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宏 偉
(伊犁師范大學 法學院,新疆 伊寧 835000)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隨著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人民對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也越來越迫切。作為復合型的政治社會學概念,美好生活內涵非常豐富,不僅蘊含著深刻的政理,也蘊含著深邃的法理。從新時代美好生活所蘊含的法理內涵看,其既契合習近平法治思想的核心要義和理論精髓,又關乎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和美好愿景。在秉承以人為本的實踐理性基礎上,法理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以美好生活為依歸,以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為最終目標。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深刻理解新時代美好生活的法理內涵:其邏輯起點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彰顯人民至上的政治立場;其保障范式是良法善治,凸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法治邏輯;其價值旨歸是公平正義,契合全面依法治國的價值追求。因此,在建構美好生活過程中,需要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并通過良法善治保駕護航,最終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
回溯并檢視人類社會的發展歷史可以清晰地發現,任何時代人類奮斗所爭取的利益,都與他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密切相關。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作為建構新時代美好生活的邏輯起點,既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核心要義,也是我國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然要求。
首先,人民的歷史地位決定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按照馬克思主義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社會發展進步始終遵循以人民為出發點、落腳點的發展理念。審視歷史的每一個發展階段,毋庸置疑,人民是歷史的主導者。事實上,“歷史什么事情也沒有做,它‘不擁有任何驚人的豐富性’,它‘沒有進行任何戰斗’!其實,正是人,現實的、活生生的人在創造這一切”[1]。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既是歷史的創造者,也是歷史的見證者;既是歷史的‘劇中人’,也是歷史的‘劇作者’。”[2]314人民的歷史地位決定美好生活的創造者和享受者只能是人民,而不是也不能是其他任何人。因此,建構美好生活,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定人民歷史地位的立場不動搖。任何背離、扭曲、否定人民歷史地位的立場和觀點,都將異化和顛覆人民的歷史地位,會對人民的利益造成嚴重損害,也會帶來“政府公信力降低,政治認同式微”的危險,使政府陷入“塔西佗陷阱”(1)“塔西佗陷阱”一詞來源于古羅馬執政官塔西佗所著歷史書中的一段表述。在現代社會中,這一概念被用來特指政府喪失公信力,無論說什么做什么,人們都會認為它是在說假話、做壞事。的泥沼。
其次,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宗旨決定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體現了黨性原則和立場。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始終把人民立場作為根本立場,把為人民謀幸福作為根本使命,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3]銘記黨的根本宗旨,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建構美好生活的主要目的是為人民謀利益和幸福,只有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緊緊依靠人民,凝聚人民的智慧和力量,才能激發人民的主動性,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作出應有的貢獻。也只有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黨的根本宗旨才能落地生根、開花結果,真正獲得人民的認同。
