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網絡藥理學和分子對接技術探究清震湯治療偏頭痛的作用機制

徐小港，徐義峰，王 鈺，董 辛，章德林*，鄭 琴,3*

1江西中醫藥大學；2江西中醫藥大學 科技學院；3江西中醫藥大學 現代中藥制劑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南昌 330004

偏頭痛(migraine)是臨床常見的神經系統疾病，主要表現為單側或雙側的反復搏動性頭痛，發作時常伴有面色蒼白、惡心嘔吐等自主神經癥狀,持續時間一般是4～72 h[1]，給家庭和社會帶來了沉重的負擔。據流行病學顯示，偏頭痛全球患病率為11.6%，是人類致殘的主要慢性疾病之一[2]。目前，偏頭痛的西醫治療主要采用急性止痛和預防復發等方法，降低頭痛發作的頻率與程度，從而改善患者生活質量[3],雖有一定療效，但易出現藥物不良反應或依賴性，且作用靶點單一，導致依從性較差，疾病難以根除。中醫藥在治療上具有多成分、多靶點、多途徑等作用特點，安全性高，在改善偏頭痛癥狀、減少復發次數等方面具有獨特優勢。

清震湯出自《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為劉完素而立，又名“升麻湯”，主治雷頭風。方用升麻甘辛微寒，具升陽祛風止痛之功；蒼術辛溫味苦，可祛風燥濕健脾；荷葉苦平，清熱祛風，升發清陽，三藥配伍，共奏升陽化濕、清利頭目之效。該方雖僅以3味藥組成，但配伍精良，療效確切，被廣泛運用于臨床，Guo等[4]運用清震湯加味治療偏頭痛患者，總有效率達96.4%，Jiang[5]亦采用清震湯加味治療偏頭痛患者，結果顯示可明顯改善偏頭痛患者的臨床癥狀。清震湯治療偏頭痛效果肯定，但仍集中于臨床研究，其具體作用機制尚未闡明。

網絡藥理學是大數據時代背景下系統生物學、多向藥理學、計算機軟件等相融合的新興學科，其通過網絡可視化、組學等方法展示疾病、藥物、基因及靶點之間的生物網絡關系，尤其適合揭示中藥及復方的多成分、多靶點、多途徑協同作用的機理[6]。基于以上理論，本文以清震湯入血活性成分為研究對象，通過生物信息學分析，并將獲得的核心活性成分與潛在作用靶點進行分子對接，探究其治療偏頭痛的作用機制及作用靶點的準確性，進而闡釋其臨床應用的科學內涵，為研發新藥及實驗研究提供相應的理論依據，本研究思路流程圖見圖1。

圖1 研究流程圖Fig.1 Flow chart of research

1 材料與方法

1.1 清震湯藥物活性成分及相關靶點的篩選

清震湯由蒼術、升麻、荷葉等3味中藥組成，本研究通過中藥系統藥理學平臺(TCMSP，https://tcmspw.com/tcmsp.php)依次查詢上述3味中藥的有效成分，設定口服生物利用度(oral bioavailability，OB)≥30%與類藥性(drug-like，DL)≥0.18的2個ADME屬性值為篩選條件，并結合文獻報道，獲取有效入血成分及其對應的作用靶點。利用UniProt數據庫(https://www.uniprot.org/)對清震湯入血活性成分靶基因的名稱進行標準化。

1.2 偏頭痛相關靶點的獲取及共同靶點的Venny分析

以“migraine”為關鍵詞，在DrugBank(https://www.drugbank.ca)以及GeneCards(https://www.Genecards.org/)數據庫分別進行檢索，得到偏頭痛的相關靶點。利用jvenn(http://jvenn.toulouse.inra.fr/app/example.Html)將清震湯的潛在靶點映射到偏頭痛的相關靶點，獲得清震湯治療偏頭痛的潛在作用靶點。

1.3 清震湯成分-偏頭痛靶點PPI網絡構建

將“1.2”項所得的潛在作用靶點導入STRING數據庫，將生物種類設定為“Homo sapiens”，最小互相作用閾值設為“medium confidence”(>0.4)，得到蛋白互作網絡圖及保存TSV格式的PPI數據，將PPI數據文件導入Cytoscape 3.7.1進行圖像優化，并運用其中Network Analysis分析有效成分的網絡拓撲參數。

1.4 富集分析

將“1.2”項所得的潛在作用靶點導入DAVID數據庫(https://david.ncifcrf.gov/)，Select Identifier設置為“OFFICIAL GENE SYMBOL”，“Select species”設置為“Homo sapiens”，設定P<0.05，實現GO功能富集分析和KEGG通路富集分析。

1.5 “中藥-化合物-靶點-通路”調控網絡的構建

將“1.2”項所得的潛在作用靶點及其相應活性化合物，并結合“1.4”項KEGG通路富集分析結果，通過Cytoscape 3.7.1軟件構建清震湯“中藥-化合物-靶點-通路”網絡，并運用其中Network Analysis分析有效成分的網絡拓撲參數。

