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麗秋：愛是一起好好讀書

環蓉

有一位哲人說，“一個人愈深入地扎根于種族發展的歷史之中，這個人的精神發展就愈寬厚而充分。”在曹麗秋看來，這種歷史既是時光里的歷史，亦是文字里的歷史。只有不斷回望、溯源，不斷進入文字里的那個世界，我們才能成為有根之人，才能內心澄澈、精神富足，才能理解愛并表達愛。

在歷史里找尋讀書的意義

曹麗秋老師先后在兩所百年老校工作過，一所是位于常熟虞山南麓的石梅小學，一所是位于常熟尚湖之畔的五愛小學。雖則兩所學校的辦學歷史不盡相同，但往歷史深處走去，又分明能感覺到某種相似。

石梅小學發端于雍正三年創辦的游文書院。“游文”一詞取自《漢書·藝文志》中的名句“游文于六經之中，留意于仁義之際”，也寓“潛心會文”之意。先人取 “游文”二字來命名書院時，似乎是在提醒所有踏進書院之門的人：你們來到書院，就是來書海中遨游，就是來和書友、文友相互交流的;而且，光有學問還不夠，還要學會做人，要“留意于仁義之際”，要有仁愛之心，行道義之事。

五愛小學創立于民國二年（1913年），由美國基督教監理會女布道會捐款，指派明美麗、慧治靈兩位女士辦校，故取名為“明慧”。雖幾易校址，幾改校名，但“明慧”二字卻歷久彌新，并逐漸演變成學校的校訓“明知慧眾”，寓意通過持續的學習與更新，擁有通透的知識，抵達真正的智慧，并將智慧無私福澤孩子，福澤社會。

不難發現，在成立之初，兩所學校便站在了教育的源頭處，界定了讀書的核心要義——在“潛心會文”里豐沛自己，然后更好地愛這個世界，愛身邊的每一個人。帶著這樣的信念出發，兩所學校均取得了諸多學術成就，更是培養了大批棟梁之才。更為重要的，是一代一代的師生將這份精神，連同園內的草木山石，一路守護、傳承，最終凝結成了學校的歷史文化。

在這樣的文化浸潤里，不管是作為一名語文教師，還是學校的管理者，曹麗秋老師都生出一份沉沉的使命感：要做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同時還要培養、帶動更多的讀書人。這是作為一名教師的愛與榮光。

讓讀書成為童年的獨家記憶

曹麗秋一直記得那場庭院里的誦讀會。樹影正好，遮擋住了陽光，只留下滿園馨香與清寧。孩子們你一首我一首地讀，長的、短的都行，摘抄的、自創的均可。輪到曹老師上場了，奚悅和林宇居然拿出了一個偷偷編織好的花環帶在她的頭上。那一刻，掌聲四起，書香迷離，庭院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歡愉。后來，子航寫了一首詩歌，其中有一句：“這個中午，笑聲翩飛，一切，都成了我們的獨家記憶。”

“讀書，成為了孩子們童年生活里的獨家記憶，這是多么美好的事。”曹麗秋老師不無興奮地對記者說，“我要讓這份記憶更豐富、更長久地烙印在孩子們的心底，并使之生長出更多的力量與可能。”

于是，曹老師鄭重開啟了和孩子們的共讀之旅。這條旅途是多彩的——好書推薦、感悟分享、讀書接力、閱讀排行，和孩子們一起去圖書館看書，給愛閱讀的孩子送書等等。什么樣的活動能激發孩子們的讀書熱情，她就組織什么樣的活動。這條旅途是快樂的——秋天了，去桂花院讀詩;下雪了，去玩雪也寫雪;讀了《昆蟲記》，去后山捉蟲子;銀杏葉黃了，去撿樹葉做書簽。什么樣的活動能讓孩子們感受讀書的恣意、盡情，她就組織什么樣的活動。

讀書也和課堂形成了自然聯結。每節課前，曹麗秋老師都會設置“先學單”，上面有和課文學習相關的閱讀內容，也會讓孩子們提前寫寫閱讀感悟。課堂學習不再局限于課文本身，也不再是從零開始的“我教你學”，而是彼此閱讀思考的觸發，是課內外讀物融通的開闊，是在不斷編織里走向學習深處的主動。

