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有那么可怕

項奕菲

烤肉架上冒起的熱氣，烘得空氣有些扭曲，我望著熱氣后那凹凸不平的臉龐——其實也沒有那么可怕。

噴香的烤肉，再加上一碗涼爽酸甜的冷面，或許這就是屬于夏天的味道。如今只要是繁華一些的街道，都能看到烤肉店，但是母親卻偏愛好幾公里外的那家。

兒時的暑假總來這家烤肉店，的確，肉質鮮美，醬料香甜，快樂的分子在空氣中盤旋。母親正在結賬，我上樓去拿被遺忘的衣服。樓梯很窄，我走得有些艱難。拿起靠在椅背上的外衣，我的目光卻被餐桌旁一個高大的背影吸引了。他穿著店服，頭發(fā)微卷，專心致志地折著紙盒。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他緩緩轉過頭來。

我被嚇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這張臉著實可怕——凹凸不平的皮膚泛著一塊白一塊粉的顏色，一個個或大或小的疤布滿全臉，一只眼睛被皮膚擠壓著，半瞇在一旁的臉上。烤肉架還冒著熱氣，扭曲的空氣讓他的臉變得有些猙獰。太陽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可我仍感到陣陣涼意。他向我遞來一個剛折好的紙盒。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又一連往后退了好幾步。面前的這個人仿佛一只剛出逃的野獸，我感到背后一陣涼氣襲來，種種念頭浮現在腦海。我抱著衣服轉身就往樓下跑。樓梯很窄，但我跑得很快，帶起的陣陣微風吹得我腦袋嗡嗡作響。我注視著樓下的燈光，卻沒有發(fā)現身后停留在空中的那只手。從此只要母親提出去那家烤肉店，我總會找各種理由拒絕。

疫情前的那個暑假，實在無法推脫，我又走進了那家分外熟悉的烤肉店。吃飯的整個過程中，我都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我松了一口氣。可我就像一個探秘者，對越是未知的可怕的事物就越是好奇。“你知道這里那個臉上凹凸不平的人嗎？”終于，我向店員發(fā)出了疑問。“你說的是我們老板吧。曾經經歷過大火的他，臉不幸被燒傷了，一瞬間流言蜚語向他涌來，走在路上也會被人指指點點。但他還是選擇堅持夢想，開了這家烤肉店。只是，他只在沒有客人的時候才從后廚出來。可有一次，一個小女孩不小心被他嚇跑了，他好不容易拼湊起的心，又出現了裂縫。”后悔、自責、內疚的情感，從我心底不斷涌上來，因為我知道，那個人就是我。

上帝為他關上了一扇門，卻也打開了一扇窗，但是在窗外卻是漫天黃沙，而我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其中的一粒沙。無論何時何地，總有人告訴我們對待他人要善良，特別是一些不幸的人。但我們也許在不經意間，會把那脆弱的心靈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或許是一個微小的動作，或許是一個異樣的眼光，喚醒了他們可怕的經歷。其實他也沒有那么可怕，只是有些與眾不同罷了；其實我們也沒有那么善良，只是覺得惡小而為之罷了。

在扭曲的空氣后，我仿佛看到了他曾經英俊的面龐。

（指導老師：沈德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