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瑩瑩,宋瑤珂,詹曉雯,馬雪松
(哈爾濱商業大學外語學院,黑龍江哈爾濱 150028)
關鍵字:漢英新語;英語學習;漢語方言;民族文化;趨勢預測
近年來,一些游離于傳統意義正確標準之外的漢英新語——這一流行的新型表達方式,走入了人們的視野。漢語中方言眾多是產生新語的主要因素之一,當漢語方言與標準語交匯時再與英語進行轉換就更容易產生爭議甚至誤解。如果在一門語言的學習和發展中聽說讀寫均受到影響,那么這個問題已經到了不可忽視的地步,其影響小到日常生活,大到國際交流。
此前各語言學者多從準確互譯英漢標準語、更好普及普通話教學、減少方言在普通話和英語學習中的干擾、為方言地區的學生提供合適的英語學習方法、保護方言文化中的精華等角度進行思考,對目前產生速度快、產生量大、使用者多、傳播速度快的漢語新語這一領域的研究尚有諸多不足。該文基于學者們研究領域的交叉新方向對漢語新語展開研究。
隨著對漢英新語的了解更加深入,可準確地規范其使用,抑制其錯誤部分的發展,實現漢英語言功能的最大化,促進探索方言地區以及整體的英語教學、方言區民族特色文化英譯及對外傳播。
文章的研究對象——漢英新語,并不是一門新的獨立的語言,而是在漢語方言的背景下,中英接觸時產生的新興表達,可以是詞匯、語句等,往往與一直以來的標準用法不同,亦有正確與否之分。恰當的新語是語用上的創新,可以促進溝通和文化傳播。如“白酒”一詞很多人直譯為“Baijiu”,簡明扼要、不失原意、又保留了中國特色,這種民間用法已被英國的柯林斯英語詞典(Collins English Dictionary)收錄,成為正式通用的詞匯。然而也有一些帶有語音、語義、語法、語用等方面錯誤的新語存在,多數情況下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阻礙交流。如將皇帝的“皇”譯為“yello”,基本的詞意都未能準確對應。這部分錯誤的新語如何糾正是個亟須研究的問題,該文就是對此問題的分析。
方言是語言的變體,一般分為社會方言和地域方言兩種。地域方言是在同一地區人們的交流中逐漸形成的,與標準語有區別且具有地方特色,更接近大家普遍意識里認為的方言。該文所指方言即為地域方言。教育部發布的2019年《中國語言文字概況》中將漢語方言分為十大方言,下文選取3 個特點鮮明、使用人數多、存在時間長、影響廣泛的方言來為各項論證舉例,分別是東北方言、閩方言、晉方言。
一門語言一定是有其文化內涵的,而方言地區的文化表現則更為繁雜。依托于地域特有的經濟物質、民俗禁忌、禮儀信仰、衣食住行等方面的發展,人們的思想觀念和生活習慣具有獨特性。借由方言表達出來后,很多簡單的詞語都具有自身背景和特殊含義。如晉西地區有個說法:不起碗子。源于當地特色食品饸饹的制作過程,指的是事情已經處于某種糟糕的情況中,再沒有什么補救的辦法了[1]。
語言是文化的外在顯示器,文化是語言的內在思維。兩種語言的交互背后是雙方文化的碰撞。美國著名語言學家Charles Hockett 也主張人類語言具有文化傳遞性(Cultural Transmission)。如果在漢英交流時對漢語方言文化考慮不周,就會導致語言的水土不服,使表達偏離原本的思想、意義、情緒和導向等,產生讓大家互相誤解的新語。很多情況下方言與英語的接觸不可避免,用標準語來解釋一個方言詞匯會出現詞不達意的情況,再轉譯到英語文化中難度不可小視。目前各高校語言類專業也將跨文化交際作為學生的培養重點,可增強學生對本土文化以及目標語文化的思辨能力,有效減少無效溝通和隔閡,化解文化沖突[2]。
在調查過程中,閩南本地人提出的詞匯“巴度妖”按字面意思很可能會被理解為某個妖怪,這就是不帶入文化背景的后果了,其實“巴度”在閩文化中指的是“肚子”,“妖”指“夭折”,連在一起就是“肚子餓了”的意思,指的是hungry/starving。東北方言中“賊”除了“小偷”的意思外,還可與形容詞搭配意為“非常”,比如,“賊多”就是“非常多”的意思,單獨為賊的這種用法釋義也應當對應very/quite 等詞。
2.3.1 發音習慣
在二語學習中,學生一般會將母語的發聲方式和規律帶入其中,在聽、說、讀三方面表現尤為明顯。漢語拼音和英語音標好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不僅形似音也似,有學生甚至誤用漢語拼音來標注英語單詞的讀音。其實拼音最初是由拉丁字母改編而來,英語的起源也與拉丁語有深厚淵源,拼音和音標就像成長在異地的雙胞胎。發音方式和發音器官的習慣調用、發音時氣流的強弱等都是讀音形成的直接影響因素,這種漢英的相似發音導致學生辨音、發音困難。