讀書成了曹麗秋老師和孩子們的日常，這份日常在時間的積淀里衍生出長長的福澤。曹老師說，那些在書香氤氳里長大的孩子并非個個學業出眾，但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他們個個溫和而善良，而且總在努力給予著什么。

女孩兒琦雯在大學期間幾次前往偏遠山區支教，并寫下長長的日記和曹老師分享。工作以后，她繼續通過遠程的方式施教，成為那些遠方孩子們眼里最美的老師。琦雯告訴曹老師，她感覺自己不是一個輸出者，而是享用者。當曹麗秋聽到這樣的表達的時候，她的內心被深深打動。那一刻，她再次驗證讀書的真諦，那就是施予愛，也得到愛。

學校應該是安靜的讀書之地

在曹麗秋老師看來，學校就應該是安靜的讀書之地。作為學校管理者，推動全校師生的閱讀，是她的工作之重。

每學期初，她會協同教師們一起擬定各年級推薦閱讀書目，如低年級的《愛心樹》《父與子》;中年級的《一百條裙子》《夏洛的網》;高年級的《愛的教育》《草房子》等。各個班級都會制定詳細的讀書計劃，教師們會記錄下他們的共讀故事，也會定期以海報制作、微信推送等方式進行分享。

每年春天的讀書節，更是凝聚了曹麗秋老師無數的用心與創意。從“春天，播下一顆閱讀的種子”到“乘著童話的翅膀飛翔”，再到“我與詩歌有個約會”等等，每年都有新穎獨特的主題，更有豐富多樣的活動，像什么“圖書樣板房”評比、與民工子弟學校“讀書手拉手”、和兒童作家面對面、走進社區圖書館、親子趣味登“書山”、童書發布會、詩歌創作賽，等等。孩子們享受著節日的快樂，更積攢著讀書的幸福。

如何讓讀書從學校行為走向班級自覺？曹麗秋老師倡導“班本閱讀課程”建設。一方面，學校研制出班級閱讀“微課程”，各學科教師共同擬定課前三分鐘閱讀內容，并按照年級進行梳理，形成每日閱讀常態;另一方面，以班級為單位，研制各具特色的班本閱讀課程體系，如“走近小古文”“美麗的童話世界”“我們都是小詩人”等。曉艷老師和班里的學生一起讀古詩、品詩文、創編小古文等，孩子們的古詩詞素養得到提升，曉艷老師的課程成果也在各項比賽中獲獎。金鳳老師和學生一起讀美德故事，更行美德之舉。他們每周都會前往頤養院探望那里的孤寡老人，陪他們聊天，為他們服務。疫情期間，得知周邊居民家種植的楊梅滯銷，他們便組織了一場“愛心義賣助農”活動。孩子們自行制作宣傳牌，一起研究推銷方式，用自己的愛心溫暖了果農，踐行了美德。

古人云：一日不讀書，胸臆無佳想。曹麗秋老師認為，教師讀書應該是一項本分。只有讀書，才能洞明教育的本質;只有讀書，才能讀懂什么是兒童;只有讀書，才能找到通往童年的通道。

這樣的認知來自她自身的經歷。她也曾為班里孩子的自由散漫、不守規則焦慮，但是蒙臺梭利在《童年的秘密》一書里告訴她：“兒童自身隱藏著一種生氣勃勃的生命秘密，而且就是這種秘密能夠揭開人類心靈的面紗;兒童自身所具有的某種秘密一旦被發現，它就能幫助成人解決他們自己個人的和社會的一些問題。”是哦，孩子們一會兒想著那棵樹上的果子有沒有成熟，一會兒想著假山上的昆蟲會不會爬走了。他們在各個地方徘徊，那是他們生氣勃勃的表征啊。她也曾為班里部分孩子學習不專注、理解能力弱而擔憂，大衛·蘇澤的《教育與腦神經科學》給了她答案：“人體大腦中有一個過濾信息系統，會允許你自我決定是否愿意想到或記起有關信息。”那要如何讓大家愿意主動選擇學習呢？書中還告訴她，大腦的本質是好奇求新。于是，她開始改進自己的教學方式，力求站在兒童立場設計并實施教學。就是這樣，在一次又一次的書頁開合里，曹老師找到了無數問題的癥結，也找到了讓自己心平氣和的方式。神奇的是，當你心平氣和了，一切好像都有了好轉。