最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需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按照馬克思主義觀點,美好生活是一種動態的、與時俱進的、不斷調整的生活樣態,既關涉現在,也照亮未來。從本質上講,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人的實現基本權利的需要,也是人實現自我價值的集中體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整個過程,既是人的自我價值和社會價值不斷實現的過程,也是作為社會主體的人不斷認識本我、完善自我、實現超我的過程。因此,美好生活的最高境界,就是在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過程中實現人應有的價值,使人成為一個真正純粹意義上幸福的人,這也是美好生活的終極目標。自由是人幸福快樂的基礎和源泉,只有真正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人才能成為美好生活本源意義上的創造者和享受者,也才能切實地感受到美好生活帶來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存在感。
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是決定國家前途和命運的根本力量。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就是始終堅持人民至上的根本政治立場,始終堅持人民的主體地位。堅持人民至上,就是把人民的利益放在最高的位置,把人民的利益作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奮斗目標。堅持人民的主體地位,就是充分調動人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保證人民依法行使民主權利,確保人民的主體地位落地、有聲、留痕,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堅持人民至上的根本政治立場和堅持人民的主體地位,既體現習近平法治思想的人本向度,也為科學建構美好生活奠定堅實的理論基礎和實踐指向。回顧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史,“人民并非中國共產黨奮斗的手段,更非現代化建設的手段,人民始終是中國共產黨奮斗的目的和現代化建設的目的”[4]。在這一目的中,人不僅僅具有價值,更重要的是具有人應有的尊嚴和權利,而且人的尊嚴和權利應當在追求和實現美好生活過程中不斷彰顯。美好生活的主體是人民,人民是建構和實現美好生活的最終目的。
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持人民的主體地位,就是將人民作為法治的主體和力量源泉,保障人民的合法權益,提升人民的福祉。具體體現:一是堅持立法為民。牢固樹立立法為民的思想和理念,時刻將人民的意愿貫穿于立法工作中。二是堅持執法為民。牢固樹立執法為民的思想和理念,嚴格規范執法,切實維護人民群眾的合法權利和根本利益。三是堅持司法為民。牢固樹立司法為民的思想和理念,嚴格公正廉潔司法,彰顯司法為民的價值本色,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司法立場、以公正為核心的司法理念、以司法公信力為根本尺度,堅持司法的人民性和公正性的辯證統一,由人民評判司法工作的成效”[5]。四是提高全民法治意識。不斷培育和提高全民法治思維和法治意識,持續推進全民法治實踐。同時,采取靈活多樣的法治宣傳形式,在全社會開展法治宣傳教育,使法治理念深深浸潤并鐫刻在每個人的心中,成為每個人的信仰,并“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只有堅持立法為民、執法為民、司法為民,并不斷提高全體民眾的法治意識,法治才能真正地贏得尊重、贏得權威、贏得信任、贏得民意,社會才能真正實現公平正義。
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建構美好生活,需要秉持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展理念,充分發揮全體人民的聰明才智,為構建和諧社會貢獻力量。同時,在法治軌道上建構更加新型的社會治理模式,不斷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打造新時代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為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建構美好生活提供了理論智識和現實進路。作為馬克思主義的一種創造性理論和創新型思路,共建共治共享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內容,也是習近平法治思想在國家治理現代化過程中的具象化寫照,體現了中國式法治現代化道路的實踐邏輯。同時,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理論,既體現“中國之治”的治理邏輯、治理體系、治理方案,又具有“中國智慧、中國氣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充分彰顯了以人民為中心的制度優勢。
