯的這種精神。“只有所有的階層、藝術家、工匠和公眾接受了更高的審美教育，這些基本藝術原則能夠得到廣泛的認可，那么當代的藝術才能有所進步”我們這個時代文盲少了，但是“美盲”依舊很多，設計師們只有多去思考、探索、親自參與各個工程，體會群眾的感受，設計出符合群眾需要的實用性與審美并存的產品，才能改變為設計而設計的現狀。

注釋：

①(英)歐文?瓊斯著.徐恒迦,黃溪鴻譯.《裝飾的法則》.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0.5,法則12.

②(英)歐文?瓊斯著.徐恒迦,黃溪鴻譯.《裝飾的法則》.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0.5,法則6.

③(英)歐文?瓊斯著.徐恒迦,黃溪鴻譯.《裝飾的法則》.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0.5,法則10.

④(英)歐文?瓊斯著.徐恒迦,黃溪鴻譯.《裝飾的法則》.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0.5,法則22.

⑤(英)歐文?瓊斯著.徐恒迦,黃溪鴻譯.《裝飾的法則》.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0.5,法則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