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履以往——觀現代舞《心沉 往浮》有感

◎張瀚文

一進劇場，舞臺上的演員們在為表演做最后的準備，他們盡情地舞動著身體展示著自己，我瞬間就被這場景所打動，舞蹈啊，不就是如此自由鮮活，舞者不就是這樣簡單美好，不就是憑著一腔熱愛在閃耀著？他們的身體不需要過多裝飾，只需站在那里就足以說明。呼吸、溫暖、活著、無以名狀，這是現代舞帶給我的感覺，很微妙。我時常會想，到底什么才是現代舞？剛接觸舞蹈時，我覺得現代舞就是收緊動作放松跳；后來我發現現代舞是身體和呼吸的絕妙配合，它是融在血液里、隨著心臟跳動的；再后來我意識到其實現代舞是精神世界的表達，盡管舞蹈的表層存在位置是物理性空間，但它有著自己獨特的“意識空間”，它是想象的，是由舞蹈家自己創造的一個“心理空間”。我很喜歡現代舞就是因為它的獨特，它可以拋開大眾的眼光勇敢地用身體去表現不一樣的世界，看似無理但卻張弛有度。

整場晚會最打動我的是現代舞作品《心沉 往浮》（圖1）。兩名舞者雖然身體在舞臺上舞動著，但靈魂好像已經飄在上空，仿佛一切都與他們無關，空氣如果重了，他們的睫毛會微微顫動，但如果將他們的耳朵割下來，他們會默不作聲。格雷姆有一句名言：“不可忽視身體的表現力。”舞者自由舒暢的動作融合著簡潔的舞臺美術設計，在飄舞著的羽毛的映襯下，讓我不禁思考舞蹈所要表現的思想主旨——在這個節奏快、誘惑多的時代，“學者有自立之志，當拔出俗流，不可泛泛與世浮沉”。

圖1 《心沉 往浮》照片

我之所以特別喜歡這個現代舞作品是因為它有很多值得我去學習去發現的地方，它的舞臺美術設計在整個演出中并沒有多繁瑣復雜，卻很好地表現出了舞者的“心理空間”，比如在舞臺燈光方面，面光、耳光、側光跟舞蹈動作的配合，道具的巧妙使用，舞者身體的開發，用簡潔的視覺形象結合流暢的舞蹈動作，雕刻出了作品所要表現的思想，將舞蹈作品完美詮釋。接下來我將細致地進行分析：

一、舞臺美術設計的合理運用

舞臺表演不僅包括舞蹈演員、隊形位置等因素，舞臺美術設計也是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因素。隨著藝術表現形式的融合發展，舞臺美術的藝術作用逐漸加強，也越來越成為舞臺表演中重要的組成成分。相比于傳統舞臺美術設計模式，《心沉 往浮》的舞臺美術設計中色彩的運用更加富有現代感。

（一）服裝色彩的舞臺效果

《心沉 往浮》里舞者的服裝無法直觀地烘托出人物形象，兩個舞者身穿素色吊帶長裙在虛實相生的舞臺中，灌以一種行云流水的氣韻，營造出舞蹈作品的靈魂，使整個舞臺干凈漂亮。舞者服裝這一表現形式雖然是完整的，但看上去仍然是不確定的，作為觀眾或許無法理解為什么要穿成這樣。這恰似中國畫里的留白。留白一詞是中國畫創作中常用的一種藝術手法，極具中國美學特征，指書畫藝術創作中為使整個作品畫面、章法更為協調精美而有意留下相應的空白，為觀者留有想象的空間，這種意境在服裝上同樣適用。根據藝術心理學的觀點，不能完全被理解的藝術形式，呈現在觀看者眼前的是一種未完成和殘缺的狀態，這就很自然地會引起視知覺的強烈反映，這種反應就是尋求形式的完整性和簡潔性。大概意思是，眼睛會不由自主地引起一種對不完全的形式進行補充進行恢復的傾向力，從而大大提高了知覺的興奮程度。這樣一來，在服裝上適當的留白，能夠帶給觀眾豐富的想象，讓觀眾快速進入到舞者所創造的意象世界里。

（二）道具色彩的對應關系

《心沉 往浮》中的白色羽毛，像是世俗的洪流，它看似平靜，其實是一只猛獸。羽毛單一的白色，給觀眾呈現出更加大氣、簡潔的感覺，而黑色的舞臺布景恰巧與之形成對比色，兩個飽和度為零的對抗提高了色彩的沖擊力，使視覺效果變得強烈飽滿，也讓羽毛這一道具更加靈動，渲染了整臺演出的藝術效果，有利于臺上與臺下的交流，提高了舞臺整體的藝術性。在設計道具時色彩是十分關鍵的因素，使用色彩合理的道具能夠增強觀眾視覺感官的舒適度，還可以突出道具的藝術性，不僅更容易被觀眾接受，而且還提升了作品的創造價值，進而營造多樣化的藝術氛圍。在有限的物理空間里表現出了不順世俗的洪流飄蕩的精神。