1.6 分子對接驗證

為驗證篩選出的清震湯治療偏頭痛潛在關鍵靶點的準確性，將“1.5”項中核心活性成分與“1.3”項中IL6、CXCL8、FOS、TNF、VEGFA、PTGS2、EGF、IL1B等8個度值較高靶點進行分子對接。在TCMSP數據庫中下載活性成分的3D分子結構，從PDB數據庫(https://www.rcsb.org/)下載靶點蛋白結構，以人源、分辨度及相關報道為參考，最終確定信息見表1，活性成分與靶點蛋白結構均導入Pymol軟件進行脫水，并保存為pdb格式，再通過Autodock軟件進行預處理及分子對接，運用Pymol、Discovery Studio 2016軟件進行輸出優化。

表1 分子對接靶點蛋白結構信息Table 1 Molecular docking target protein structure information

2 結果

2.1 清震湯的活性成分及其靶點

TCMSP數據庫中得到蒼術、升麻、荷葉的活性成分共329個，經OB≥30%與DL≥0.18的篩選及文獻檢索，共確定清震湯的活性成分40個，蒼術9個，升麻17個，荷葉15個，升麻與荷葉共同成分1個(見表2)。同時收集活性成分相關作用靶點，其中蒼術63個，升麻68個，荷葉333個，去除重復靶點后，清震湯活性成分可能作用的靶點為190個。

表2 TCMSP數據庫中保留的藥物活性成分信息表Table 2 Information table of active ingredients of medicines retained in TCMSP database

2.2 清震湯治療偏頭痛的潛在作用靶點

通過DrugBank、Gencards數據庫進行偏頭痛疾病靶點篩選，去除重復靶點，得到相關靶點857個；運用Venny作圖平臺獲得清震湯活性成分作用靶點映射于偏頭痛的相關靶點(潛在作用靶點)87個(見圖2)。

圖2 清震湯治療偏頭痛潛在作用靶點Fig.2 The potential targets of Qingzhen Decoction in the treatment of migraine

2.3 清震湯治療偏頭痛潛在作用靶點PPI網絡構建

將清震湯治療偏頭痛的潛在作用靶點上傳至STRING數據庫，得到PPI網絡及相關信息，為了更直觀了解作用機制，將PPI信息文件導入Cytoscape 3.7.1，得到PPI網絡圖，共含有86個節點，1 074條邊，平均節點數12.5(見圖3)。再利用內置Network Analysis分析有效成分的網絡拓撲參數，發現IL6、CXCL8、FOS、TNF、VEGFA、PTGS2、EGF、IL1B等節點度值較高，提示這些靶基因在PPI網絡中較重要，其可能是清震湯發揮治療作用的關鍵靶點。

圖3 清震湯與偏頭痛共同基因蛋白互作網絡Fig.3 Common gene protein interaction network between Qingzhen Decoction and migraine

2.4 富集分析

通過DAVID數據庫對清震湯治療偏頭痛的潛在作用靶點進行GO功能富集分析和KEGG通路富集分析，均保留P<0.05的結果，得到GO條目436條，包括藥物應答(response to drug)、細胞對脂多糖的反應(cellular response to lipopolysaccharide)等生物過程(BP)條目336條，細胞外空間(extracellular space)、質膜的組成部分(integral component of plasma membrane)等細胞組成(CC)條目28條,藥物結合(drug binding)，酶結合(enzyme binding)等分子功能(MF)條目72條，對較重要條目運用Origin 2018繪制柱狀圖進行可視化(見圖4)。

圖4 清震湯GO功能富集分析Fig.4 Analysis of GO function enrichment of Qingzhen Decoction

KEGG通路富集分析顯示，偏頭痛可能與TNF信號通路(TNF signaling pathway)、神經信號傳遞通路(neuroactive ligand-receptor interaction)、HIF-1信號通路(HIF-1 signaling pathway)、NF-κB信號通路(NF-κB signaling pathway)等92條通路有關，取P值排名前20的通路，運用Cytoscape 3.7.1構建“中藥-化合物-靶點-通路”，圖形節點為活性成分，正方形為靶點，倒三角形為通路；節點的面積及顏色透明度代表度值，面積越大、顏色越深說明該節點越重要(見圖5)。

圖5 清震湯“中藥-化合物-靶點-通路”網絡圖Fig.5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Compound-Target-Pathway" network diagram of Qingzhen Decoction注：CZ表示蒼術；SM表示升麻；HY表示荷葉；SM&HY表示升麻和荷葉的共同成分。Note:CZ means atractylodes;SM means cohosh;HY means lotus leaf;SM&HY means the common component of cohosh and lotus leaf.

