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燕
(成都大學中國—東盟藝術學院 四川 成都 610106)
蘇霍姆林斯基說:“教師的語言修養對學生在課堂上的腦力勞動起著決定性的作用。”[1]“教育時刻處于語言的包裹之中,教育的實施、知識的傳遞、文化的傳播都離不開語言這一中介。”[2]23這都充分說明了教學語言的藝術在教學中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正如《禮記·學記》所言:“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其言也,約而達,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謂繼志矣。”[3]
聲樂教學語言,是指在聲樂教學過程中所使用的語言,既包括聲樂教師對聲樂理論的闡釋,又包括聲樂教師對演唱的示范等有聲和無聲(表情、動作等)的語言,還包括運用現代多媒體技術支持下的可視化新型語言。
聲樂語言“詞語靈活多變,具有多重外延和內涵,有些詞甚至能表達相反的含義”, 因此聲樂教學對語言藝術有著更高的要求。
由于歌唱藝術自身的特殊性,使得不同的聲樂教師在講解同一個問題時,個體差異性較大,教師常常使用啟發性的、感性的甚至前后矛盾的語言向學生傳遞信息。聲樂教學語言的使用對聲樂教師來說,難度大、要求高,存在的問題主要有四方面。
以“聲樂教學語言”為關鍵詞在知網總庫中進行檢索,刊發時間從1998年1月至2021年11月,共檢索到文獻119篇,其中期刊113篇,碩士學位論文4篇,會議、報紙各1篇。自2001年開始,每年均有數篇關于聲樂教學語言的研究成果,體現出這個問題持續受到學者的關注。
聲樂教育家尤為重視語言藝術,如沈湘、周小燕等,在教學中十分重視語言準確、形象、生動,他們的聲樂語言藝術亦成為聲樂教育工作者的研究對象和學習范本。潘芳在《沈湘聲樂教學語言的特點及啟示》一文中通過具體案例較為詳細地分析了沈湘先生聲樂教學語言藝術的特點[4];于萍麗在《淺談周小燕教授的聲樂教學特點》一文中通過列舉周小燕先生常用的部分教學語言,歸納出周小燕先生教學語言的特點在于將復雜的聲樂理論化繁為簡,形象、簡單、自然[5];《沈湘聲樂教學藝術》一書,則是由沈湘先生的兩次講學錄音整理而成的,力求還原講學原貌,呈現沈湘先生聲樂教育思想、理論和方法[6],從中可觀沈湘先生的教學語言藝術,但遺憾的是目前并無學者對此進行系統研究。
上述檢索的聲樂教學語言的研究成果,雖然涉及聲樂教學語言的諸多方面,但缺乏系統、全面的研究成果。已有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研究聲樂教學語言的分類、內涵及使用規范,二是對著名聲樂教育家的語言特點進行分析總結,三是對聲樂教學語言重要性、形象性、特點等語言規律進行分析總結。可見,聲樂教學語言研究成果中還欠缺系統的實踐研究。
“打開”“放松”“保持”“位置”等是聲樂中常用的術語,教師在教學中使用頻率高。然而,教師往往會忽視對簡單術語的準確詮釋,使學生接收到的信息是籠統的、模糊的。如“保持”,教師就應該闡釋清楚“保持”的對象、方式或者力量來源以及“保持”的長短,方能形成對學生的有效指導。
由于對基礎術語的闡釋不夠準確,導致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對教師的依賴程度加強,對如何通過課后的練習實現“打開”“放松”“保持”“位置”等,沒有一個明確的認識。普遍存在課后練習時,學生不知道如何練習,不知道練習的標準,主要憑借感覺開展練習,致使練習效果不佳。教師感嘆每次課都像是在上第一節課,而學生常感嘆上課時在教師的指導下就會演唱,但是課后就不知道怎么演唱,不知道什么是正確的、什么是錯誤的。
《南詞引正》對“聽曲”的標準是“不可喧嘩,聽其吐字、板眼、過腔得宜,方可辨其工拙。不可以喉音清亮,便為擊節稱賞。”這也說明,過分關注聲音效果是一種由來已久的誤區。
較為常見的一個誤區是,教師為使學生將聲音送遠,而片面地要求學生去找頭腔共鳴的位置,而忽視了聲音產生的基礎在于氣息的推動。“喉音清亮”是因為氣息推動聲音、共鳴腔體開放的結果,這樣的本末倒置,容易造成學生氣息上浮、喉頭擠卡等不良現象。
