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欣然
(湖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北武漢 430062)
清朝末年,以康有為、梁啟超為首的愛國志士為配合維新運動,積極宣傳和介紹西方文化。在他們的大力倡導下,小說翻譯越發受到重視,近代中國文壇的小說譯著也迎來了一波高潮。其中,著名文學家和翻譯家林紓的譯作影響最大,被錢鐘書等學者給予了高度評價[1]。他翻譯了大量的外國作品,不僅用古文筆法向人們展現了小說本身的豐富美感,還將自己改良社會的用意或顯性、或隱性地體現在譯作之中,林薇曾將其譽為我國翻譯文學的奠基人[2]。不論是在中國文學轉型、翻譯觀念變化、中西文化互動,還是社會意識形態、民眾思想觀念轉變等方面,林紓翻譯的小說作品對于清末民初這個重要的歷史轉型期,都有著極高的研究價值,“林譯小說”一詞也逐漸具有了特殊的指代意義。
對林譯小說譯作的研究至今已橫跨百余年,相關文獻眾多。根據時間段的不同,該領域研究呈現出一些階段性的特點。21世紀以來,林譯小說的文獻資料更加完備,西方翻譯理論和文化理論也逐漸引入,肖志兵[3]、陳曉月[4]指出,在過去二十年里,多視角、多元化的林譯小說研究層出不窮,呈現一派繁榮景象,極大豐富了該領域的研究成果。鑒于此,該文研究立足于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利用CiteSpace 軟件,對2000—2021年國內涉及林譯小說研究的文獻進行科學計量分析,從文獻分布、研究力量、研究熱點和研究趨勢等角度繪制可視化圖譜,對該階段的研究特點和不足進行歸納總結,以期為未來的林譯小說研究提供參考和啟示。
該研究借助可視化文獻分析軟件CiteSpace 對文獻進行計量學分析。該軟件能夠對文獻相關的數據信息進行計量運算,從而客觀形象地展示某一領域研究的發展動態。該研究的數據來源為中國學術期刊網絡出版總庫(CNKI),檢索關鍵詞為“林紓”和“翻譯”,數據時間限定在2000—2021年,最終數據下載日期為2021年8月24 日。對檢索結果進行人工篩選,剔除與林譯小說研究無關的文獻,最終得到637 條有效文獻。導入CiteSpace,進行相關參數設置后,運行軟件,即生成可視化圖譜。
年度發文量能夠反映出某一領域的研究熱度與發展趨勢。將有效文獻按照年度進行呈現后,文獻分布如圖1所示。
由圖1 可知,2000—2003年間,林譯小說年度總體發文量偏低,除2002年的11 篇之外,其他年份的發文量僅為個位數。2004—2007年的發文量迎來了穩定的上升期,文獻數量逐年增加,并在2007年迎來了一個小高峰,達到32 篇。此后直到2016年,文獻數量雖有小幅波動,但一直穩定保持在30 篇上下,并在2011年達到近21年來的最高值33 篇。相關文獻的數量在2017年和2020年出現了回落趨勢,僅20 篇。2021年的文獻量僅統計至8月,為9篇。

圖1 林譯小說年度發文分布(2000-2021)
總體來說,21世紀以來的國內林譯小說研究發文量呈穩步上升的趨勢,在較長時間里保持著一定的研究熱度,但整體上看年度發文量并不高,仍存在研究空間。
對文獻作者進行分析后發現,作者共現圖譜中節點間的連線較少,說明作者間的合作不多,研究比較分散,沒有形成明顯聚類。如表1所示,該文統計了發文量5 篇以上的作者情況。

表1 高產作者統計
在這10 位作者中,發文量最高的作者為劉杰輝,發文9 篇,其論作涉及翻譯理論和文化視角,如翻譯策略、勒菲弗爾操縱理論等,對林譯作品《巴黎茶花女遺事》給予了較多關注。其次為潘紅(8 篇),主要關注林譯哈葛德小說作品《迦茵小傳》,論文多涉及修辭學理論。從發文數量來看,作為林譯小說研究領域的前沿研究者,這10 位作者的學術產出最高,貢獻較大。
為了解林譯小說研究領域的主要研究機構和分布情況,將數據導入CiteSpace,設置相關參數后,生成高產研究機構圖譜。觀察圖譜后發現,雖然研究機構的數量較多,但節點之間連線較少,表明各個機構的研究相對獨立,機構間合作交流不多。
表2 展示了文獻產出量在4 篇以上的13 所研究機構。其中,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的發文量最高,主要關注林譯小說作品包括《黑奴吁天錄》《拊掌錄》《撒克遜劫后英雄略》《伊索寓言》《吟邊燕語》《海外軒渠錄》,切入視角集中在翻譯和文化等方面。