作為一種善治模式,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能夠凝聚人心、形成價值共識,體現國家治理現代化視域下的一種新發展理念,與建構美好生活內外勾連、相互呼應,契合建構美好生活的規律性和目的性。因此,共建共治共享所建構的新型社會治理共同體,需要全社會每個人努力參與、通力協作、全力配合。首先,共建能夠凝聚人心、形成合力,增強每個參與主體的責任心和使命感,充分發揮每個參與主體的主動性和積極性,使每個參與主體的聰明智慧更為科學規范地浸潤和嵌入社會治理中,并通過暢通各種民意表達途徑和方式,充分體現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展思想。其次,共治能夠形成聯動機制,實現多元治理。在多元聯動治理格局中,人民群眾參與社會治理的權利應當得到充分保障,并形成社會治理主體之間的良性互動,通過合力凝聚智慧,賦能美好生活的建構。最后,共享能夠惠及民生,使全體人民共享美好生活的紅利和福祉,彰顯美好生活的普惠性。當然,共享美好生活的紅利和福祉,需要堅持分配正義原則。美國哲學家約翰·羅爾斯指出:“所有的社會價值——自由和機會、收入和財富、自尊和基礎——都要平等的分配,除非對其中一種價值或所有價值的一種不平等分配合乎每一個人的利益。”[6]約翰·羅爾斯言下之意是社會需要公平,并在此基礎上確保人人都能享受美好生活的正義性福祉,特別是弱者。
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始終以人民的權利確認和權利保障為制度基礎和保障范式。從權利本質而言,權利確認和權利保障需要立良法、謀善治,只有良法和善治結合成法治,才能彰顯出制度優勢和實踐力量。因此,建構美好生活,需要良法和善治結合在一起,形成強大的法治保障力量。法律是治國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良法善治形塑了法治的內涵和外延,彰顯了法治的應有之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法治現代化建設的核心和目的是增進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和幸福,而人民群眾的利益和幸福需要良法善治保駕護航。
“立善法于天下,則天下治;立善法于一國,則一國治。”[7]古今中外無數的歷史事實已經充分證明,良法可以使國家繁榮昌盛、人民安居樂業;惡法可以使國家分崩離析、人民流離失所。法之良善關乎國家興亡和人民福祉,關乎人民的美好生活。何謂良法?有學者認為:“良法應當反映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意志和利益,符合公平正義要求,維護個人的基本權利,符合社會的發展規律,反映國情民情。”[8]114-121當然,作為一個基礎性的法學概念,良法具有明顯的道德化色彩,其價值追求和價值取向雖然具有一定的模糊性,但其是圍繞“人民”展開的,人民始終是良法的目的。
從廣義上講,良法應當是集中體現“真善美”的法,這是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的精髓。從法哲學角度分析,良法的“真”是指法的內容必須契合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從法的價值角度分析,良法的“善”是指法必須符合社會公平正義,集中體現人民意志、反映人民意愿、站穩人民立場;從法的規范性角度分析,良法的“美”是指法的內在價值體系和外在規則體系保持協調一致,契合邏輯上的自洽性、形式上的科學性、內容上的融貫性。從良法所反映的“真善美”內容看,只有契合規律性、正義性、人民性、規范性的法,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良法。因此,美好生活的實現,特別需要反映“真善美”意蘊的良法。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構人民向往的美好生活,良法的基礎性和關鍵性作用不可或缺。毛澤東同志曾指出:“法令者,代謀幸福之具也。法令而善,其幸福吾民也必多。”[9]言下之意是,法令是人民謀求幸福的工具,法令好民眾獲得的幸福一定多。有學者認為:“法令善不善,關系到是否利國利民,有益于人民的法令必能為人民謀取更多的幸福。”[10]當然,欲立良法,首先必須加強和改進立法工作,通過科學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不斷提高立法水平,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更多良法。在建構美好生活過程中,越是強調法治,越是要提高立法水平。只有立法水平得到提高,良法自然才能應運而生。因此,“立法者應當把自己看作一個自然科學家。他不是在創造法律,不是在發明法律,而僅僅是在表述法律,他用有意識的實在法把精神關系的內在規律表現出來”[11]。另外,良法的作用還在于通過立法確認和保障人民權利,增進人民福祉,滿足人民美好的生活。