另一個誤區是,片面強調“以情帶聲”,忽視“以聲表情”“聲情并茂”之“聲情”的辯證關系,違背了“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反作用于物質”這一哲學原理。在強調情感激起聲音,表達正確的情感時,忽視了對聲音產生運動的控制練習,忽視聲音是情感的載體這一事實,從而出現一味強調情感,氣息上浮,口腔、喉嚨、面部緊張等現象。
“言之不足長言之,長言之不足嗟嘆之,嗟嘆之不足詠歌之”,生動地闡釋了歌唱產生源于情感表達的需要。歌唱是情感的藝術,但是在聲樂教學中以偏概全,片面關注情感表達而不注重歌唱機能和技術的訓練,或者只關注歌唱的技術而忽視情感表達的本質,都將使學生難以建立起歌唱需要的整體性思維,或者使演唱能力難以得到提升,或者使演唱失去藝術性,難以做到“聲情并茂”的最終追求。
由于歌唱者自身的個體差異性,在教學時容易導致教師常基于個人的主觀感受描述演唱的要求,而學生是按照個人的知識結構、聲樂演唱能力水平理解教師的講述并做出相應的反應,然后教師依據聽覺、視覺判斷學生演唱的正誤,再依據判斷對學生進行進一步的指導。這個過程中,教師個人的審美標準、審美能力,都難以避免地帶有強烈的個人主觀性,而這種主觀性很強的語言描述,不一定適合學生的個性,這與個體感受的差異性是相悖的。過于傾向主觀感受的語言,將使教學語言無法產生應有的效果。如歌唱中經常使用的“位置”這個術語,由于個體感受的差異性,讓眾多歌唱家對“位置”有著不同的描述:眉心、額頭、頭頂、嘴前面、后腦勺等,這讓學生產生了極大的困惑,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位置”,究竟應該在哪里?
歌唱中無論是發聲器官、呼吸系統,還是心理活動,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教師如果傾向于用主觀自我感受的聲樂教學語言開展教學,就脫離了學生自身的感受起點。教師如果用自己的感受替代學生的感受,就難以做到真正的因材施教,不能實現聲樂教學讓學生“唱自己”(根據學生自己的生理基礎、心理特點,最大限度地體現自身的演唱能力)的追求。
聲樂教學語言要做到準確、通俗、生動、形象,達到高效率,需要教師對歌唱有著整體的認識,需要教師具備良好的綜合素質。聲樂教學語言之所以出現上述問題,是由歌唱自身的特點所決定的。
在教學中,聲樂教師大都很重視自己的語言藝術,對此的研究成果也逐年遞增。20世紀發達的科技,通過大批語音學研究、物理聲學研究、醫學實驗,從生理聲學和物理聲學上澄清了很多聲樂上的糊涂概念,也使聲樂界對歌唱的發聲器官、發聲原理等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并被不斷用于指導教學實踐。
但目前仍缺乏系統性研究的原因在于,要將科學的研究成果與演唱實踐和教學實踐結合起來,系統研究聲樂教學語言,就要求研究者不僅要具備良好的專業素養,即自身的演唱能力和聽辨能力要強,是一名優秀的歌唱家,而且要具備綜合素養,即良好的生理聲學、物理聲樂、教育學、心理學、語言表達等素養。在中國聲樂發展史上,曾經風靡一時的“咽音”研究者——聲樂教育家林俊卿,1940年獲北京協和醫學院醫學博士學位,1941年后跟隨意大利音樂家學聲樂,但他的咽音練聲體系對于醫學素養不足的教師來說,仍顯得十分困難。
總體而言,聲樂教學語言的系統研究,需要多學科知識和能力的綜合運用,具有極大的挑戰性。
人的發聲器官是靠大腦的意識進行控制,而發聲器官在人的身體內部,其發聲狀態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發聲的控制依靠抽象的意識控制實現。
由于歌唱發聲器官的非可視性,教師和學生對歌唱器官的發聲狀態難以實現客觀、可視的理性認識。在實踐中,教師的教學語言運用傾向以感性認識為主。如在聲樂教學中的常用術語“打開”“放松”“保持”“位置”等,教師難以準確地通過語言進行表述。例如,“打開”包括了情緒、感官、喉嚨、胸腔、肩膀等的打開,情緒如何“開”、感官如何“開”、喉嚨如何“開”,對于師生來講,都是抽象而不可見的,這給教師準確闡釋和學生準確理解帶來了極大的困難。教師很容易從自己的感覺出發闡釋這些術語,使得闡釋語言主觀和模糊。
