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華
傳統陶瓷繪畫從元代開始逐漸發展起來,是陶瓷裝飾的主流形式之一,它在借鑒中國畫的繪畫技法及審美法則的基礎上逐步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體系。這個體系在歷史的進程中不僅受到本土姊妹藝術的影響,而且在“洋為中用”“西學東漸”等藝術語境下發生著演變。時至今日,在全球文化深度交匯融合的藝術語境的背景下,我國傳統陶瓷繪畫藝術面臨新的挑戰。我們從中國繪畫史的視角回眸看,傳統陶瓷繪畫藝術在發展過程中,在每次挑戰面前,以海納百川的包容性來進行自我改造,力求與時代接軌,并在當時的社會藝術語境中尋找適合自身發展的道路,做到與時代緊密結合、與社會藝術語境息息相關、與人們的審美意識休戚與共。傳統陶瓷繪畫藝術在當下的藝術語境下正發生著不同的革新與發展,以自身強大的生命力和影響力獲得自內而外的發展,這也是我們中華民族文化自信心的體現。
藝術語境是指陶瓷藝術家創作出來的陶瓷繪畫作品所透視出的文化現象,它反映的是陶瓷繪畫作品、創作者或欣賞者及社會文化三者之間的相互關系。這種相互關系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社會文化的發展而不斷變化迭進。自清代中期開始,我國對外交流越來越多,各種文化的交流推動著藝術語境的多元化,外來文化對傳統陶瓷繪畫的影響愈加深入。在這種不斷變化的藝術語境下,傳統陶瓷繪畫藝術從19 世紀末就開始了探索。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傳統的陶瓷繪畫藝術經歷了兩條不同的藝術發展線路,一是以中國畫的理論為基礎,用傳統陶瓷繪畫技法、題材、審美標準等藝術法則為主導,將本土傳統陶瓷繪畫的那種古色古香和追求水墨韻味作為陶瓷繪畫藝術的核心,這類陶瓷繪畫在當下的發展中顯得時代格格不入,于是與社會藝術語境不相符合的陶瓷繪畫逐漸成為小眾藝術,主要原因在于它們從繪畫技法到繪畫內容都循規蹈矩,與一二百多年前的陶瓷繪畫作品沒有本質的區別;二是改良創新的陶瓷繪畫藝術,我們可以稱之為實驗性陶瓷繪畫,這是基于陶瓷藝術家在所處社會環境下,將傳統繪畫中的水墨意識和藝術情趣單純的剝離出來,與當時人們的審美需求結合起來進行一種實驗性陶瓷繪畫藝術。這也是陶瓷科學不斷進步,尤其是陶瓷裝飾材料進步和人們的文化生活不斷發展變化的情況下產生的。這種實驗性陶瓷繪畫不但將中國畫技法和西方繪畫技法進行碰撞、交匯、融合,能產生新的藝術靈感和重構出一種新的藝術表現形態,這種新表現形式能使傳統陶瓷繪畫作品的表征發生煥然一新的變化,令人耳目一新。這種實驗性陶瓷繪畫是將傳統陶瓷繪畫的美學思想與西方后現代主義藝術理念相結合的產物,它能在精神層面上營造出傳統與現代的對立與沖突,比較符合當前社會藝術語境下人們的審美情趣與審美追求。
近幾十年來傳統陶瓷繪畫藝術在繼承中國畫繪畫技法的基礎上和油畫、版畫、水彩、水粉等西方繪畫技法及藝術思想或繪畫理念的影響下,汲取了西方后現代主義的藝術精神,慢慢形成了風格多元的藝術流派,尤其是皖南新安派畫家對景德鎮傳統陶瓷繪畫影響極大,導致了清末民初景德鎮形成了以程門、金品卿、俞子明等人為代表的“文人畫派”。不同的藝術流派在一定程度上又極大地豐富了傳統陶瓷繪畫的藝術形式,比如新粉彩、新型斗彩、高溫色釉繪畫等綜合性裝飾就是最好的實例。

“工匠八方來,器成天下走”。自古以來,景德鎮就是一個包容性城市,來自全國各地工匠帶來先進的制瓷工藝,這是景德鎮榮登世界陶瓷制高點的社會基礎。近些年,一大批外地油畫家、國畫家和藝術院校師生因為熱愛陶瓷而到景德鎮進行陶瓷繪畫創作,這是因為景德鎮有一千多年來積累的制瓷環境和技術,具備完整的陶瓷生產產業鏈,加上生活、工作的成本比較低,服務便利,對于外地藝術家非常有吸引力。在這里他們將自己擅長的繪畫技法運用在陶瓷繪畫創作中,從繪畫技法和材料運用上都敢于突破和嘗試,給景德鎮的陶瓷藝術創作帶來了一縷清風和填充了一些空白,尤其是把原適合陶瓷器皿整體裝飾的高溫色釉應用到陶瓷山水、人物和花鳥繪畫中,使作品產生唯一性、不可復制性和不可預見性,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相對而言景德鎮的本地藝術家和工匠就比較專注于傳統繪畫的方式。總之,在當前社會藝術語境下,傳統陶瓷繪畫藝術的發展需要不斷進行自我更新,不斷追求新的藝術表現途徑與實現方法。

