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玲
(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北京 100081)
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做好新時代黨的統一戰線工作的重要思想,必須堅持好發展好完善好新型政黨制度,推動多黨合作展現新氣象、思想共識取得新提高、履職盡責展現新作為,這無疑對參政黨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2022年7月召開的中央統戰工作會議,也從彰顯我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的高度,再次強調要支持民主黨派全面加強自身建設。可見,把參政黨建設提高到新水平,是新時代民主黨派工作的重要任務。為此,我們需要回到歷史,去探究民主黨派健康發展的根本規律、理解參政黨建設的本質要求。畢竟,中國的政治舞臺上曾經活躍過無數個政黨,但在歷史的大浪淘沙中延續至今并繼續發揮重要作用的卻只有中國共產黨和八個民主黨派。那么,為什么有些政黨能夠存續下來、有些政黨卻銷聲匿跡?民主黨派究竟做對了什么才成長為今天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回答這個問題,其實就回答了民主黨派健康發展的基本規律,理解了“擁護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建設的本質要求”這一全新論斷。回望百年統一戰線發展史不難發現,那些能夠存續下來的,都是中國共產黨的同盟者。民主黨派之所以成長為參政黨并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著更大的作用,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民主黨派加入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一戰線,在共產黨領導下致力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相反,那些不曾加入或者脫離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一戰線的政黨則消失在歷史的塵埃里。可見,基于同盟者的視角去思考參政黨建設問題,研究民主黨派如何成為共產黨的同盟者、共產黨如何團結和支持同盟者,無疑會為當前的參政黨建設帶來寶貴的 歷史經驗,也能為新型政黨制度更好地將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帶來更加深刻的啟迪。
盡管隨著時代主題與歷史任務的變化,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一戰線也在不斷變化,但政黨卻一直是統一戰線內部構成中最永恒的結構要素。從某種意義上講,統一戰線最初是為解決政黨聯盟而生的,正是1922年決定與國民黨合作,才真正開啟了百年統一戰線史的序幕。民主黨派最初作為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階級聯盟,具有與生俱來的進步性,這決定了他們理應是中國共產黨的結盟對象。事實上,盡管中國共產黨對這個問題的認識經歷了一個曲折的過程,但是,以團結抗日為起點,隨著多黨合作的不斷深化,新型政黨制度最終確立,同盟者就成為民主黨派日益穩定的身份標識。
統一戰線作為工人階級及其政黨為了實現自身和全人類解放而結成的政治聯盟,作為無產階級解放運動的重要戰略和策略,它必須不斷壯大自己,這就決定了中國共產黨需要與其他進步政黨進行合作乃至結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一戰線既是為了多數人謀利益,也必須依靠多數人來完成;否則,就沒有力量,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因此,群眾觀點作為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的基本觀點,是統一戰線的基石,它要求統一戰線的內部構成既包括以工農聯盟為主體的“社會基本群眾”,也要包括以階級、階層、政黨、集團、宗教乃至民族、國家面貌出現的“其他方面的人群”①李景源:《統一戰線系統的構成》,《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02年第2期。。其中,工農聯盟是統一戰線的依靠力量,而工農聯盟之外的階級、階層和社會集團以及他們的政治代表包括民主黨派,是統一戰線中的同盟者。統戰工作之所以被稱為“特殊群眾工作”,正是因為它要積極爭取“其他方面的人群”這些特定社會力量。由于工農聯盟是革命和建設的主力軍,是統一戰線最穩定的構成要素,因此,決定統一戰線發展變化最重要的因素,反而是這些特定社會力量。正是由于中國共產黨重視其他特定社會力量的作用,積極發展與其他政黨的政治聯盟關系,又確保自身對統一戰線的領導權,因而才推動了統一戰線的不斷壯大,取得了中國革命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勝利,這是百年統一戰線史的基本經驗與基本規律。