拼音是為了規范發音存在,而有些拼音在方言中未能正確體現,輔以其自身聲調、重音、節奏、語調后就更難以理解。比如常見的有:晉方言會混淆n 和l,把“娘”讀成“涼”;閩語前后鼻音不分,把“劉沁”讀成“牛慶”;東北話重尾音,會將氫化銨(ān)讀作氫化銨(àn)等。與說標準語的學生發音習慣存在不同之處,英語發音錯誤也是獨特的,從而造成了所謂的“地方味”英語。比如,美國英語元音系統中的/a,i,u/和閩吳方言系統中的/a,i,u/[3],這些音素在日常語言中出現頻率又很高,所以“地方味”不可避免會經常出現。類似的現象在各國學習英語時均有體現,較明顯的還有日本、韓國、東南亞一帶。另外,漢語拼音和英語字母寫法上的相似性也會導致混淆,如yyds(拼音縮寫:永遠的神,網絡語用于形容某個事或物非常好)可能被誤會是英文詞組的縮寫。
2.3.2 語法習慣
在學生輸出二語時,無論是口語還是書面語,顧慮最多的無非就是用詞和語法這兩項。一些區別于英語語言中的表達習慣,同樣會下意識地影響學生的英語輸出,多體現在語法規律方面,常見的有詞語的選用、句子中語序的調整,以及一些從句的應用等。漢語以表意為重,研究表明,漢語的語序調換之后并不一定會影響閱讀[4];但英語是講求語法規范的語言,根據規則依次將詞羅列成句子,語序調換之后大概率這句話會看不懂或者扭曲原意,在長難句中尤其明顯。東北方言地區很多倒裝句的使用,可能導致學生在英語表達中語序混亂,“已經把工作完成了我”在英語中應該將主語“我”置于謂語“工作”前面;閩南地區省略句的應用,可能會讓學生忽略將句子的必要成分補充完整,如“傍晚霞,早起露”應為:如果傍晚時分天空中出現晚霞,那么早起的時候就會有露水。
基于我國發展狀況和對外開放政策,新語傳播最主要的因素有人口快速流動、網絡快速發展、教育地位提升。首先,隨著我國國際影響力的不斷提高,漢語的使用者增多,來華外企、跨國婚姻的數量也一直在增加,工作、家庭兩方面必然促進漢英語言的活躍。例如英語從中文引入的詞匯:kungfu-功夫、tofu-豆腐;漢語中也會將英語詞匯直接音譯使用:香波-shampoo、咖啡-coffee。其次,短視頻網絡平臺的興起導致網絡語的快速產生和傳播,網絡新語往往更易于被接受和引用,但同樣也容易被遺忘。例如:我emo 了(emo 即emotion 情緒,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多指心情不好);Cancel Culture(廢棄某人,指不再支持某位知名人物)。最后,人才培養競爭激烈,家長在英文機構中盲目崇拜外籍教師,但他們的水平參差不齊,尤其是操著一口方言的外教對學生的英語學習起了不良作用。隨著雙減政策的實施,對外教的資質和教學內容進行了一系列的規范[5],這方面的錯誤新語表達將會逐漸減少。
新語的應用短期看是弊大于利的,但隨著對漢英新語研究的不斷深入,從長遠角度上看還是利大于弊的。并不是所有的新語都能做到把兩種語言表現得淋漓盡致,存在客觀問題的新語也會喪失本身的信息功能而逐漸被淘汰。語言標準化的重要性,一般體現在標準化使用中能最大程度保留語言本身區別于其他語言的特點,而新語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會削弱這個功能,但實際上影響微弱。通過兩種語言融合而成的新語,組合了雙方的特點,特別是對于漢語,被視為世界最難習得的語言之一,新語中漢語方言的加入有助于促進漢語及其具有豐富歷史內涵的、多樣性的文化在全世界的傳播,也是不可被忽視的優點。
晉中地區是中華文明重要發源地,晉方言可能是中國使用最久的方言,在各個縣城之間有很大差別,近年來也沒有融合趨勢,不過很多晉方言正在快速消失。閩方言在海外華人中的影響力僅次于粵語,其音韻優美,內部差異大,素有“十里不同音”的說法,閩南方言保留較為完整,其他閩語地區都有被標準語不同程度同化的現象[6]。東北方言與普通話接近,在與其他地區的人交流時阻礙較小,所以最不易發現其區別,而且東北人民熱情且善于交談,東北話現存部分傳播較廣,但很多地道的詞語也在逐漸退出人們的日常生活。