當前,我國仍然存在影響人民生活的諸多問題,如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以及工作穩定、收入滿意、生活幸福等民生問題。而要解決上述問題,需要從頂層設計上加強以人民為中心的制度建設,實現社會智慧型治理,從而達致善治。清代唐甄曾言:“善治必達情,達情必近人。” 言下之意是,善于治理國家的人必定通曉民情,通曉民情的人必定親近人民。善治是良法外化為實踐的價值目標,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社會缺乏善治,“我們就會生活在一個瘋狂混亂的世界之中。在這個世界中,我們會被反復無常且完全失控的命運折磨得翻來覆去,似同木偶一樣。人類試圖過一種理性的、有意義的和目的的生活的所有努力,都會在一個混亂不堪的世界里受挫”[12]。社會治理混亂不堪,不僅會消解良法本身的公正效應,而且還可能會滋生“恐懼、緊張、壓抑、窒息”的社會氛圍,嚴重影響建構美好生活。
古人云:“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孟子·離婁上》)只有良法可依,才能達致善治;也只有達致善治,才能實現人民向往的美好生活。那么,何為善治?俞可平認為:“善治指的是公共利益最大化的治理過程和治理活動。它是一種官民共治,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理想狀態。善治包括法治、公正、責任、穩定、回應、透明、協商等要素。”[13]王利明也認為:“善治,其最終目的是實現人民生活幸福、社會和諧有序以及國家長治久安。建設一個政治開明、經濟發達、人民幸福、國泰民安的法治國家,就是我們要追求的善治。”[8]114-121盡管學術界對于何為善治是見仁見智,但是善治本身卻蘊含著兩重含義:一是指一種良好的治理狀態,呈現一種“善”的秩序和結果;二是指一種“善”的治理方式。但無論如何,善治的目的始終是以人民為中心,只不過是不同的治理狀態和治理方式殊途同歸而已。
在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法治實踐中,善治的價值功能得到充分體現,善治對于建構美好生活起到關鍵性的作用。其一,善治能夠切實保障人民的合法權利。善治的核心是以人民為中心,以保障人民合法權利為指向。通過善治進一步保障人民的民主權利、人身權利和個人財產權利等,實現“以人民為中心、以權利保障為指向、以實現美好生活為依歸”的社會治理狀態。其二,善治能夠建構友好互信的政民關系。通過善治賦予民眾更多參與創造美好生活的機會,彰顯人民意志,體現人民意愿;通過善治建設一個為民服務、值得信賴、有責任、有擔當的法治政府,確保美好生活的各項決策具有正當性和穩定性;通過善治政府與民眾之間能夠建立友好互信的合作關系,凝聚共識、形成合力。其三,善治能夠抑制權力的任性和肆意妄為,消除權力產生的“彌散性腐敗”,實現權力的規范性歸位,真正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權力的任性不僅會降低人民的政治認同和法治認同,而且社會公共信任關系也會受到損害。因此,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領導干部要始終樹立正確的權力觀和政績觀,恪守“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的善治思想,堅持“以人為本、人民至上”的善治理念。
建構美好生活,需要良法和善治的有機結合。作為法治的價值標尺和追求目標,良法和善治的有機結合,能夠建構更加完備的現代法治,并為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提供理論智識。從良法和善治的關系看,“良法是善治的前提和基礎,沒有良法,善治就失去了依循和根基;善治是良法的支撐和保障,良法的生命在于實施,沒有善治,再好的良法也只能是美好藍圖而被束之高閣”[14]。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以良法促進發展、保障善治。”作為美好生活的保障范式和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邏輯起點,良法和善治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良法和善治有機結合形成的法治能夠最大限度地凝聚社會共識,以集體的智慧彰顯“中國式法治現代化新道路”優勢和力量,保障人民衣食住行,體悟人民安危冷暖,為人民向往和追求的美好生活提供切實有效的專業化、精準化、法治化保障。
“匠萬物者以繩墨為正,馭大國者以法理為本。”[15]新時代,推進全面依法治國,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需要在全社會營造一種法治的氛圍和場景。法治不僅是一種生活方式和行為規則,而且是把中國社會各種價值觀帶出“叢林秩序”的唯一通道,更是實現美好生活的重要保障。從功利主義角度分析,法治應當保障每個人的平等、自由、安全和幸福生活。只有社會上每個人生活都能夠幸福,整個國家才能夠發展壯大、繁榮昌盛。可見,個人生活與國家發展緊密相連,而這一切需要法治作為保障。作為法治精神的內在意蘊和外在表現,良法和善治對于建構美好生活至關重要。
