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媒體實驗室“反學科”實踐對中國綜合類高校藝術設計專業學科交叉的啟示

王 晴

（華中科技大學,湖北武漢 430000）

一、前言

設計是一個復雜且多學科性的創造活動。它涵蓋了社會、文化、經濟、科技等諸多因素，其研究內容和服務對象明顯不同于傳統藝術學科。因此，藝術設計專業實際上對設計師自身的綜合素質有很高的要求，如何培養具有這種綜合素質的設計師，這不僅對高校教師是否具有綜合的知識結構是一種考驗，同時也是對高校的教學組織與管理的考驗。教育部于2018年頒布的《設計學類教學質量國家標準》，其中明確指出現代設計日益廣泛地滲透于各個學科與社會生產之中，藝術設計類專業應培養具有多種學科知識交叉、學術探索與實踐創新能力的綜合性應用創新人才，尤其是綜合類高校中的藝術設計學科，應當充分發揮其綜合學科優勢，明確學科定位和培養目標，利用綜合高校學科優勢鼓勵和探索多學科的交融，形成自己的優勢。

談道學科交叉與融合，就不得不提起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MITMediaLab，以下簡稱媒體實驗室）。成立于1985年的媒體實驗室是世界領先的研究和學術組織之一。早在創建之初，實驗室就是以“違反規則”而著稱的，它將反學科理念貫徹于教學和管理之中，一方面它擁有自己的學術課程，另一方面它也是一個研究實驗室。本文將從媒體實驗室理的歷史、反學科理念如何實踐等方面結合綜合類高校藝術設計專業獨特優勢進行探討，以期對我國綜合類高校藝術設計專業學科交叉探索有所啟發。

二、媒體實驗室的歷史

推動媒體實驗室創建的兩個重要人物是麻省理工學院前校長杰羅姆?威斯納（JeromeWiesner）和教師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NicholasNegroponte）。

媒體實驗室的前身是建筑機械小組，由建筑系的尼葛洛龐帝教授于1967年創建。當時，他們已經開始關注建筑行業的人機界面交互，隨著計算機技術和通信技術的發展，在后期，建筑機械小組的研究逐漸跳出該領域，開始向信息流通的媒體領域傾斜。這一時期取得的研究成果為今后媒體實驗室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

進入20世紀80年代，信息技術飛速發展，1981年，IBM推出了第一臺個人計算機，從此，人類社會進入了一個新時代——個人計算機時代。隨后個人計算機開始被大規模生產并且越來越多的普通人也可以擁有。這無疑成了媒體實驗室得以創建的一個重要的技術基礎。

除了時代背景的因素，媒體實驗室得以成功建立，另一個原因是學校的內部環境。一方面，媒體實驗室的許多研究不會侵犯麻省理工學院自身的研究領域，如藝術、教育、電影動畫、人體工程學等課程，這些課程麻省理工學院本身并沒有開設，因此媒體實驗室很容易將這些學科集中到一起進行研究。另一方面，麻省理工學院不同學科之間沒有明確的界限，為了促進不同院系師生之間的交流，這些院系通常設置在同一辦公樓內。

這種學術文化有助于媒體實驗室的師生們進行一些其他院校難以開展的研究。基于這樣一個開放的學術氛圍，媒體實驗室不僅可以吸引來自不同領域的研究人員，而且它的理念也更容易被麻省理工學院所接受。

三、媒體實驗室反學科理念的形成

媒體實驗室反學科理念得以形成，其中杰羅姆?威斯納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威斯納于1971年至1980年任麻省理工學院的校長，在當時，信息技術還未給人們的生活帶來明顯的變化，此時也只是剛剛出現第一臺個人計算機，而尼葛洛龐帝便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信息技術領域即將發生巨大的變化，1976年，尼葛洛龐在對此時信息技術發展趨勢把握的基礎上，提出了一項在當時被認為過于大膽的建議：開發隨機存取多媒體系統的建議，用戶可以通過電腦界面與已故藝術家交談，這一大膽的計劃得到了時任麻省理工學院院長威斯納的贊賞。