表2 高產機構統計
可以明顯看到,位于福建的研究機構最多,包括福建工程學院外語系、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福建工程學院林紓文化研究所、福州大學外國語學院。這些研究機構對林紓研究的重視主要源于林紓的閩籍身份,而林紓參與創辦的新式學堂“蒼霞精舍”,正是福建工程學院的前身。這種重要的淵源關系賦予了以上機構一定的研究優勢,形成了相對集中的研究方向和穩定的研究團隊,并具有相當的規模。
此外,位于上海的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復旦大學外文學院、復旦大學中文系也有較多成果產出,在該研究領域中頗具影響力。同時,由高產機構不難發現,林譯小說的研究機構主要涉及文學、外語、文化幾個領域,研究方向相對固定,說明以上學科領域在林譯小說研究方面有深厚的基礎和優勢。
關鍵詞圖譜能夠反映出學科領域的研究熱點及研究動向。圖譜中關鍵詞字體越大,代表該關鍵詞出現頻次越高;關鍵詞之間連線越粗,表明關鍵詞之間的聯系越緊密。由圖2 可見,頻次最高的關鍵詞為“林紓”,其次為“林譯小說”和“翻譯”。鑒于該研究的考察對象即為林譯小說,因此上述關鍵詞的出現頻率最高。除此之外的高頻詞涉及林譯小說作品、文學理論、翻譯理論、文化理論等,排名前30 的高頻關鍵詞見表3。