由于歌唱發聲器官的非可視性,作為學生個體,其歌唱的發聲器官和說話的發聲器官屬于同一個器官,在學習過程中,往往會因為受到長期語言表達中形成的一些不良肌肉記憶即習慣的干擾,使得發聲器官的習慣性運動難以覺察而不易調整。學生難以通過自我觀照,發現自身存在的問題,然而這些問題的調整,又必須依賴于學生的自我調整。在這個過程中,教師相當于學生的一面可以說話的鏡子,告訴學生出現的問題,然后由學生去調整自己。因此,如何將教師聽到的、感受到的信息,根據教師自己的判斷,準確地傳遞給學生,這給聲樂教學語言的表達帶來了困難。這是聲樂教學語言傾向于主觀感受、缺乏對術語的準確闡釋的原因之一。
歌唱是不斷運動的過程,是在瞬間由大腦的意識控制發聲器官、呼吸器官等完成的。每一個聲音的產生,都是瞬發即至,對聽者而言,直觀的感受就是聽到了什么樣的聲音效果。因此,在教學過程中,師生均容易傾向于以自己聽到的聲音效果作為自己追求的目標,從而誤將歌唱的“效果”(聲音的甜、亮等)當成了歌唱的“工作”(如何實現歌唱運動)。歌唱作為瞬發即至的運動,要求演唱者的思維過程和身體運動過程都要極為快速。然而,既然是運動的過程,就必然存在先后。
歌唱運動的物理過程大致可以由以下環節構成:情感激起—用力—推動氣息—聲帶振動發聲—共鳴—吐字。這個運動過程是有先后的,只是因為聲音的瞬發即至,在個體的感覺上不明顯,所以往往使學生在理解和感受的過程中,誤認為各運動環節是同時的。按照歌唱運動的物理過程,應是先給力送氣,而不是口腔搶勁咬字。從激情的產生到最終“字中有聲”的“字”,聽者聽到的圓潤、明亮、通暢的聲音是由于正確的、協調的歌唱運動過程產生的結果。違背這一自然物理過程的運動,將會對歌唱本身帶來阻礙。
由于歌唱運動的瞬發即至和持續性,使得人們容易忽視歌唱運動的物理過程,而過分關注產生的聲音效果。
良好的聲音效果是良好運動過程所產生的。過分關注聲音的效果,是缺乏對發聲技巧的指導和練習的原因。如《南詞引正》認為聽曲“不可喧嘩,聽其吐字、板眼、過腔得宜,方可辨其工拙。不可以喉音清亮,便為擊節稱賞”。從側面說明了,聽者容易因其聽到的聲音效果而作出判斷,容易掉入片面追求效果的陷阱。
片面關注聲音效果還容易使得歌唱運動變得不持續,成為靜止,從而出現演唱中的聲音不流動、氣息不流動等問題。要明確這些描述背后的含義在于,歌唱作為運動是不斷持續的一個過程,而不是靜止的結果。例如,打開喉嚨的“打開”就應該是一個持續的運動過程,不是打開后僵硬地保持,而是要在運動中保持“打開”。
上述歌唱的運動特性,教師容易忽視,學生難以體會,是聲樂教學語言片面關注聲音效果的重要原因。
歌唱與個體的性別、性格、年齡、嗓音條件、理解感受能力密切相關。聲樂教學過程中,教師主要通過聽辨來分析、判斷學生演唱的正誤,從而對學生進行指導。而學生作為控制發聲器官進行演唱的主體,也只能通過意識控制演唱,而對自我發聲正確與否的判斷,只能通過感覺、聽覺來實現,因此師生的感受是不容易實現同步的。歌唱的個體差異性既包括學生之間的個體差異性,也包括教師和學生之間的差異性,這也是聲樂教學語言傾向于主觀感受的重要原因之一。
歌唱源于情感表達的需要,而情感表達與個體意識密切聯系,與個體心理密切相關,情感的表達難以用客觀的語言描述,而偏向于感性的認知。歌唱是通過人體發聲器官實現的,人體的情緒反應會直接影響到發聲器官的狀態。歌唱需要的是歌唱者身心的協調,良好的積極情緒,有助于歌唱者身體的協調運動;同時協調的身體運動,容易激發歌唱者情緒的良好表達。
歌唱的本質,是人們傳情達意的需要。情感表達始終是歌唱的第一要素,因此歌唱訓練中,豐富的感性體驗是至關重要的,脫離感性積累的技巧是無源之水。科學的發聲方法是建立在人體自然表達情感的基礎之上的,如當人們開懷大笑、傷心抽泣、愜意感嘆時,發聲器官會有機配合、自然運用。而每個個體的情感體驗,是有著極大的差異性的。
正是由于情感表達的重要性和歌唱的個體差異性,使得聲樂教學語言容易傾向于個人主觀感受,忽視背后的理性因素,從而使聲音教學語言表述模糊難懂。
由于歌唱的上述特性,對聲樂教師教學語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既不能簡單地理論說教,也不能憑借感覺進行。教師自身需要對聲樂的理論有著清晰的認識,才能做到化繁為簡和形象生動。
聲樂教學語言的改進,需要教師對聲樂教學有著全面系統的認識,需要教師不斷提高個人的專業素養和綜合素養。教師不僅要提高個人演唱能力,而且要系統地提高綜合素養,包括歌唱生理、歌唱心理、哲學思維、語言藝術等。在此基礎上,構建整體性思維,遵循心理學原理,以學生的認知結構為起點,準確選擇并完整闡釋教學詞匯,運用多媒體新型的語言形式,逐步建立起系統的聲樂教學語言。