事實上,國家治理法治化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標志。因而具有法治內涵的良法善治本身就是美好生活的重要意蘊,同時也對建構美好生活起到基礎性和關鍵性的保障作用。其一,良法善治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權利確認和制度保障。通過科學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鑄就良法,通過嚴格執法、公正司法、共建共治共享謀求善治,以良法善治形成的法治力量,為實現美好生活保駕護航。其二,良法善治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價值引領和實踐指導。將良法善治的理念和思想融入建構美好生活中,能夠為社會治理注入民主、自由、公平、正義、秩序、法治等價值觀,在思想上和行動上提供價值引領和實踐指導。其三,良法善治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衡量標尺。建構美好生活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而良法善治正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集中體現。在一定意義上,良法善治是衡量美好生活的重要標尺,只有良法善治的保障作用,美好生活才能實現。
古人云:“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則天下平矣。”( 《呂氏春秋·貴公》)當前,面對社會發展中關涉民生的諸多問題,人民群眾的反映愈加強烈,要求公平正義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公平正義是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永恒主題和價值旨歸,公平正義也是社會主義法治的生命線和最根本的價值追求。在推進全面依法治國進程中,“必須牢牢把握社會公平正義這一法治價值追求,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項法律制度、每一個執法決定、每一宗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2]120。作為一種制度安排和評價標尺,公平正義既是法治的生命和靈魂,也是實現美好生活的應有之義。若社會公平正義被扭曲或抹殺,即便只有一次,那么對人民美好生活的影響也會是致命的或顛覆性的。從法治的實踐理性角度分析,“遲來的正義非正義”(2)“遲來的正義非正義(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是英國的一句法律格言, 它體現了對司法程序正義而非實體正義的格外強調。意思是說,即使司法裁判的結果是公正的,如果過遲作出裁判,或者過遲告知當事人,程序上的不公正將使裁判成為非正義的。。
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顯著提高,不再滿足于基礎性的物質生活需要。基于法治建設的不斷推進以及民眾權利意識的不斷萌發,人民群眾在社會公平正義方面的需要也與日俱增。由此,公平正義已經成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現實需要和應有之義。
首先,公平正義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制度安排。制度是社會結構的靈魂,無論社會處于什么發展階段、什么發展層次,制度都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屏障。作為一種主觀體悟和客觀安排,公平正義是能夠被人民群眾感受到的,公平正義既是人民群眾的一種現實需要,也是人民群眾的一種未來期許。“當人們感覺在社會上被同等對待、社會資源在社會成員中被公平地分配時,他們就會產生一種公平正義的心理認同。反之,當人們感覺受到歧視、遭到排斥時,就會產生發自內心的憤懣與痛苦。因為在不公平的對待中,人們感受到低人一等的屈辱以及被人歧視的傷害,這種痛苦遠比缺吃少穿帶給人們的傷害為烈。”[16]社會彰顯公平正義,會帶給人們一種尊重、平等、自由和快樂;反之,會帶給人們一種歧視、憤怒、欺騙和痛苦。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分析,公平正義是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的一種規范的、可以預見并值得期待的制度安排,賦予每個人平等參與、平等發展的權利以及平等享有人生出彩的機會。