民主黨派作為一種特定的政治力量,最初的社會基礎是國共兩黨之外的中間勢力,因而民主黨派最終能夠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同盟者,首先依賴于中國共產黨以歷史唯物主義的態度對中國社會結構進行深刻分析,并在這個基礎上準確判斷中間力量的作用及敵友性質。如果說中國共產黨對于工農聯盟的重要性形成正確認識后就一直沒有動搖,始終認為工農群眾是革命的主力,那么,對于民族資產階級以及小資產階級及其知識分子等中間力量的認識,則經常搖擺于“左”右之間。直到1939年至1940年,毛澤東發表《〈共產黨人〉發刊詞》《新民主主義論》等文獻,對民族資產階級進行了系統而深刻的理論闡述,這種狀況才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毛澤東認為:“中國民族資產階級在經濟上、政治上的軟弱性,在另一種歷史環境下,它就會動搖變節。因此,中國革命統一戰線的內容不能始終一致,而是要發生變化的。”①《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06頁。但是,“無產階級的任務,在于不忽視民族資產階級的這種革命性,而和他們建立反帝國主義和反官僚軍閥政府的統一戰線”②《毛澤東選集》第 2 卷,第 673 頁。。1940年8月,中共中央《關于陜西工作的決定》指出,必須開展廣泛的統一戰線工作,抓住爭取中間勢力的中心環節,“糾正對中間勢力認識不夠與要求過高的有害傾向”③《中共中央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文件選編》下冊,北京:檔案出版社,1986年,第367頁。。這是一個重要改變,不僅奠定了做好中間力量統戰工作的理論基礎,也為民主黨派成為中國共產黨穩定的、直接的同盟軍掃清了思想上的障礙。
中國共產黨對民主黨派在中國革命中的地位與作用的認識經歷了一個曲折的過程。當毛澤東從“一根頭發”與“一把頭發”的統戰邏輯來理解民主黨派的作用時,才從理論上徹底解決了民主黨派的同盟者身份問題。盡管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論述了共產黨人對待其他政黨的態度和策略,提出“共產黨人到處都努力爭取全世界的民主政黨之間的團結和協調”④《馬克思思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07頁。,為多黨合作奠定了理論基礎,但是,中國共產黨對民主黨派性質、地位與作用的認識并不是一步到位的。中共一大決議主張黨“始終站在完全獨立的立場上,只維護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其他黨派建立任何關系”⑤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第8頁。;中共二大前后的黨派觀開始有所變化,主張與其他黨派合作,但這僅僅是一種觀念的萌芽,并未成為具體的實踐。20世紀30年代前后出現了一批中間黨派,如中華革命黨(后改為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是農工黨的前身)、中國國家社會黨、中國青年黨、致公黨等。對這些中間黨派,當時的中國共產黨認為:“中國共產黨對于這些所謂‘工農黨’‘第三黨’等等的任務,就是指斥他們在反帝國主義運動‘民眾運動’之中的動搖猶豫妥協,指斥他們是統治階級的奸細’。”⑥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325頁。“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后,由于理論準備不足,甚至“一刀切”地把中間派別一概稱之為“反革命的在野派別”“反革命的改良主義”“國民黨的工具”。對于這些黨派的政治斗爭也持否定態度,認為他們“實際上不過是掩護國民黨的出賣與投降的煙幕彈”,要“集中火力打擊這些反革命統治的支持者,斷絕他們在群眾中的影響,是民族革命戰爭勝利的必要的條件”⑦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352頁。。這種認識無疑是偏頗的。對此,毛澤東曾經指出:“我們黨內由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關門主義作風所養成的對待黨外民主人士的不正確態度,在抗日時期并沒有完全克服,在一九四七年各根據地土地改革高潮時期又曾出現過。這種態度只會使我黨陷于孤立,使人民民主專政不能鞏固,使敵人獲得同盟者。”⑧《毛澤東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37頁。因此,中共七大之后,毛澤東反復強調:“我黨同黨外民主人士長期合作的政策,必須在全黨思想上和工作上確定下來。……必須反對右的遷就主義和‘左’的關門主義或敷衍主義兩種傾向,而采取完全正確的態度。”①《毛澤東選集》第 4 卷,第 1437 — 1438 頁。這無疑揭開了多黨合作的新篇章,為民主黨派“同盟者”身份實至名歸奠定了基礎。此后,盡管多黨合作也曾經歷過挫折,對民主黨派的性質認識也出現過反復,但“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作為中國共產黨處理政黨關系的基本方針卻一直堅持了下來,民主黨派的同盟者身份并未發生根本性的顛覆。在改革開放新時期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民主黨派同盟者身份擁有了更豐富的內涵,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著更重要的作用。