威斯納曾在20世紀50年代擔任麻省理工學院電子研究實驗室主任，這是該校第一個跨學科實驗室，他希望在這個實驗室的基礎上建立一個通訊科學中心。當時，這個計劃沒有實現，后來在威斯納和尼葛洛龐帝的溝通交流中，發現他的人機交互思想與當時規劃的通訊科學中心密切相關，由此，威斯納決定加入尼葛洛龐帝的研究小組。

兩人共同看到了信息技術領域未來的發展趨勢，意識到多學科的交融以及探究學科間空白之處的重要性。在這種背景下，他們一起創建了媒體實驗室，媒體實驗室倡導一種反學科的研究文化，這種文化使這里匯集了各個領域研究人員進行研究。在麻省理工學院的所有實驗室中，媒體實驗室是獨一無二的，它既包括廣泛的研究議程，又包括媒體藝術與科學專業的研究生學位課程。教職員工，學生和研究人員共同致力于學科交叉的數百個項目，這些項目包括社交機器人，身體和認知假體，新的學習模型和工具，社區生物工程以及可持續城市模型。藝術，科學，設計和技術在為協作和靈感而設計的環境中相互促進和發揮。

四、媒體實驗室反學科理念的實踐

1.打破學科界限的學習組織特點

媒體實驗室不僅是跨學科的，而且是反學科的，跨學科與反學科是不同的，它們之間有著微妙但重要的區別。前者是有著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者們在某一個跨學科領域中開展研究工作；反學科，它不是指反對學科，而是明確地尋求跨學科的想法和研究議程，研究屬于學科之間的空白地帶。媒體實驗室一直以來都偏愛那些學科之間空白的研究，它鼓勵學生和研究人員去自由探索和失敗。弗蘭克?莫斯在2006至2011年任媒體實驗室負責人期間，總結了四條媒體實驗室的學習組織特點。

（1）學科界限的消失

媒體實驗室具有反教條精神。這里的研究者擁有各自迥異的文化背景，因此思考問題的方式也與傳統方式大相徑庭，不會被傳統的成見和自身的學科身份認知所阻礙。

（2）強調激情的能量

研究者在發明創造中遵循他們的熱情和好奇心，享有空前的創造自由。在這種環境下，唯一的法則就是沒有法則，而且在這種環境下，沒有所謂的失敗。

（3）盡情玩耍

媒體實驗室倡導在“玩耍中發明”，即教學生如何打造一件東西，然后鼓勵他們將最離奇的創意付諸實踐，繼而觀察人們在使用它們的時候都發生了什么。

（4）鼓勵意外收獲

媒體實驗室營造了一個和諧的環境，在這里，各種不可能和看起來隨意的連接都會偶然碰撞出“大思想”，而這些看似是偶然，實則都是必然。

媒體實驗室的教學人員始終鼓勵他們的學生去“冒險”——讓他們任由想象力自由翱翔，并充分利用在每天實驗室所能享受到的超凡的自由去創造。這樣的結果使那些充滿冒險的項目的數量以平均每年數以百計的速度增加，在過去的三十多年中出現了數千個，在這里唯一會被否定的是那些不夠大膽和冒險的項目。

2.非典型的資金分配模式

即使在麻省理工學院這樣的高度多元化的大學，媒體實驗室也有些特殊，在通常大學中，學術課程為學生提供課程并授予學位，實驗室專注于籌集資金以開展針對社會造成影響的特定研究，媒體實驗室兩者都具備。

媒體實驗室的其融資模式是有別于美國其他大學的。實驗室開放時，麻省理工學院大約80%的資金來自政府來源，而20%的資金來自私人來源，媒體實驗室恰恰相反，它的資金中有80%來自公司。

實驗室處理公司支持的方式對于學術界來說也是非典型的。來自公司的資金不支持定向研究，而是納入一個Lab范圍的基金，并且Lab研究產生的任何IP都可以在所有公司成員之間共享。

實驗室將資金分配給26個研究小組，每個研究小組均由學生和教職員工組成，這些研究小組涉及多個領域。至關重要的是，研究小組幾乎擁有完全的許可權，可以自行決定將資金花在他們想要的任何東西上，這使他們能夠失敗，學習和探索更多。