其次,公平正義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價值引領。價值是制度的靈魂,體現制度的方向和追求目標。在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進程中,公平正義作為社會主義法治的價值追求,其核心地位和關鍵作用不容忽視,也不可或缺。同時,作為人類社會發展進步的重要價值,公平正義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價值引領。在人民追求美好生活過程中,公平正義的價值引領作用主要表現為立法層面的權利平等、機會平等、規則平等,以及法律運行層面的人人平等。“平等是一項神圣的法律、一項優先于其他法律的法律、一項派生出各種法律的法律。”[17]追求美好生活,每個人都享有憲法和法律賦予的平等機會。此外,作為一種價值共識,公平正義可以超越“無知之幕”的迷霧,促進社會成員之間的團結與合作,增強彼此的信任。社會通過公平正義所凝聚的價值共識和信任關系,在互惠互利基礎上引領社會成員緊密團結合作,進行公平競爭。而公平競爭又能夠促進社會成員之間團結合作,通過構建命運共同體保持一種平等的關系,從而促進社會的發展進步。人類社會的進步無不是團結合作的結果,因而作為一種價值引領,公平正義通過社會成員團結合作實現利他和利己的雙贏。正因如此,公平正義所彰顯的價值引領作用才能更加積極地激勵每一個社會成員,依靠奮斗實現自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最后,公平正義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評價標尺。作為一種道德要求抑或法治追求,實現公平正義的最終目的是增進人民福祉,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把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作為一面鏡子,審視我們各方面體制機制和政策規定,哪里有不符合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的問題,哪里就需要改革;哪個領域哪個環節問題突出,哪個領域哪個環節就是改革的重點。”[18]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面對資源分配不均、收入差距擴大、城鄉公共服務參差不齊等問題,需要不斷地進行改革。改革需要大刀闊斧、刮骨療毒。如果改革不能給人民群眾帶來切實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公平感,不能創造更加公平的社會環境,使人民群眾切身感受到公平正義,那么改革無疑注定是失敗的。因此,在建構美好生活過程中,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秉承公平正義的價值理念,決不能出現“富者累巨萬,而貧者食糟糠”“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現象。美好生活充盈的社會,一定是讓人民群眾切身感受到公平正義的社會。公平正義不僅是一把評價美好生活的標尺,而且是實現人民美好生活的最終目的。社會公平正義,需要秉持最基本的平等原則和底線要求,確保每個人不會輸在起跑線上。
公平正義是實現人民美好生活的價值旨歸。建構美好生活,必須將公平正義貫穿到立法、執法、司法全過程。
首先,堅持科學立法與分配正義(3)所謂分配正義,是指與持有正義相對而言的一種關于社會財富、權利和榮譽分配的正義。按照美國哲學家約翰·羅爾斯的闡釋,分配正義需要遵循公平原則和差別原則,即所有社會價值的分配在相同條件下,遵循公平原則;在不同條件下,遵循差別原則。換言之,所有社會價值的分配,需要在公平的基礎上,給予社會弱者更多的關照,以此體現公平正義。參見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何包鋼、廖申白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60-65頁。相結合,不斷提升立法公信力。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是立法的原動力和根本追尋,立法只有充分體現人民的意志,才能保障人民美好生活的實現。因此,在立法過程中,需要不斷提高科學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水平,構建更加完善的黨委領導、人大主導、政府依托、各方參與的立法工作格局,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確保為人民立良法,保證各類法律法規真正體現人民的利益期待,反映人民的共同意愿。同時,在立法的每個環節,將形式正義和實質正義相結合,“使對社會弱勢群體的救濟和對社會超強群體的限制成為可能”[19],確保實現分配正義。科學適用立法比例原則,謹防出現立法教條主義、形式主義和機械主義,防止“一刀切”式的立法。“一刀切”式的教條主義立法,嚴重忽視甚至損害人民群眾的利益,既違反立法的科學性、民主性、合法性,也違反立法的比例原則。與精準化的立法相比較,“一刀切”式的立法無疑違反公平正義。因此,人民群眾從立法中能否感受到公平正義,需要通過實踐進行檢驗。