在中國共產黨和民主黨派的政治聯盟關系中,共產黨因為其先進性而成為領導者,決定著統一戰線的方向與道路,并對同盟者進行選擇、教育與引導。民主黨派則因為進步性而成為同盟者,無論他們叫什么名字,無論其階級基礎和社會基礎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在共產黨把他們納入統戰工作視野之后,在他們接受共產黨領導之后,就有了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同盟者”。“同盟者”與“領導者”作為統一戰線的結構構成,是互為條件、相輔相成的。沒有同盟者的領導者是光桿司令,“所謂領導權,你總要有一個東西去領導,有被領導者才有領導者,有被領導才發生領導的問題”②《毛澤東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08頁。,因而沒有同盟者就沒有領導者;同樣,沒有領導者,同盟者也難以成為同盟者,因為沒有領導者的同盟者是烏合之眾因而難以實現結盟的初衷。這就決定了共產黨在完成對民主黨派的“選擇”并把民主黨派視為“同盟者”的同時,也要努力加強對民主黨派的教育與引導,以保證“同盟者”不至于走向分裂。民主革命時期,共產黨在肯定民主黨派的進步性時同時認識到民主黨派的動搖與妥協心理,因而堅持“既團結又斗爭”的方針,牢牢地把民主黨派團結在自身周圍成為可靠的革命同伴。也正是因為有了中國共產黨正確的政治領導,民主黨派才能走上民族復興的正確道路,在統一戰線的百年輝煌中書寫屬于自己的華彩篇章,這正是參政黨建設要把堅持黨的領導作為一條重要原則的內在邏輯。
綜上所述,從百年統一戰線史的視角來看,民主黨派與中國共產黨的關系,經歷了從彼此陌生甚至敵對,到相互配合、相互合作確定為同盟者與領導者的關系這樣一個曲折的歷程。毛澤東曾直接用“同盟者”來指稱民主黨派:“在一切有愿意和我們合作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存在的地方,共產黨員必須采取和他們一道商量問題和一道工作的態度。那種獨斷專行,把同盟者置之不理的態度,是不對的。”③《毛澤東選集》第 2 卷,第 526 頁。當這種事實上的多黨合作關系固化為國家基本政治制度,新型政黨制度的最終確立,就意味著民主黨派“同盟者”身份完成了理論建構并獲得了制度保障。正是因為民主黨派的同盟者身份獲得了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的共同確認,我們才能真正吸取歷史教訓,在拒絕多黨制、議會制的同時又能讓大一統的中國真正奠基于民主共和的原則之上,讓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具備了充分的合法性基礎。
同盟者問題是統一戰線的隊伍建設問題,由于中國共產黨通過不同的方式對民主黨派進行政治影響,最終把民主黨派從“一定程度上的同盟軍”變為“直接同盟軍”,這不僅壯大了統一戰線,而且推動了民主黨派的歷史性變革。中國的第一個民主黨派中國致公黨的誕生,與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政策的正式提出,僅僅相差三年時間,距今97年。這差不多一百年的黨派史正是一部不斷融入統一戰線、成為統一戰線重要組成部分的歷史。盡管民主黨派并不是成立伊始就接受共產黨的領導,但民族復興的共同理想決定了民主黨派一開始就是中國共產黨潛在的同盟者。在時間的長河里,民主黨派從溫和的改良派政黨逐步“左”轉,經歷了對共產黨由同情到支持和靠攏、最終心悅誠服的心路歷程。這個過程是中國共產黨在民族復興過程中成功運用“統一戰線”法寶的過程,也是民主黨派從潛在的同盟者變成現實的同盟者的過程。民主黨派能夠實現這個轉變,既是中國共產黨不斷進行理論創新并用黨的創新理論成功對民主黨派實現政治領導的結果,也是民主黨派發揮主觀能動性、不斷強化歷史自覺的結果。
民主黨派在成立之初,是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階級聯盟,曾經試圖成為民族復興的領導者。正如劉少奇所言,中國共產黨具備領導革命的優越條件,“但領導權并不是天生的屬于中國共產黨,資產階級及整個第三營壘的人,也在用盡一切力量來爭取領導權,領導中國走第三條道路,雖然這條道路是不可能的”①《劉少奇選集》上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77頁。。作為國共兩黨之外的第三種政治力量,民主黨派最初并不認同中國共產黨的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他們甚至認為中國共產黨是第三國際的傀儡,共產主義是放棄民族利益“盲動的不合客觀要求”②《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通告(第一號)》,中共中央黨校科研辦公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黨校系統內部發行,1985年,第358頁。的不切實際的幻想,用共產主義革命的方式解決中國問題只能“使中國社會更窮乏混亂化”③《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政治主張》,中共中央黨校科研辦公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第 386頁。。因此,這時的民主黨派不可能把共產黨視為民族復興的領導者。鄧演達在創建農工黨之后,盡管也在積極尋求與中國共產黨的合作,但他們認為只有自己才是代表大多數勞動群眾利益的黨,與共產黨相比,只有他們自己即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才能承擔起領導中國民主革命的責任。當然,他們最終失敗了,血的教訓讓他們很快認識到,中國共產黨才是中國革命的主力,因而積極謀求與中國共產黨的合作。其他黨派亦是如此,在民族危亡關頭,團結抗日成為多黨合作的歷史源頭。抗戰勝利之后,面對中國向何處去的問題,民主黨派又開始“第三條道路”的嘗試,希望通過資本主義的方式實現民族復興的理想。盡管這時民主黨派與中國共產黨基于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的共識有著深度合作的基礎,但是,他們并不認同新民主主義道路,在終極目標上還是希望自己能夠主導中國的前進方向。舊政協會議之后,羅隆基說“共產黨的讓步多,蔣介石的苦惱大,民盟前途好”④參見胡新民:《梁漱溟眼中的“章羅聯盟”》,《黨史文苑》2014年第3期。,表達了他們對第三條道路的自信。