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云川
(云南師范大學 云南·昆明 650500)
美國的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借用戲劇術語提出的“擬劇理論”把“世界是舞臺,人人皆演員”這句老生常談發展成了一種社會理論,并被眾多學者借用到了諸多學術領域的研究。
人類是以意義為導向的動物,在日常交往中,為了維護持續有效的社會互動和符合社會期望的情境定義,表演隨時會在任何場合下發生。人們的日常表演同舞臺表演一樣,分為前臺和后臺。戈夫曼認為,前臺是“個體在表演期間有意無意是使用的、標準的表達性裝備”(32)[1]。在前臺進行表演時,人們往往會戴上“面具”,投入到特定的情境定義和角色中,呈現出一副其希望達到的理想化的狀態,而盡量去掩飾或者修飾與其表演形象不符合的情節;表演結束,回到后臺“休息”或者“卸妝”,人們又恢復了原本的狀態。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前臺和后臺不一定是物理意義上的空間,并且二者隨著情境的變化也可以隨時轉換。在表演的時候,為了達到預期的理想效果,人們會有意無意地使用言語、動作、姿態、裝扮等一些技巧來控制別人而對自己產生自己想要別人產生的理想印象,并且使這種印象為自己的某種目的服務,這個行為被戈夫曼稱為“印象管理”(impression management)。
戈夫曼認為,在日常社會互動中,表演無時無刻不在發生;人們在特定的情境下,遵循特定的劇本,扮演著特定的角色,“從而造就出一個表演的世界,讓觀眾暫時忘記現實的存在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表演的世界里去,跟著演員所呈現出的角色去體驗另一種生活”。(99)[1]課堂教學作為人際互動的其中一種頻繁發生的形式,在擬劇論的視野下,充分具備了表演的各種條件,包括舞臺、劇本、劇班、演員、觀眾、舞美、道具等一系列的要素。因此,把課堂教學稱之為表演完全恰如其分。
戈夫曼擬劇論里的“前臺”指的是“營造集體表象的地方”,是“由制度、規范規限出的控制之所,由規則、腳本、舞臺的燈光與觀眾的目光共同構成(19)[1]”。線上課堂的前臺和傳統戲劇的舞臺有著非常直觀的類似之處:教室是整個劇場;講臺是舞臺;舞美包括整個教室的布置,桌椅的擺放,講臺的陳設等一系列因素都必須精心安排;直觀的道具包括課本、教學資料以及非直觀的要素諸如教師的衣著、教態、課堂用語、聲音的頻率和音高等;除此之外,當然就是演員和觀眾(教師和學生)。以上直觀和非直觀的因素一起作用營造出了一個或嚴肅、或活潑的學術與信息傳播、交流、碰撞的集體表象。而當課堂從線下轉到線上的時候,課堂的前臺自然地從物理世界的傳統教室變成了虛擬世界的電腦屏幕。在擬劇理論的視域下,劇場就是電腦或者手機屏幕呈現出來的一個濃縮畫面。在直播課堂里,傳統教室的講臺、布局等直觀要素可以通過同步或者異步的畫面還原。這時,如果教師選擇不出鏡的話,演員的直觀形象就會被裁剪,進一步壓縮為單一的聲音傳輸。此時整個劇場的前臺被電子屏幕一分為二,演員和觀眾處在相同的時間和不同的空間,整個電子屏幕就是教師表演的舞臺。
傳統的戲劇舞臺有前臺和后臺之分。后臺是演員們化妝、卸妝、換裝和休息的地方,與前臺一墻之隔。觀照到傳統課堂里,后臺就是教師休息室;下課后,教師們來到休息室放松休息,正如演員們結束表演后來到后臺卸下面具、妝容和戲服。不再面對觀眾和來自學生的凝視,教師自己的角色也隨之發生了變化,表演者的身份也隨著前后臺空間的轉換被剝離。相對于傳統課堂前臺和后臺明顯的界限,網絡課堂的前臺和后臺的界限已經逐漸模糊。傳統課堂前臺和后臺的切換大部分情況下是需要有空間的轉換的,而由于網絡課堂的特殊性,其前臺和后臺的切換不需要有空間的轉移,而電腦屏幕的開關或者切換正如舞臺幕簾的開合一樣,實現了課堂前后臺的瞬間切換。