其次,堅持嚴格執法與同理心正義(4)從認知心理學的角度審視,同理心正義是指任何人作出任何行為時,不僅要從自身的角度思考,更要秉持一種認知移情的思維和方式,即站在對方的角度設身處地客觀理解他人,將心比心,以此作出最優的選擇。嚴格執法中嵌入同理心正義,需要執法者移情聯想、查明事實;位階排序、維護秩序;反思權衡、相互求證;優化理由、凝聚共識,以此彰顯和遵循人性,構筑公共理性,闡釋以人為本的法治維度。參見杜宴林:《司法公正與同理心正義》,《中國社會科學》2017年第6期。相結合,不斷提升執法公信力。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實施,在于嚴格公正規范文明的執行。從本質上講,“法律不是為了法律自身而被制定的,而是通過法律的執行成為社會的約束”[20]。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天下大事,不難于立法,而難于法之必行。”[2]20嚴格執法,一方面解決執法過程中存在的不規范、不公正、不文明等問題,另一方面依法規范行使權力。特別是要解決執法部門存在的運動式、“釣魚式”“一刀切”式等執法問題,加強完善執法權力運行機制和監督管理制約體系,堅決防止和抵制執法過程中的權力尋租、利益輸送等腐敗問題,堅決把權力關到制度的籠子里,防止權力任性和肆意妄為,真正做到依法規范行使執法權力。嚴格執法是讓違法者敬畏法律、尊重法律,體現法律的威懾力。嚴格執法是讓執法既有力度又有溫度,既有剛性又有柔性,絕不是暴力執法。“涉及群眾的問題,要準確把握社會心態和群眾情緒,充分考慮執法對象的切身感受,規范執法言行,推行人性化執法、柔性執法、陽光執法,不要搞粗暴執法、‘委托暴力’那一套。”[21]應當將尋求普遍正義的同理心正義融入執法工作中,將嚴格執法和同理心正義有機結合,堅持法、理、情統一,確保執法的可接受性,不斷提升執法公信力。
最后,堅持公正司法與化解型正義(5)所謂化解型正義,是指法官在當事人之間積極倡導的一種基于合作性、合意性以及互惠性和責任倫理的思維方式和法治理念,其目的在于通過建設性的互動、妥協、忍讓、合作實現互利共贏、化解糾紛,并通過釋法說理解開當事人的“法結”和“心結”,真正實現案結事了,以此恢復社會正義。參見帕特里克·貝爾特:《二十世紀的社會理論》,瞿鐵鵬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136頁。相結合,不斷提升司法公信力。公正司法事關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是彰顯司法公信力的重要指標。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所謂公正司法,就是受到侵害的權利一定會得到保護和救濟,違法犯罪活動一定要受到制裁和懲罰。”[2]22如果司法不能依照法律規定公正地保障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那么司法就不會被人民群眾所信賴,也不可能成為人民群眾合法權益的守護者,司法的公信力也將不斷式微甚至蕩然無存。公正司法彰顯法律蘊含的公平正義,通過公正、公平、公開的司法裁判,解決社會各種糾紛和矛盾,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公正司法也彰顯裁判過程的公平和法律程序的正義,防止司法權的濫用,杜絕冤假錯案發生。因此,要不斷深化司法體制改革,真正建立“讓審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負責”的司法責任制。同時,注重發揮個案正義的影響力和引領作用,不能再現“亡者歸來、真兇再現”的現象。當然,司法的目的是要切實解決人民群眾的法律需求,化解糾紛和矛盾,真正實現案結事了。因此,法官在堅持司法公正的基礎上,應當秉持化解型正義的思維和理念,積極營造一種的互利共贏的氛圍,將情、理、法的智識恰切地融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持之以恒,使當事人變對立為合作;加強對當事人的釋法說理,切實解開當事人的“法結”和“心結”,使當事人認識到彼此之間的妥協和忍讓不是認輸,而是合作、互惠與共贏。堅持公正司法與化解型正義相結合,能夠恢復社會正義,真正實現司法裁判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不斷提升司法的公信力。
“在人類前行的道路上,有一種力量值得尊重,那就是信仰。”[22]心中有信仰,奮斗不止步。創造人民更加美好的幸福生活,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國夢,需要腳踏實地、扎實奮斗,真正做到抓鐵有痕、踏石留印、滴水穿石。新時代,建構人民向往的美好生活,需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務實理念,依靠良法善治,彰顯公平正義。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我們不能靠掩蓋思想中的懷疑因素來建立一種虛偽的信仰”[23]。
從新時代美好生活蘊含的深刻而豐富的法理內涵看,美好生活的邏輯起點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彰顯人民至上的根本政治立場;美好生活的保障范式是良法善治,凸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法治邏輯;美好生活的價值旨歸是公平正義,契合全面依法治國的價值追求。三者邏輯自洽、有序遞進、銜接緊密,契合習近平法治思想的核心要義和理論精髓,恰切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為建構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提供法理智識和法治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