這時的民主黨派對蔣介石政府寄予厚望,希望通過改組國民黨政府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但是,“中國民族解放運動,本可完成于抗日以后,然卒以國民黨利用外援進行內戰而自毀其功”①《中國農工民主黨第四次干部會議宣言》,中共中央黨校科研辦公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第410頁。,尤其是蔣介石政府把暗殺作為政治斗爭手段并制造一系列流血事件,在民主黨派看來這無疑是“自掘墳墓”②《馬敘倫政論文選》,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5年,第180頁。,是國民黨日薄西山的象征,因而徹底放棄了對蔣介石國民黨政府的幻想。他們終于認識到,“要實現民主,就必須推翻這種反動集團的統治并毀滅其基礎……跟人民公敵、反動集團斗爭到底”③中國民主同盟中央文史資料委員會:《中國民主同盟歷史文獻》,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3年,第394頁。。這樣,民主黨派就經歷了從民主建國到相信只有走中共的道路才能救中國的轉變,認為中國共產黨“具備了領導中國革命的一切條件”④鄧初民:《中間路線沒有現實的依據》,《光明報》(香港)1948年7月16日,第1版。,從而“確認新民主主義為各革命階級統一戰線的臨時聯合政府的最高施政原則”⑤鄧初民:《中間路線沒有現實的依據》,《光明報》(香港)1948年7月16日,第1版。。
在民主黨派實現歷史性變革的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展現出高超的政治領導能力,使中間分子受到了普遍教育,澄清了民主黨派內部存在的模糊認識,促進了第三營壘的瓦解。針對第三條道路的討論與批評,發端于香港的新政協運動以及雙周座談會,都從理論上幫助民主黨派“認清了國共兩黨政治路線的階級實質,明確了只有中國共產黨的新民主主義革命路線,才是代表中國人民包括各民主黨派的根本利益的路線,是唯一能挽救時局、拯救中國的路線”⑥朱維群:《讓歷史告訴未來》,北京:華文出版社,2008年,第98頁。。民主黨派與第三條道路決裂后,在其內部也展開了幾輪針對“中間路線”的猛烈批判,新政協運動更是通過討論、協商甚至思想交鋒,幫助民主黨派形成了新的政治共識,認為成立新中國的時機已到,舊政協是對新政協的超越,共產黨才是新政協的“領導者和召集人”。正是在中國共產黨的正確引導之下,民主黨派很快認識到“中國的中間路線,自從政協被破壞,中共代表被逼退出以后,已經死去了。這次民盟被解散,蔣介石已經發了瘋狂。中間路線已經死定”⑦朱學范:《致李濟深信》,《朱學范文集》,北京:團結出版社,1992年,第116頁。。民盟一屆三中全會作為民盟實現歷史轉折的標志性會議,在政治報告中也指出:“自從本盟被南京反動政府勒令解散以來,一切所謂‘中立’‘中間’的說法和幻想,實際早已被徹底粉碎了。”⑧中國民主同盟中央文史資料委員會:《中國民主同盟歷史文獻》,第395頁。當民主黨派認識到,在中國歷史的轉折關頭,在革命與反革命的生死搏斗中,中間黨派沒有中立的余地時,他們就打消了對中共政治路線與斗爭方式的最后疑慮,不再掙扎于革命與改良的選擇,提出“要民主就非革命不可”⑨中國民主同盟中央文史資料委員會:《中國民主同盟歷史文獻》,第394頁。。這實際上意味著民主黨派已經開始走上公開接受共產黨領導的道路,完成了自身“同盟者”的身份認同。
民主黨派能夠完成并不斷強化對“同盟者”的身份認同,與其不斷增強的歷史自覺息息相關。
所謂歷史自覺,一般認為是“一種對人類社會歷史運行規律的深刻領悟并主動營造歷史發展前景的能力和水平”⑩楊超:《歷史大任需要歷史自覺》,《學習時報》2022年1月17日,第2版。,它受歷史使命所驅動,離不開對歷史規律的揭示與遵循。民主黨派具有實現民族復興的使命感,但缺乏對中國革命的規律性認識,中國共產黨的感召與引導正好彌補了這個不足。正是因為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感召與有效的政治引導,所以,民主黨派對中國革命、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自身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對中國社會發展規律有了更深刻的領悟,因而能夠積極主動地去適應歷史規律,推動中國社會向前發展。民主黨派的歷史自覺首先表現在他們對自身的反思,逐步認識到民族復興的關鍵是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任務,但民主黨派難以獨立完成這一使命,也難以領導中國人民完成這一任務。農工黨的“五干會議”從政治路線、領導工作、組織路線、群眾工作等多角度進行過深刻反省,表明民主黨派對自己的階級屬性與社會基礎有了非常清晰的認識,對自己在民主革命中的作用有了更準確的把握。除了正確認識自己,民主黨派也開始克服過去對共產黨的偏見,正確認識共產黨。對于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幾乎所有民主黨派領導人都表達過高度的認同,宋慶齡說共產黨“是唯一擁有人民大眾力量的政黨”①《宋慶齡選集》上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468頁。,馬敘倫認為“中國共產黨是一個有主義的為解放絕大多數的工農民眾而有武力的集團”“是為國家為人民而斗爭的先鋒集團”②《馬敘倫政論文選》,第 328 頁。。這種看法也反映到了民主黨派的一系列政治決議中,認為“中國共產黨是歷史先進階級——無產階級堅強領導的組織”③《中國農工民主黨中央擴大會議政治決議》,中共中央黨校科研辦公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第425頁。,表明民主黨派已經充分認識到中國共產黨是代表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利益的政黨,是能夠帶領民主黨派完成民族復興任務的政黨,而他們又有實現民族復興的使命感,因而抗戰時期的對等合作就慢慢演變為領導與接受領導的關系。