2.2.1 線下課堂前臺的管理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主要研究的是傳統的人際互動中表演是如何發生的,這跟傳統的線下課堂是不謀而合的,都具備面對面交流的特點。在線下課堂里,有物理意義上存在的教室即劇場,有表演發生的舞臺即講臺,有演員和觀眾即教師和學生。在這樣一個物理空間里,要進行有效的表演需要對前臺進行精心的管理。首先是整個教室包括講臺的布置。教室的空間應該相對寬泛,保證足夠的光線和燈光;學生桌椅的擺放可根據課程需要靈活布置成不同的形狀;教師講臺上的教具包括電腦等的擺放需要滿足教師實際操作的便利性等。
教師作為表演重要的參與者,其衣著、教態、課堂用語肢體語言、音高以及語速等都需要刻意而為。這些都是教師作為課堂擬劇的演員所進行的“印象管理”。印象管理是戈夫曼的擬劇理論的一個重要的概念,其核心是通過言語、姿態等引導和控制他人對自己產生一種理想的印象,繼而讓他人成功地接受一種“定義”。首先,教師的著裝應當和教學課堂的氛圍是契合的;教師的教態是大方自信的,從容的,不扭捏做作;教師的課堂用語應當簡潔、清楚、準確地傳達課堂指令,而非言語的肢體語言在某種程度上更為重要,學生作為觀眾往往非常直觀地觀察到教師的肢體語言并能迅速領會到其傳遞的非言語信息,然后作出相應的反應,因此,準確清晰的言語表達加上恰當的肢體語言能讓學生從聽覺到視覺對教師傳遞的信息形成一個統一的判斷。線下課堂里對前臺的直觀和非直觀要素的精心管理對于后續的課堂有效互動有著非常關鍵的作用。
2.2.2 網絡課堂前臺的管理
網絡課堂在線上展開,傳統的教室前臺的物理性布置統統消失,全部轉化為一個電子屏幕,呈現出一個與線下課堂迥異的表演前臺。這種情境下前臺的管理就是對電腦屏幕的管理。首先確保網絡的穩定性,給教師提供持續穩定的表演前臺;其次,對直播課堂的背景需要精心設計,盡量創造課堂現場感和儀式感;另外,在屏幕上呈現給學生的課件或內容需要清晰明了。線上課堂教師的肢體語言非常有限,其表演的線索大部分被濾除,因此,教師的聲音在課堂表演過程中成為重要的線索,對其聲音的管理自然成為教師印象管理的重要部分;語速,聲音清晰度,音視頻傳輸的暢通都是其中要素。
“事實上,在擬劇的表演過程中,表演者和觀眾都在對戲劇進行再次創作,兩者之間是一種互動關系,而不是相互割裂的。這就使得每一方在完成各自角色賦予的同時,還體現出另一方的相對特征,表現出雙面特點──既是表演者又是觀眾。”(章茜2009:71)無論線下還是線上課堂,教師是主要的表演者,然而學生作為大部分時間里的觀眾,也可能轉換角色成為演員,比如被提問時。這時,學生也需要進行印象管理,以此讓課堂活動順利開展。所以,前臺的轉換不一定是物理空間的轉換,而是隨著演員和觀眾身份的轉變而隨時發生的。
學生在課堂里,是暴露在教師的凝視之下的;教師幾乎整個課堂都在觀照學生,通過自己的言語和非言語來約束和調整學生的課堂行為,督促學生參與課堂以完成“劇本”設定的情節,順利達成教學目標。此種情景下,學生是觀眾,同時也是演員,下意識地會對自己進行印象管理;學生利用呈現出的專注程度、坐姿、表情等來影響和控制教師對其形成一個自己期望的積極參與課堂的“好學生”的印象。尤其在被單獨提問時,學生對自身的“印象管理”達到了最高值;此時,學生角色和教師角色徹底調換,學生由觀眾轉變成了演員,占據教學前臺,而教師則退居觀眾席。但是在網絡課堂里,課堂前臺被濃縮,教師的表演線索大部分被濾除,現場感的缺失對網絡課堂質量的保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么,教師想通過“印象管理”對學生產生約束就非常困難,而此時電腦或者手機屏幕前的學生多數情況下不用出境,作為演員的表演線索因為屏幕的阻隔也所剩無幾,大部分已經徹底放棄對自己的“印象管理”,甚至不參與課堂。這個時候教師作為課堂的主導,應該及時捕捉到這些信息,對課堂進行調整,增加課堂互動,比如回答問題、討論、投票、音視頻通話等,讓屏幕前的學生高效發揮其作為學習主體的角色,提高教學效能。
課堂教學作為人際互動常見的一種形式,在擬劇理論的視域下,顯得生動、可控。在“互聯網+教育”背景下,尤其是特殊時期,線上線下課堂的融合和多種教學形式的交融成為常態,借助于擬劇視野,對課堂的“前臺、后臺”及各個構成要素進行研究,合理安排和調整,以及對教師和學生作為學習過程的主導和主體分別進行觀察,分析二者在線下和線上課堂里教學行為和學習行為是打造高效課堂和進行有效教學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