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路

王兆偉

日月經天多春秋，人生之路長更幽。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路成就了我們千里之行的夢想。故鄉莊前路的路肩上，一片紫穗槐群聚而生，濃密蒼翠，生機盎然，一直延伸到遠方。路，變得更加悠遠、詩意。紫穗槐，因梢頭開著紫穗花而得名。夏季，紫穗花散著芬芳，像閃閃發亮的紫色繁星，照亮了整條道路。蝴蝶在道路上翩翩起舞，如仙女般盡情地徜徉，享受著美好的景色與時光。一陣風吹過，紫穗槐前俯后仰，彼此牽手，相濡以沫地守候在路旁，儼然一道秀麗的風景。這就是我兒時憧憬遠方的起點之路。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路本身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因為我們內心的執念，便有了起點與終點。我內心的起點便是這條樸實堅韌、筆直如箭，帶點羞澀的故鄉路。

大地為棋盤，村莊為棋眼，道路就像棋盤上的一條條縱橫線，貫穿著古往今來。故鄉的這條路是一條樸素、堅韌的土路，東西走向，橫亙于村莊南端。路的長度大概四里有余，東面盡頭連接一條相連的L型路，一直通向外面的世界。路北有條河，與此路緊緊相依，像愛人一樣不離不棄，一直蜿蜒到遠方，訴說著美好的愛情故事。現在這條路已經修成水泥路多年。此路，雖然普通，但承載了兩個村莊人們幾百年來通行的重任，也承載了我們兒時憧憬外面世界的夢。

天下之路，縱橫交錯，把大地分割成一塊一塊。故鄉的這條路橫亙在莊前，鎖住了外面的喧囂、繁雜，也鎖住了我美好的童年時光。莊前路的路旁紫穗槐樹叢里，頭上長著兩根長角須的天牛，穿著一身墨藍色的盔甲，頭戴著紫金冠狀元帽停在枝葉上盡情地沉醉于夏的綠意之中。彩色的七星瓢蟲、藍色的夾竹桃甲蟲穿梭于濃密的枝葉之間。它們或靜，或思;或飛，或舞……

莊前路的路堤與河谷邊坡之間的坡地上長滿了蒲公英、牽牛花、苘麻、鬼針草、馬齒莧、蒼耳、刺刺菜（曲曲芽）、龍葵等。河谷邊坡上，蘆葦如竹林般蒼翠，隨風搖曳，發出了沙沙的響聲;蒲草結著童趣的黃赤色棉蒲棒非常醒目;蘿藦依附于蒲草、蘆葦長出優美的蔓藤，開出怡人的花朵。這些鄉村知名藤草給我們的童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童趣。

盛夏時節，兒時伙伴在這條路旁玩耍結束后，衣服上總會不小心粘上小鬼針、蒼耳，回家后，總免不了父母的一頓責備。我們經常挎著竹籃，以鏟豬草為名，在這條路旁掏“柴呱蛋”（葦鶯蛋），摘“葛了瓢”（蘿藦結的果實），找“狗端端”（龍葵結的果），拔“扎扎英”（白茅）吃。“扎扎英”“葛了瓢”的瓤白如玉，入口綿軟，鮮甜爽口。“葛了瓢”到秋季時，外殼已經枯黃熟透了，里面的種絮可以像蒲公英花絮一樣吹著玩，一片片含有種子的花絮在風中婀娜起舞，最后隨風四散而去。

“狗端端”由青色變成紫色，令人垂涎欲滴，入口酸甜怡人。苘麻結的苘蓬如蓮蓬外形，苘蓬里的子入口黏黏的，清爽可口。為了獲得這些美味，伙伴們的腿與胳膊常常被蘆葦葉割破，被拉拉秧劃出一道道血綹子，但依然樂此不疲。鄉村的野味滿足了我們童年的口腹。

小伙伴們玩得興起，用紫穗槐的枝與黏泥做成了車子，用紫穗槐粗枝與黏土做成了車軸、車輿、車把手。紫穗槐細枝與泥做成了車轂子。一架古樸簡易的車子就做好了，找來強壯、威猛的天牛當車夫，清秀、帥氣的夾竹桃甲蟲（花大哥）當新郎，靚麗的七星瓢蟲（花大姐）當新娘，玩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中，橘紅色的殘陽在西邊的天際消失殆盡。伙伴們怕父母責罵，都四散回家而去……

《拔蒲二首》：“青蒲銜紫茸，長葉復從風。與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吃過晚飯后，伙伴們點著有熏蚊子功效的棉蒲棒在莊前路上玩耍。棉蒲棒的閃閃光亮在路上游動，使莊前路像天上的銀河一樣燦爛美麗。人們往往只會記住自己刻骨銘心的事情，但很少會記住自己曾經腳踏實走過的腳下路……

兒時的我站在這條路上，偶爾也會憧憬外面的世界。每次外出與回來，都會對這條路有不一樣的感受。無論是上學，還是工作，不管走得多遠，飛得多高，這條路就像風箏線一樣牽著我。因為有了這根線的牽引，才使我在前進的路上，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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