表3 高頻關鍵詞統計

圖2 關鍵詞共現圖譜
從林譯小說研究的客體來看,被分析較多的作品集中于林紓知名度較高的代表性譯作。按照關鍵詞的首次出現年份,將表中林譯小說作品排序如下(括號內為該作品在該次檢索文獻中首次出現的時間,下同):《巴黎茶花女遺事》(2002年)、《迦茵小傳》(2003年)、《黑奴吁天錄》(2004年)、《撒克遜劫后英雄略》(2006年)、《吟邊燕語》(2006年)、《塊肉余生述》(2008年)。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林譯小說中,英國小說家哈葛德(Henry Rider Haggard)的作品占據了很大比重,且部分研究選擇了林譯哈葛德小說這一整體作為研究客體,因此關鍵詞列表中,“哈葛德”的排名也較靠前。
從文獻所結合的理論框架和切入視角來看,“意識形態”“詩學”“翻譯策略”“改寫”“目的論”“贊助人”“創造性叛逆”“文化”“操控”“譯者主體性”“商務印書館”等關鍵詞出現頻次較高,說明以上視角下的林譯小說研究占據了相當的比重。其中,翻譯理論相關的關鍵詞較多,涉及了翻譯思想、翻譯策略、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等方面的具體理論。
以上高頻關鍵詞的首次出現年份集中在21世紀第一個十年,一些出現時間較晚的關鍵詞在圖中尚未形成比較大的規模。查看完整關鍵詞列表,縱觀其中的林譯小說作品后發現,除以上代表性林譯小說作品外,2007年以來的研究也開始逐漸關注到《拊掌錄》(2007年)、《不如歸》(2009年)、《現身說法》(2010年)、《歇洛克奇案開場》(2012年)、《紅礁畫槳錄》(2013年)、《賊史》(2013年)、《伊索寓言》(2014年)、《海外軒渠錄》(2017年)、《羅剎因果錄》(2018年)、《三千年艷尸記》(2018年)、《鐘乳骷髏》(2018年)、《興登堡成敗鑒》(2019年)、《黑太子南征錄》(2020年)、《愛國二童子傳》(2020年)等較為邊緣的作品。另外,一些頻次不高、但角度新穎的關鍵詞也值得注意。例如,詞表中出現了一些與女性主義研究路徑相關的關鍵詞,包括女性(2006年)、女學(2007年)、女權(2007年)、女性形象(2007年)、女性觀(2010年)、女性鏡像(2012年)、婦女(2012年)、女性研究(2018年),這表明該研究視角也在林譯小說中占據了一席之地。口譯者(2002年)、合作翻譯模式(2014年)、合譯者(2018年)等關鍵詞的出現,說明部分學者注意到了林紓在譯書過程中的口譯合作者以及這種特殊的合作翻譯模式。也有學者將目光放在了林譯小說的副文本——序跋之上,關鍵詞表中首次出現在2014年的序跋一詞,詞頻達到了5 次。
通過CiteSpace 軟件對21世紀以來的林譯小說研究現狀進行梳理后,該研究主要得到以下幾個結論。
在研究主體方面,從發文量上看,2007年以后的研究成果與2000—2007年之間相比有顯著增加,近年來也保持在較為平穩的水平,林譯小說研究仍有一定的關注度和研究潛力。研究人員之間和研究機構之間基本沒有明顯的聯系和合作,相對獨立。位于福建的研究機構最多,其次是上海。福建工程學院林紓文化研究所所長蘇建新曾指出,福建儼然成為林紓研究的重要陣地,可以看到,在林譯小說研究方面同樣也是如此[5]。以上主要研究機構在林譯小說研究領域具有一定的基礎和優勢,頗具影響力。
在研究客體方面,在21世紀初期,學者們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林譯小說中具有代表性的部分譯作上。經歷近十年的探索后,林紓翻譯的一部分邊緣作品也逐漸受到關注,更多林譯小說作品被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并且譯作中的副文本——序跋,也走進了學者視野。
在研究視角方面,林譯小說研究主要涉及文學、翻譯、文化等領域,其中,翻譯視角的研究占據很大比重,而文化視角成了新的方向。隨著理論愈發豐富,林譯小說研究的范圍逐漸擴大,視角也得以擴展。
總體來說,21世紀以來的林譯小說研究已達到了相當的規模,形成了較為穩定的系統,不管是宏觀的論述,還是結合理論的個案研究,都取得了豐富的成果。
據戴光榮統計,林紓翻譯的西方文學作品有246 種,其中原著為英文的、書名可考的譯作目前有83 種[6]。在21世紀頭二十余年里,雖然林譯小說研究領域存在一定熱度,但成果數量與林譯小說作品的總量相比,仍有上升空間。作者之間和機構之間的合作較少,進一步增進交流或能帶來新的發現。
雖然目前已有學者將目光轉向林譯小說中被較少提及的作品,但當前的大部分研究還是聚焦于少量的代表性譯作,對大量的其他譯作則開發不足。王祖華認為,受名著情結的影響,在數量龐大的林譯通俗作品中,近四分之三長期得不到足夠的重視和充分的研究[7]。陸建德曾以幾部當前研究中較少涉及的林譯通俗小說為例,強調了它們在中國社會和文化語境中的重要意義,號召學界從“名著”觀念誤區中走出來,給予其他通俗作品足夠的關注[8]。因此,林譯小說研究仍存在大量有待分析的新材料,研究客體還有很大的拓展空間。
此外,部分研究存在重復的現象,一些理論被反復地應用于不同譯作的分析中,得出的結論也比較相似。因此,新的視角和研究方法亟待發現和引入。
該研究采用文獻計量學方法,運用CiteSpace 軟件對2000—2021年間中國知網上的637 篇林譯小說研究論文進行了梳理,分析了該領域的文獻分布、研究力量和研究熱點,展現了該時間段的研究概貌,歸納總結出其特點和不足,以期對林譯小說研究提供一定的數據支撐和有益幫助。由于該研究數據的主要來源為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因此統計的覆蓋面尚不夠全面。此外,軟件參數設置的不同也會使圖表的呈現結果產生一定的差異。盡管如此,知識圖譜可視化分析方法仍具有較強的科學性和客觀性,有助于學界了解林譯小說研究的現狀與趨勢,或能為今后該領域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