民主黨派的歷史自覺還表現為在中國共產黨的影響下,重新認識中國和世界、重新思考民族復興的道路,實現從舊民主主義到新民主主義的飛躍。1948年2月開始,民革創始人之一朱學范先后到達莫斯科和東北解放區,認識到世界上存在著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大陣營,中國革命要“一邊倒”,于是他與在香港的民革領導人李濟深頻繁書信往來,討論了“中間路線”“一邊倒”“接受共產黨的領導”等問題。朱學范認為,這些問題的實質與核心是“接受共產黨的領導”,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也都迎刃而解。雙方在書信中都明確了接受中國共產黨的政治態度,他們認為,“在今天民主革命斗爭中,只有由中共堅決領導才能得到革命最后的勝利。不但如此,將來革命勝利后,在民主建設中,中共是第一大黨來領導建國工作”④朱學范:《致李濟深信》,《朱學范文集》,第 123 頁。。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認識,1949年1月發表的《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對于時局聲明》,認為革命三民主義與新民主主義是“同其內容”,而中國革命“又以工農大眾為主力”,認為“革命必須進行到底,不可姑息養奸,至重蹈辛亥以來革命失敗之覆轍”,強調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革命“必須在中國無產階級政黨中共領導之下,才有不再中途夭折的保證”⑤《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對于時局聲明》,中共中央黨校科研辦公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第86—87頁。。這些表述,都充分體現了民主黨派對歷史發展趨勢的準確把握,對中國革命和民族復興領導權問題有了正確認識。正是基于對中國革命和中國社會發展的規律性認識,民主黨派迅速“左”轉,走上了自覺接受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道路,自覺成為中國共產黨堅定、永恒的同盟者。
如果說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各民主黨派與中國共產黨團結合作、共同抗日,這種政治同盟關系還是可變的、不穩定的,那么,民主黨派自覺接受共產黨領導則表明這種合作關系發生了歷史性、根本性轉折,是民主黨派成為中國共產黨穩定的同盟者的標志。毛澤東曾經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中指出:“在中國社會的各階級中,農民是工人階級的堅固的同盟軍,城市小資產階級也是可靠的同盟軍,民族資產階級則是在一定時期中和一定程度上的同盟軍,這是現代中國革命的歷史所已經證明了的根本規律之一。”①《毛澤東選集》第 2 卷,第 645 頁。1948 年 1 月,中共中央發布的《關于當前民主黨派工作的意見》指出,當各民主黨派“已經改變立場,擁護我黨行動綱領,公開反對美蔣時,我們就須采取歡迎態度,促其在行動中改造自己,證明其為直接同盟軍”②《周恩來選集》上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86頁。。“直接同盟軍”還需要通過“在行動中改造自己”來“證明”,也間接地說明過去的民主黨派只是一個簡單的“合作者”和“一定時期中和一定程度上的同盟軍”的這種認知,與民主黨派過去的“中間派”立場有關,毛澤東、周恩來都曾認為“中間派”立場是民族資產階級軟弱性與妥協性的表現。尤其是民盟被迫解散后,毛澤東認為這是不對的,他就此致電斯大林時指出,“他們迫于國民黨的壓力解散了同盟,從而表明了中等資產階級的軟弱性”③馬貴凡:《毛澤東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三十日給斯大林的電報全文》,《中共黨史研究》2002年第1期。。直到民盟一屆三中全會宣告“本盟今后要想實現真正的‘和平、民主’,除非根本推翻這個蔣政府外,別無他路可走”④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委員會:《中國民主同盟歷史文獻(1941—1949)》,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第346頁。,中國共產黨采取極大歡迎態度,才認為民主黨派改變了立場,能夠成為“直接同盟軍”。
民主黨派自覺接受共產黨領導、最終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一戰線穩定的同盟者,這是歷史規律演化的結果,也是歷史對中國政治發展道路的選擇。在統一戰線中,誰是領導者、誰是同盟者,這是由中國革命的基本規律所決定的。正如毛澤東所說:“在中國,事情非常明白,誰能領導人民推翻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誰就能取得人民的信仰……在今日,誰能領導人民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并實施民主政治,誰就是人民的救星。”⑤《毛澤東選集》第 2 卷,第 674 頁。這是中國革命的規律,也是中國各個政治派別都無法逃避的歷史必然性。歷史選擇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者地位,也就把民主黨派放在“同盟者”的位置上。當民主黨派正確認識并把握中國革命的規律,作出了符合歷史規律的選擇,走上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道路,完成“同盟者”的身份認同時,也就完成了從“合作者”到“一定程度上的同盟軍”再到“直接同盟軍”的蝶變。