從舉例方言的現存狀態已經大致可以窺見方言的整體發展狀況。方言存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地域的隔離,而當前社會背景下絕對的隔離已經無法實現。應國家發展需要和人才培養要求,普通話普及程度越來越高,教育部數據顯示,我國普通話普及率已由2000年的53.06%增長至2020年的80.72%。大部分學生在學校從小接受普通話教學,隨著時間推移,孩子就會在家庭中失去方言語言環境,自然無法再進行方言語言的習得。所以理論上來說方言在他們的語言系統中失去了不可替代性,或是某個方言詞匯所指代的事物永久消失,對方言地區來說,這也是一種母語負遷移現象的反映。
為確定采樣方言詞匯的存在程度,以及非方言區域內的同學對這些詞匯的理解程度,展開一項對比實驗。實驗詞匯為:巴度妖(閩方言)、賊多(東北方言)、不起碗子(晉方言)。在哈爾濱商業大學校園內隨機選取在校大學生為受試者,將每組詞匯分別給予對應方言所在地學生,以及非對應方言所在地學生進行實驗,每組實驗人數均等且不交叉,結果記錄被測試者對詞匯釋義是否正確,實驗結果見表1。

表1 實驗結果
實驗結果驗證了前文所說的現象在人群中確實存在,尤其是閩方言和晉方言在方言所在地釋義正確率低,證明在其方言所在地學生之間已經出現這些詞匯應用退化的現象,在非方言地區學生間理解程度差,尤其是閩方言在非方言所在地釋義正確率還不到14.0%。普通話是以北方話為基礎發展起來的,東北地區的小品、二人轉等藝術作品又深受全國人民喜愛,傳播較廣,所以東北方言退化程度并沒有閩、晉方言高[7]。
隨著普通話的主體地位日漸加強,目前還在使用中的部分方言在人群中熟悉度較高,當他們開始學習英語時,這部分方言與英語結合產生的漢英新語發展速度就會減慢,數量自然也會減少,即使產生了它的流通性,易理解性也不會像以前那么差,所以在方言影響之下的漢英新語大概率會朝著越來越規范、通用的方向逐步發展。
從語言本身著手,中文和英文的學習程度決定著以后詞語運用的準確度,所以在學習階段就要打好基礎。首先是漢語標準語的學習,學生要學的主要是似同而實異或方言中所無的部分,而不是將方言混入標準語導致表達混亂。在第二語言學習中學生的認知結構是不同的,母語習得時學生的生活背景和知識資源都可被調動起來,而顯然二語學習時不行。所以要盡量讓學生在相應的文化中學習語言,也就是要形成語言思維。避免用中式思考干擾外語學習,一定程度上會從源頭上阻止部分新語亂用。對此中國學生認識尚不足夠,還需語言教育工作者們共同努力,最好從英語學習初期就幫助學生培養這種語言思維,而不單單是學習單詞、短語、語法等。在國外的漢語教學方面,孔子學院也為漢語標準化傳播打好了基礎。
當前主流的語言媒介當數電子詞典,及時收錄、更新詞條并進行研究,能有效降低新語的誤用率。首先,通過查詞典學習者可以準確理解詞意、某個單詞的正確讀音、詞性、搭配和多種解釋等;其次,詞匯在語境中的運用是語言使用之本,詞典提供的多種例句有利于學習者準確地進行語言場景重現,塑造正確的語言邏輯。詞典的編纂過程是非常嚴謹的,每一個詞條都經過了專家長時間的鉆研和比較,具有高度的科學性。但現今許多外來語也在以其原始形式進入其他語言,人們使用詞典頻率也會增加,詞典的及時更新也更加重要。
大部分錯誤新語的產生是因為沒有找到方言文化的合理傳播方式,那么對方言文化輸出的探索就是解決新語濫用的根本措施。以閩語為基礎的南音、童謠等都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對這些極具民族特色的文化瑰寶進行保護和傳播時需要大量漢英語言學上的研究。
方言文化的輸出是需要正確引導的,對外傳播進行英譯時需尤其注意兩點:一是要盡力保證特有的核心內容不流失;二是要照顧到目標讀者的理解能力[8]。潛心做好自身方言文化研究,支持非遺傳承者。培養專業、特有的語言工作者,以保證文化傳播從源頭上是正確的,如果沒有當地的生活背景和長時間的研究,臨時譯者大多不能快速掌握其真正內涵。
在方言還未被普通話完全覆蓋之前,更多地觀察和記錄方言中特有的語言現象,建立方言語料庫,將是研究漢語內部遷移發展規律的好素材,對方言傳遞的文化也是一種保護。對于該文所討論的漢英新語來講,漢語方言的資料和數據越全面,其研究就越具科學性,對其發展規律的掌握、規范和預測也就更合理,對于目前大熱的前沿科技——人工智能語言也可提供一定參考,希望后續學者能夠繼續就漢英新語進行研究和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