（三）燈光色彩的準確把握

舞蹈的創作不僅依靠舞蹈演員的動作語言，更需要燈光這一很好的介質去配合體現，在舞臺美術設計中，燈光發揮的作用不可小覷。

不同的燈光色彩在舞臺作品中代表著不同的含義，燈光色彩可分為冷色調、暖色調兩類，藍色、紫色、白色是冷色調中的代表色，這些顏色能塑造冷清、悲傷、苦悶的情感；黃色、紅色、橘色是暖色調中的代表色，通常用來表現溫暖、熱情、希望。《心沉 往浮》的燈光色彩變化為白色、藍色、黃色、紅色，可以看出是由冷色調變化過度到了暖色調，燈光色彩的變化表現出了舞者內心世界的改變，舞蹈是有聲有形的肢體的行為藝術，燈光所包含的行為性藝術元素，讓舞臺美術在舞臺演出中發揮出了廣闊的潛能，為舞者創造出盡可能大的藝術空間，同時也為肢體動作的傾訴與表達助了一臂之力。其中有一段動靜對比的舞段，聚光燈打在運動著的舞者身上，在光影的配合下，顯示出一種牽引的關系，兩位舞者身體的對應與呼喚讓我看到了肢體所產生的巨大召喚力。隨著舞者內心思想的轉折調整燈光色彩，襯托出舞者想要表達的思想：你的青春里，也許會充斥著許多頹廢的聲音，這就需要你不隨波逐流，在安靜中沉淀自我，堅定地朝著目標前進。

二、“尤斯——李德”訓練方法的體現

在看《心沉 往浮》這個現代舞作品時，我不由得聯想到世界現代舞藝術巨匠、舞蹈劇場開山鼻祖皮娜·鮑什的那句名言：“我不在乎怎么動，我在乎的是人為什么動。”兩個舞者在舞臺上推、拉、倒、跑、翻等動作，緊緊包裹著現代舞對身體使用的思維邏輯，松弛的身體狀態下，通過不同的節奏和質量的變化處理，產生不同的運動效果，進而連接新的動作，過程中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身體的方位、形態、運動路線，是對“尤斯——李德”訓練方法的鮮明體現。

基于拉班的空間學和運動學理論，尤斯和李德將其原理性和概念轉化成舞蹈訓練內容，創造了一種更加客觀、面向對象和分析的方法進行訓練。“尤斯——李德”訓練方法中，有幾個重要的身體訓練部位。其一，“中心”部位，即掌控身體的總重心，銜接上下身的核心部位。更強調在運動過程中，“中心”部位隨著動作變化如何收與放的轉化能力與感知能力訓練。其二，“尤斯——李德”為了探索脊椎運動的更多可能性，盡最大可能調動肢體的運動，加強身體的表現力和沖擊力，對“胸部”（兩個肩胛中心的位置）的運動進行了更多的探索，比如“開、合、擰、含”等訓練。第三，肘關節。“尤斯——李德”訓練方法抓住了手臂與手指的靈活性和更易于實現情感傳遞的語言特征。

《心沉 往浮》的很多舞蹈動作的出發動機就是“中心”，以胸口的呼吸為原點，牽動著脊椎在空間坐標軸上劃出各式各樣的拋物線，呼吸在兩位舞者身上是自由的、穩定的、流動的，一點到另一點之間，一念到另一念。將地上的羽毛拋向空中又伸手去抓握它們時，“領、沉、墜”等動作以及肘部的“正劃圓、反劃圓”，頓挫間仿佛時間在他們身上是靜靜流逝的，不配再涂抹作秀。倒地的舞者抱住另一個站立舞者的雙腿，身體一節一節卷曲包裹起來時，牽連在他們頭頂的意識以拋物線的形式擊中我，我也被一分為二。“學者有自立之志，不可泛泛與世浮沉”的思想情感通過身體語言的釋放很好地得到了詮釋，當你的才華還撐不起你的野心時，那你就應該靜下心來學習，當你的能力還駕馭不了你的目標時，那你就應該沉下心來歷練，不為世俗紛擾。

三、結語

現代舞不同于尋常意義上的舞蹈，它是這樣的舒服，沒有各種刻板的規定。在欣賞《心沉 往浮》時我不會在意技巧、情節，我會去找尋內心的平靜，舞臺上的人并不是我，但我卻可以找到自己。在研究生學習的道路上，我時常會感到迷茫，外界的一切都充滿著誘惑，吞噬著我前進的動力和方向，這是一條十分漫長但暗藏驚喜的路，即使這條路有再多波折，也要不忘初心，與俗流抗爭并繼續前行。好在這條路上有舞蹈一直陪伴著我，它讓不自信的我變得想要去展現自己，讓我發現了自己的獨特一面。能親身去現場觀看舞蹈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很榮幸能觀看到如此優秀，如此讓人喜歡的現代舞作品，希望我也能創造出有深度、成熟的現代舞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