無論是從百年統一戰線史的視角來看民主黨派史,還是從民主黨派史的視角來看統一戰線史,我們都需要思考一個問題,既然民主黨派與中國共產黨長期共存并不取決于人的主觀愿望而是歷史條件所決定的,那么,民主黨派究竟如何認識這些歷史條件、究竟做對了什么才有了今天的健康發展,并讓中國社會生長出頗具活力的政黨關系?換言之,領導者與同盟者的政治聯盟關系能夠長期存在并發展下去,它一定要滿足一定的條件,一旦這些條件遭到破壞,政治聯盟關系就可能會瓦解。一百多年來,民主黨派及其先賢懷抱著民族復興的理想上下求索最終成為中國共產黨忠實的同盟者,一定有民主黨派自身的內在動力起作用,一定是因為民主黨派滿足了合格同盟者的內在條件,而共產黨恰好喚醒了這種內在動力、創造了這些條件,從而實現了對民主黨派的政治領導。新時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建設,必須讓這個內在動力和內在條件繼續發揮作用,才能讓參政黨在新時代展現新面貌,才能讓參政黨奠定與中國共產黨長期共存的基礎。由此可見,參政黨建設的核心問題其實就是成為合格同盟者的問題。回望民主黨派從舊民主主義到新民主主義、從新民主主義到社會主義最終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幾次歷史性飛躍可見,民主黨派之所以能夠把與中國共產黨的相互關系從簡單配合發展到團結合作,是因為民主黨派對中國社會發展規律、對中國共產黨和自身都形成了正確認識。這其中的寶貴經驗是,作為合格的同盟者,需要胸懷國之大者,需要強化理論武裝,需要堅持黨的領導,需要堅持人民立場,需要積極發揮作用,這正是參政黨健康發展的基本規律。
愛國主義是民主黨派走上建黨之路的精神動力,也是民主黨派進行政治選擇與道路選擇、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價值基礎。民主黨派的先賢們始終心系國家民族的前途命運,并以此決定自己的政治立場。正是因為民主黨派的先賢們牢牢把握“反帝反封建”這個當時的“國之大者”,民主黨派才能走上接受共產黨領導的道路,才能經歷百年沉浮而依然風華正茂,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好參謀、好幫手、好同事。《民主建國會成立宣言》明確表示“應以國家社會之利益為先”①《民主建國會組織原則》,中共中央黨校科研辦公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第242頁。,并以此解釋民建成立的初衷:“我們這一群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崗位,并不需要玩弄政權以發展自己的抱負,實在是因過去幾十年的教訓太慘酷了!為了國家,我們不但不能做自了漢,而且也不能讓自己血汗犧牲所爭取的成果,永供別人的糟踏毀滅,所以我們必須有一個自己的經常組織,積極地與聞國家大事。”②《民主建國會成立宣言》,中共中央黨校科研辦公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第233頁。也正是因為愛國主義的精神底色,中國的政黨從一開始就表現出與西方政黨的迥異的精神品格。作為中國歷史文化與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政黨,不僅中國共產黨和歷史上任何一類政黨組織都不一樣,中國各民主黨派同樣也是不符合西方政黨定義的新型政黨類型。與西方政黨相比,民主黨派從來沒有也并不打算成為“沖突的工具”,相反,它努力作為“整合的力量”在民族復興的宏偉征程中發揮積極作用;民主黨派盡管也要代表部分聯系群眾的利益,但這個“部分”是作為“整體”組成部分的“部分”,而不是與“整體”沖突和對抗的“部分”。新時代的參政黨建設要繼承愛國主義的優良傳統,也要胸懷國之大者,正確處理各種利益關系,以國家利益和民族利益作為衡量履職盡責的價值標準。共產黨要善于以愛國主義引導民主黨派,要善于幫助民主黨派看清不同時代的“國之大者”,幫助民主黨派找準歷史方位,準確認識國家、社會與自身的關系,形成正確的參政黨意識,從而幫助成員獲得穩定的身份認同,這對新型政黨制度的有效運轉、對創造一種新型政黨文明都具有重要意義。
強化理論武裝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建設從百年統一戰線史中值得汲取的重要經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一戰線本身就是理論創新的產物,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成果和表現形式。如果沒有正確的理論指導,中國共產黨就難以克服“左”的困擾,也就難以發現民主黨派的力量而把他們納入統戰工作的視野中。共產黨在爭取同盟者的過程中,也高度重視理論的說服力,如在多黨合作的萌芽階段,中國共產黨曾發起“社會性質問題”的大論戰,使得“中國社會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這一正確觀點,逐漸為大多數人所接受。這不僅是中國共產黨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分析中國社會的成功嘗試,也是中國共產黨用正確的理論幫助同盟者形成正確的思想認識的成功嘗試。正是通過這場論戰,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逐步明確了“革命的任務就是反封建、改造封建”,反帝反封建由此成為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進行“聯合革命”和“協商建國”的共同思想政治基礎,并最終推動了中國政黨政治的根本性變革。