這種資金分配模式有助于營造強烈的社區意識。在美國傳統的實驗室中，一名教師研究員提交的研究計劃，獲得的資金將用于自己與學生共同的項目之中，這樣的系統使來自不同實驗室或部門的人們很難相互合作，甚至會使供資公司難以相互合作。而媒體實驗室的特殊資金分配模式，對于反學科理念的實踐，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推動作用。

3.重視團體成員學科及文化背景的多樣性

要實現對學科空白區域的探索和發現，不僅需要不同學科背景的人將其知識進行整合以及融合，還需要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提供不同的看待事物的角度。

因此，媒體實驗室致力于擴大其社區的多樣性，這種多樣性反映在它的團隊中，無論是科研人員，或是在此就讀的學生，他們均來自世界各地，這些成員不僅有不同的學科背景，還將不同的文化視角帶入媒體實驗室。擁有如此廣闊背景的教師和學生，帶來了不同文化的敏感性，以及對美學、休閑和社交等人文問題的多重視角。這些不同學科、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恰好彌補了傳統學科分化造成的個人視角的局限和研究思路的狹窄。

五、對我國綜合類高校藝術設計專業學科交叉研究的啟示

科技的發展為人類提供了新的知識和方法，改變看社會的生產方式。縱觀歷史，科技的進步始終推動藝術形式的發展與轉型。如今我們正處于科技飛速發展的信息時代，在現代信息技術發展的背景下，藝術設計學科也承載了越來越高的要求。現今綜合類高校大多設有藝術設計學院，更是有超過1000所大學設立了藝術設計專業，與專業類院校不同，綜合類高校有其自身學科綜合的優勢，應依托本身應用基礎研究的雄厚力量繼續開展學科交叉的超前研究。

1.轉變傳統觀念，營造自由的研究環境

傳統的藝術類學科專注于學科本身的技術學習，如繪畫，軟件等技術向的學習，事實上這些技能的學習在應用型培訓機構中就能習得，而在高校中過于重視這種技能的培訓反而本末倒置。而培養綜合類藝術設計專業人才，需要激發創造性思維，而不是單單將目光局限于藝術類學科的技能培養。這就需要轉變傳統的學科觀念，尤其在具有雄厚基礎學科實力的綜合類高校，要對于學科之間空白區域的研究進行大膽嘗試，允許試錯，寬容失敗，營造寬松自由敢于冒險的研究環境，促進學科交叉研究的探索。

2.鼓勵不同背景研究者協同合作

研究背景不同會帶來解決問題的不同思路，一個研究者只擁有自己學科的專業知識，應當整合資源，從不同角度解決問題。正如威斯納將麻省理工學院的藝術與科學融合在一起的愿景，藝術學科背景的研究人員與非藝術學科背景的研究人員在看待問題時必然帶有其學習經歷帶來的不同視角，應鼓勵科學家們打破各自學科內部的壁壘，弱化其固有且封閉的學科認同感，使跨學科研究成為主流，反學科觀念成為一種指導思想，以充分發揮不同學科間有效的協同效應。

3.以項目為主導積極與企業對接接觸行業前沿

基于項目的跨學科合作也正在逐漸成為一種趨勢，這種范式將知識講授轉變為項目驅動的小組合作性學習。學生可以從收集新的、可行的技術，共同研究和創建反映他們項目的設計知識，到成為熟練的設計溝通者和結構不良問題的解決者。媒體實驗室便是如此，麻省理工學院本身具有雄厚的純基礎學科研究，媒體實驗室既可借助其基礎研究在理論上超前，又同時與企業關系密切，迅速將其投入應用，形成引領優勢。

我國綜合類高校也可以嘗試以項目為主導與企業對接的形式，不斷拓展成熟技術的新應用領域，抓住當下機遇，發展新的需求，迅速地發現市場的需求和技術應用可到達的最前線，從而形成良性循環，塑造設計與工程交叉的高素質綜合學習者。

結論

藝術設計專業在綜合類高校尤其獨特的學科綜合優勢，應依托高校建立自由學術平臺，以不同背景的教職員工和學生為創新力量的主體，立足項目與行業前沿積極接軌進行學科交叉的探索。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的反學科理念的實踐或許不能完全照搬到中國，但這些機制所傳達的探索性的思想和理念卻可能與我國綜合類高校的具體條件和獨特優勢相結合后，生發出更適合本土的藝術設計學科的創新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