傳統陶瓷繪畫從元青花開始至今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從開始借鑒中國畫的美學理論和技法發展到自成一體,再到當下在新的審美評價體系下被評判和欣賞,這不再是一個純粹的陶瓷藝術問題,而是一個較為復雜的歷史和社會問題,歸根結底,是我們民族文化自信心問題。假如我們本土的、民族的、傳統的陶瓷繪畫藝術去一味追求西方現代審美情趣或審美價值,用西方的藝術體系來觀照我們本土的、民族的、傳統的陶瓷繪畫藝術,那么在東西方文化交流、交匯、融合的過程中,傳統的陶瓷繪畫必然要失去根本,必然會造成形式重于內容的局面。所以在目前我國進行文化強國建設背景下,傳統陶瓷繪畫藝術要適應時代的發展,還是要重構一套適應當前中國文化和藝術語境的評判標準和審美體系,在這個重構的評判標準和審美體系中,一定要以“筆墨”意識為核心,這是中國傳統陶瓷繪畫的根。清代大畫家石濤曾說過的“筆墨當隨時代”,是指在任何時候中國畫都不能放棄筆墨,這里的“筆墨”不僅是指繪畫工具或繪畫材料,更是指具有正確使用筆墨材料的功力和中國文人所應具有的筆墨精神。如中國陶瓷藝術大師黃勇先生的陶瓷山水人物,從其創作的內容題材上看依舊是傳統題材,大多是山石松柏老人,但在細節上依然繼承和發展了傳統的筆墨語言,他借鑒采用油畫技法和扁筆,用類似西方解構主義的方式將天、地、山、石、水、樹、人完全打破重組,卻依然用中國水墨展現出來,這種堅持以中國傳統的筆墨繪畫技法,又借鑒西方繪畫理論進行陶瓷繪畫,不僅在繪畫技法上推陳出新,而且充實了作品畫面的內涵。陶瓷繪畫永恒的藝術魅力就在于他既沒有標準答案,沒有唯一的實現途徑,也永無終極地標,但他會成為人類共同的語匯。陶瓷繪畫藝術既講共性,更提倡個性,共性與個性相互促進才能推動陶瓷繪畫向前發展。當前從事傳統陶瓷繪畫的陶瓷藝術家應該嘗試從自己的能力和擅長的方面著手,從兩個方面來重構陶瓷藝術作品語言和藝術語境的內涵,最終達到重構藝術語境的目的。首先是要在創作技法上不斷革新和繪畫題材上不斷拓展,要善于在生活中發現美、創造美。陶瓷藝術家要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創造性地運用西方繪畫中的阻斷、重構、再造等形式,將肌理、拓刷、拼貼等藝術手段植入到中國傳統的筆墨語言中,借此來改變中國傳統筆墨的圖式和規范。在圖式上創新改革,應該是創造性的,不可替代性的,要用自身所領悟的藝術語言去反映時代的變化與進步,但在精神層面上傳達出來的仍是傳統筆墨觀念;第二是擴大陶瓷裝飾材料的運用范圍,要對材料的應用范圍進行著不懈的嘗試,使陶瓷裝飾材料運用向多元化發展。在當下各種陶瓷材料都被應用到陶瓷繪畫的創作中,一方面豐富了陶瓷繪畫的創作形式與表現技法,另一方面也能夠充分展示出創作者對于材料的獨到理解,體現出陶瓷繪畫創作者的個性所在。創作者賦予各種陶瓷材料的豐富的內涵也使得材料藝術的美感已經超越了其本身的自然美感,其藝術魅力是不容置疑的。
在當下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文化相互交流融合,各種不同的藝術語境相互交叉相互影響,在此種情形下傳統陶瓷繪畫藝術面臨挑戰的同時,也迎來了重構社會藝術語境的良好機遇。20世紀80 年代以來,傳統陶瓷繪畫藝術逐漸形成了與當今社會文化發展相適應的陶瓷繪畫新技法、繪畫新語言和審美新觀念。歷史是向前發展的,陶瓷繪畫也是一個不斷變化與進步的過程,要樹立我們民族文化自信心,推動傳統陶瓷繪畫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推陳出新,創新發展,讓傳統陶瓷繪畫繼續引領社會文化藝術語境的構建,讓本土傳統陶瓷繪畫藝術的內涵更加豐實和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