民主黨派之所以能夠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一戰線的重要組成部分,既是為中國共產黨先進性所感召,也是民主黨派本身的政治態度與政治能力所決定的,其政治態度因愛國主義而影響,其政治能力則因追求真理而強化。毛澤東曾經明確指出馬克思主義對中國革命的影響,認為“十月革命幫助了全世界的也幫助了中國的先進分子用無產階級的宇宙觀作為觀察中國命運的工具,重新考慮自己的問題”①《毛澤東選集》第 4 卷,第 1471 頁。,盡管民主黨派最初并不能很好地運用馬克思主義,未必掌握了無產階級的宇宙觀,但是他們對理論的重視使得各民主黨派成立伊始就注意到了馬克思主義方法論的重要性。農工黨成立時即把歷史的唯物主義當作自己的基本哲學觀點,抗日戰爭爆發后更是宣告:“我們思想上的武器,應該毫無顧忌地使用馬克思列寧主義。”②中國農工民主黨中央研究室:《中國農工民主黨的歷史道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37頁。正是因為民主黨派在追求民族復興的道路中秉持追求真理的勇氣、尋求科學理論的指導,明確“我們之應用馬克思列寧主義,既不是盲目地把中國當歐洲,更不是機械地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做教條,而是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原則,以理解中國的社會,及其歷史過程,決定我們的斗爭綱領,政策和方針等等”③中國農工民主黨中央研究室:《中國農工民主黨的歷史道路》,第79頁。,才能最終正確把握中國歷史發展的規律,并在反復的比較與鑒別中認同了中國共產黨領導民族復興的正確道路。值此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制度競爭挑戰著我們的“四個自信”,民主黨派要從百年統一戰線史中汲取智慧,就需要重視理論武裝的重要性,不斷增進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覺、理論自覺、制度自覺,用科學的理論指導自己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新征程中作出新的貢獻。
堅持黨的領導是中國共產黨百年大黨健康發展的經驗,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與內在要求,更是民主黨派可持續發展的條件。堅持黨的領導并不是民主黨派屈服于權勢的結論,而是反復比較、反復鑒別之后的理性選擇。民進中央的領導人周建人曾經這樣回顧自己的一生:“我今年九十三歲了,一生經過了三個時代,做過大清王朝的臣民,民國治下的百姓,人民中國的主人。得到一條最根本的真理,就是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④周建人:《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人民日報》1981年6月26日,第 3版。回顧百年統一戰線史,比較中國近代史中出現的各種政黨的歷史命運,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正是因為接受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民主黨派才有了實現民族復興理想的可能,才有了可持續發展的保障。在民主黨派實現偉大歷史轉折的每一個重大關頭,都能看到共產黨作為統一戰線領導者對他們的政治引導與思想啟迪。如果沒有毛澤東、周恩來等老一輩領導人不遺余力地爭取同盟者工作,如果沒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感召,民主黨派可能還要在民族復興的道路探索中躑躅前行很久。農工黨中央主席陳竺表示:“正是經歷了坎坷失敗和血與火的考驗,農工黨才更加深刻認識到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根本扭轉中華民族不斷衰敗的命運。自覺自愿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歷史的必然,是農工黨的正確抉擇。”①陳竺:《牢記合作初心 繼續砥礪前行》,《前進論壇》2018年第5期。他還說:“鄧演達等創黨先輩為‘解放中國民族、建立平民政權、實現社會主義’上下求索、歷經坎坷,直到與中國共產黨合作,作出自覺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治抉擇,才實現了國家獨立、民族解放的政治初衷。”②陳竺:《不忘合作初心 繼續攜手前進 為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不懈奮斗》,《前進論壇》2018年第1期。這既是對民主黨派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原因剖析,也說明了民主黨派要實現自身政治理想,就必須把堅持黨的領導這一根本原則堅持好、發展好。