2.5 分子對接驗證

為明確靶點蛋白與所對應的成分之間的結合活性，本研究選取核心活性成分為作為配體(見表3)，以IL6、CXCL8、FOS、TNF、VEGFA、PTGS2、EGF、IL1B等8個度值較高的基因作為受體，進行分子對接驗證。一般認為，配體具有的潛在作用活性越強，與受體結合能量越低，對接打分則越高。分子對接所得結果顯示docking score均大于5，且形成范德華力、Pi-Alkyl作用、氫鍵等，提示核心活性成分與靶點均具有較好的結合活性，分子對接結果見圖6，部分分子對接圖見圖7。

表3 清震湯治療偏頭痛核心成分信息表Table 3 Information table of core components of Qingzhen Decoction for migraine

圖6 清震湯中核心活性成分與關鍵靶點的分子對接打分熱圖Fig.6 The molecular docking scoring heat map of the core active ingredients and key targets in Qingzhen Decoction

圖7 清震湯中活性成分與關鍵靶點的部分分子對接圖(上：3D；下：2D)Fig.7 Part of the molecular docking diagram of the active ingredients in Qingzhen Decoction with key targets (top:3D,bottom:2D)注：a.TNF-豆甾醇；b.PTGS2-豆甾醇；c.FOS-豆甾醇。Note:a.TNF-stigmasterol;b.PTGS2-stigmasterol;c.FOS-stigmasterol.

3 討論與結論

偏頭痛是臨床最常見的原發性頭痛類型，其發生主要與感受閾值紊亂、疼痛調節功能障礙、皮質興奮性異常及中樞敏化[7]等因素相關，且近年來呈現高頻化、慢性化的發展趨勢[8]。目前對于本病的病理機制尚不完全清楚，現代醫學普遍接受三叉神經血管學說及遺傳學說。研究表明，三叉神經通路中的中樞敏化與三叉神經尾核(TNC)區域中小膠質細胞所釋放的炎性介質密切相關，且神經源性炎癥被認為是偏頭痛發生的基本病理特征[9,10]。中醫學認為本病的發生與外感風寒濕邪、氣郁、痰濁及血瘀阻滯腦絡致不通則痛，或髓海不足、氣血虧虛等腦絡失養致不榮則痛有關，屬于“頭痛”“腦風”等范疇。本研究通過網絡藥理學和分子對接技術，構建“中藥-化合物-靶點-通路”網絡，以此初步闡釋清震湯治療偏頭痛的潛在作用機制。

網絡藥理學結果顯示，槲皮素、山奈酚、豆甾醇等40個成分為治療偏頭痛的潛在活性成分。結合PPI網絡及“中藥-化合物-靶點-通路”網絡發現IL6、CXCL8、TNF、PTGS2等為關鍵靶點。IL6作為炎性因子，在眾多炎癥免疫反應中起著重要作用[11]。研究表明，偏頭痛患者血清中IL6的水平升高可能與炎癥有關[12]。CXCL8在多種神經系統疾病中具有促炎作用，可介導白細胞向炎癥部位的遷移[13]。Sarchielli等[14]研究發現偏頭痛發作期間CXCL8水平升高，亦有實驗結果也證實了該趨化因子參與偏頭痛發作期間的白細胞募集[15]。TNF在偏頭痛發病中的重要性已得到許多學者的認同，TNF-α是神經血管炎性疾病的潛在疼痛介質，可導致中樞神經系統致敏波谷減少抑制電流，增加興奮性和誘導COX-2的產生，從而促進炎癥性痛覺過敏的發展[16,17]。Franceschin等[18]還發現偏頭痛誘導后，在動物模型中TNF-α的mRNA表達增加。PTGS2基因是前列腺素的生物合成的核心酶，有研究表明前列腺素是偏頭痛的致痛因子之一[19]。

KEGG 通路富集分析發現清震湯調治偏頭痛主要涉及TNF信號通路、神經信號傳遞通路、HIF-1信號通路、NF-κB信號通路等。實驗表明[20]，TNF信號通路能夠促進CGRP轉錄機制從而作用于神經元受體，產生腦膜血管的無菌性神經源性炎癥，最終導致偏頭痛的發生。NF-κB信號通路涉及NO等多種炎性因子的合成與釋放。同時，神經信號傳遞通路是質膜上與細胞內、外信號通路相關的受體配體的集合，與神經功能密切相關[21]，該通路涉及神經突觸上遞質的合成、釋放及其與受體的作用，使疼痛信號傳遞至中樞神經[22]。另據文獻報道，HIF-1信號通路在體內腫瘤進展和血管生成中起著核心作用，可能與腫瘤所引起的偏頭痛有聯系[23]。進一步分析發現，上述信號通路通過參與炎癥、腫瘤、中樞神經等一系列環節改善偏頭痛癥狀。分子對接結果表明槲皮素、山奈酚、豆甾醇等活性成分與靶蛋白IL6、CXCL8、TNF、PTGS2具有良好的對接活性，提示清震湯活性成分與靶蛋白穩定結合，以此發揮治療偏頭痛的作用。

本文以清震湯為研究對象，通過網絡藥理學方法初步揭示了清震湯可以通過多個活性成分及作用靶點、調節多條生物通路共同作用于偏頭痛，其中可影響藥物應答、細胞對脂多糖的反應等生物過程。TNF信號通路、神經信號傳遞通路、HIF-1信號通路等可能是其治療偏頭痛的主要途徑，體現了清震湯可通過多成分、多靶點、多途徑治療偏頭痛，可為后續產品的研發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