“我想讓這份認知成為更多教師的共識，因為，我們是兒童生命里的‘重要他人’，我們有責任成長得更好。”曹老師懇切地告訴記者，她的那份真摯令人動容。

于是，不管是在石梅小學組織“心靈之約”讀書會，還是在五愛小學成立“愛成長”讀寫社團，這么多年來，曹老師推動教師閱讀的腳步從未停歇，每月一次和教師們的相約相守成為了大家的共同期盼。她希望讀書會是閑適的，木桌竹椅，咖啡綠蘿，在石子鋪就的院落里，或在柔軟平坦的草地上，有音樂，有清風，有所有真誠而敞亮的言說。她希望讀書會的形式是靈動的，有誦讀會、敘事會、論壇、沙龍、推薦;有時是教師和孩子讀，有時邀請專家學者來導讀，有時也會跨界讀。她希望讀書會是深刻的，教師們要不斷自我追問：你讀了什么，吸納了什么，轉化了什么;你實踐了什么，思考了什么，提煉了什么。時時帶著這樣的審思行走，教師們成為了真正的先生，也勇敢地站立在了課程改革的前沿。《中國教育報》《江蘇教育》等均報道了學校的書香文化建設成果，曹麗秋老師也先后獲得“江蘇省教育科研先進個人”“江蘇省書香人物提名”等榮譽。

營造寬厚的家庭閱讀場

“《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自2022年1月1日起就要施行了，可見家庭教育何其重要。”曹麗秋老師笑著說，“我們學校早就開始創設家長學校，推動家長閱讀、親子閱讀了。我們希望將閱讀的馨香輻射給‘教育共同體’中所有的人，我們希望給所有的孩子營造一個寬厚的、舒適的、柔軟的閱讀場。”

于是，在家委會成立儀式上，她給委員們贈送教育書籍，將家校共讀的愿望傾情表達;在新生家長會時，她邀請知名讀書推廣人來校講座，將閱讀的理念根植入家長的內心;在家長日開放活動時，她邀請家長代表分享家庭閱讀故事，將閱讀的典范樹立在大家面前。她在家長中間開展“親子共讀故事”征文、讀書筆記征集，每學期組織“書香家庭”評比。為了將家庭閱讀活動落到實處，學校教科室還擬定了各年段“親子共讀”書目、家長閱讀書目，并制作成精美的海報定期推薦。

如何以點帶面，培養一部分“種子讀書家長”，然后再讓他們去帶動更多的家長，是曹老師一直思考的問題。當得知蘇州市蒲公英班主任工作室正好有這一活動時，曹老師主動與他們聯系，成立了“家庭教育課程基地”，約請工作室成員每月來校指導“種子家長”的閱讀活動。大家從家庭教育的實際問題出發，再去適宜的書目中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正面管教》《父母改變，孩子改變》《園丁與木匠》等書籍一本本讀過，家長們邊讀邊思邊改進，漸漸地，他們的教育理念改變了，教育方式優化了。在年底最后一次活動中，曹老師別出心裁，將這些“種子家長”們的孩子一起請了過來。孩子們講述起爸爸媽媽發生的變化，還拿出事先悄悄準備的“小獎狀”頒發給爸爸媽媽。那一刻，很多家長都熱淚盈眶。他們和孩子深情相擁，愛意在室內彌漫。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種子家長”有感而發，將自己的家庭教育閱讀經歷寫了下來，并在全校的家長會上分享，極大地觸動了其他家長。如今，學校和蒲公英工作室聯合，正在進一步申報省級研究課題。曹老師說，這樣的實踐與推廣將持續進行，因為這是一件特別有意義的事情。

就是這樣，教師的、學生的、家長的，曹麗秋老師帶動著一群人樂此不疲地在各個閱讀空間里穿越，穿越出甜美與端莊，穿越出濃情與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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