堅持人民立場才能得到人民的信任,才能與中國共產黨真正實現長期共存,這是參政黨健康發展的又一重要規律。毛澤東曾經深刻指出:“共產黨同各民主黨派長期共存,這是我們的愿望,也是我們的方針。至于各民主黨派是否能夠長期存在下去,不是單由共產黨一方面的愿望作決定,還要看各民主黨派自己的表現,要看它們是否取得人民的信任。”③《毛澤東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34—235頁。從百年統一戰線史來看,“救國”與“救民”一直都是密切聯系的概念,是共產黨與其他政治力量合作的共同目標。共產黨正是因為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完成救亡圖存的歷史使命,“取得人民的信任”因而成為領導者;民主黨派接受黨的領導,當然也會堅持“為人民服務”的價值準則。以土地革命為例,在這場深刻的社會生產關系變革中,民主黨派成員很多都是利益受損者,正如起義將領鄧錫侯所言:“這樣一個土地制度的改革,在我個人,我可以坦白地說,是和我本階級(地主階級)的階級利益相沖突的。”④轉引自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下冊,北京: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6年,第713頁。但是,他們卻“抱定決心,不僅做到軍事上的‘起義’,而且更要做到階級上的‘起義’”⑤轉引自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下冊,第713頁。,誠摯地擁護土地革命,毫無怨言地交出自己的土地,因為他們要“堅決地放棄本階級的利益,來服從全國人民的利益”⑥轉引自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下冊,第713頁。。正是因為堅持了人民立場,民主黨派在成功渡過“戰爭關”后,又順利渡過“土改關”“社會主義關”,與中國共產黨團結合作的同盟關系在新的制度條件下進一步深化,逐漸成長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當習近平總書記不斷重申中國共產黨“始終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與人民休戚與共、生死相依,沒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從來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團、任何權勢團體、任何特權階層的利益”⑦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 100 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第11—12頁。,以負面清單形式來宣告自己的先鋒隊性質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時,作為中國共產黨的親密友黨,各民主黨派也需要思考自己的代表性建設與政治倫理問題,更好體現“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準則。民主黨派只有解決了“代表誰”這個問題,才能在“為了誰”和“服務誰”這個問題上不走彎路,這既要求民主黨派主動調整與社會的關系,避免貴族化、沙龍化、俱樂部化,也需要民主黨派警惕利益和資本的侵蝕,在良好政治生態中最大限度地發揮參政黨作用。
堅持積極發揮作用是合格同盟者的價值所在,是民主黨派能夠長期存在與發展的根本要求。統一戰線固然因為有了民主黨派的加入而空前壯大,民主黨派同樣也因為加入統一戰線創造了自己的歷史,但民主黨派之所以能夠作為共產黨的同盟者參與中國歷史進程,是因為他們在中國革命和建設的過程中的確發揮了積極作用。毛澤東明確指出,民主黨派在革命時期的作用“不是一根頭發的功勞”,而是“一把頭發”,從長遠和整體看只能重視“不可藐視”①中共中央統戰部研究室: 《歷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概況和文獻》,北京:中國檔案出版社,1988 年,第 6頁。。這也是毛澤東反對民主黨派解散并提出“兩個萬歲”,既要“共產黨萬歲”也要“民主黨派萬歲”②李維漢: 《回憶與研究》下冊,第813頁。的重要原因。具體而言,盡管政黨是統一戰線的構成要素,但在近現代以來的諸多黨派中,只有民主黨派最終成為與共產黨長期共存的忠實同盟者,其關鍵就在于民主黨派作為特定社會群眾的政治代表,愿意且能夠發揮某種特殊作用。這種“特殊作用”體現在中國革命、建設、改革和新時代的各個歷史階段,民主黨派積極聯系著一部分特定社會群眾,帶動他們一起融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中。費孝通先生曾經把民主黨派視為“先鋒隊和廣大群眾之間的結合部”,認為民主黨派的作用“使各方面的意見都能夠充分地得到反映,使共產黨的決策更正確,更廣泛地代表人民的利益”③《費孝通文集》第11卷,北京:群言出版社,1999年,第435—436頁。,這是很有見地的。也就是說,民主黨派的“特殊作用”就在于他們聯系廣泛,因而能夠通過利益表達成為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重要渠道。這種政治參與既體現各自所聯系的群眾與階層的利益,又符合全體中國人民的共同利益,是新型政黨制度擴大包容性、提高制度效能的保證,也是民主黨派體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性質的前提。新時代的民主黨派,要真正落實“四新”“三好”的要求,必須發揮積極作用,尤其是發揮其他政治組織與團體不可替代的作用;否則,就難以適應新時代的挑戰而淪為平庸化的政治組織,從而失去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總之,堅持統一戰線作為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的重要歷史經驗之一,是中國共產黨作為領導者帶領同盟者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中創造的。統一戰線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的政治優勢,也是在領導者與同盟者為共同目標而共同奮斗的過程中發揮的。做好新時代的統戰工作,也需要我們從同盟者視角思考歷史對參政黨的啟迪、時代對參政黨提出的要求,從而把參政黨建設提高到新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