聲樂教學語言改進的前提,是教師要構建起歌唱的整體性思維,在選擇教學語言的時候,始終將歌唱視為整體運動,對學生的指導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是要在整體性思維的前提下,做出準確而敏銳的判斷,確定采用何種語言進行教學。
歌唱是全身心協調的運動,這句話有三層含義:歌唱是一種運動;歌唱是全身心的運動,既包括全身,也包括全心;歌唱是協調的運動。這對聲樂教學中的整體性思維提出了要求。“全”是歌唱教學語言的整體性思維的基礎。在教學中,教師要始終按照整體性思維,指導學生掌握歌唱這種全身心協調的運動。當教師在對學生做出某一項具體的提示和啟發的時候,要告訴學生放在整體運動的背景下來理解,切勿孤立地關注某一點,也要避免顧此失彼。
基于整體性的前提,明確歌唱運動中存在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如“放松”與“支撐”、“向上”與“向下”、“靠前”與“靠后”等。提醒“放松”時勿忘了相應的“支撐”及“放松”的度,避免出現把不該放松的都放松了或由于放松沒有相應的支撐而無法實現放松的情況。
關于整體性的前提與局部調整之間的關系,可以運用繪畫作比喻。當繪畫構圖形成,整體布局確定后,就需要對局部進行細化修飾,在細化的過程中,不能脫離整體布局,需要繪畫者隨時從整體布局觀測繪畫的效果。聲樂演唱也是如此,在確定好歌唱發聲內部運動的方向,穩定好共鳴、發聲、氣息等之間的運動關系后,在對聲音進行修飾或者微調的過程中,始終不能脫離歌唱發聲的運動關系:共鳴器官要靠向發聲體而不是遠離,氣息要吹響聲帶,發聲體要保持穩定打開,使氣息聲音流暢通過,使共鳴管道通暢地迎接聲音。在此整體布局不變的前提下,進行局部調整。
教師的教學語言中,存在著相應的言語暗示效應,而歌唱個體身心狀態對演唱效果有著直接的影響。因此,教師要遵循心理學原理,關注學生的心理狀態。一是當學生情緒不佳的時候,要引導學生調整情緒,學會自我心理安撫;二是關注語言表達方式中的心理效應,如積極的言語暗示效應和消極的言語暗示效應、正強化的心理效應、轉移注意力的心理效應等。“暗示效應指在無對抗的條件下,用含蓄、抽象誘導的間接方法對人們的心理和行為產生影響,從而誘導人們按照一定的方式去行動或接受一定的意見,使其思想、行為與暗示者期望的目標相符合。”[7]54
積極的正面的語言表達會起到積極的心理暗示,如“你可以放松一點”等;消極的語言表達不僅是體現在一些負面的詞匯上,而且在實踐中比較容易被忽視。當在主觀上想使用積極的心理暗示時,如果在語言中加上消極的詞匯“不”字,反而成為一種消極的心理暗示,如“不要緊張”等。
消極的心理暗示告訴學生不能做什么,實際上學生往往會重復錯誤。積極的心理暗示是直接強化學生需要達到的要求,如學生上臺的時候緊張,就告訴學生“深呼吸、放松”,而不是告訴學生“不要緊張”。
例如,學生唱到高音或者跨度大的音程時往往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從而形成擠卡、高音上不去、破音等現象。教師如果選擇“別緊張”“不怕”“不會破”等語言安慰學生,學生接收到的往往是其中暗示的“害怕”“破音”等信息,而不是“不”“不會”的信息,形成與預期相反的消極語言暗示效應。上述語言如果調整為“放松些”“大膽唱”“穩住”等語言,就能產生積極的語言暗示效應,起到積極的引導效果。
學生在學習中或多或少會出現不同的問題,如果直接指出學生的缺點,固然可以讓學生明白自己存在的問題,但是這種表達方式,對于解決學生存在的問題,往往效果欠佳。教師應當找到出現問題的原因,從其他方面對學生進行肯定,引導學生向需要調整的方向努力,常常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聲樂教學中轉移注意力心理效應的運用,基于了整體性原則。人的身心是一個整體,當教師通過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將學生的關注點放到其他地方時,如果其他地方做到正確的要求,那么人的整個身體就容易協調,從而達到調整需要調整之處的目的。“高音低唱,低音高唱”“逢上必下,逢下必上”“逢伸必縮,逢縮必伸”“頭音放到胸音上,胸音擺到頭音上”“窄母音寬唱,閉口音開唱”等,前人總結出來的經典語言,都體現了轉移注意力心理效應的運用。
“教與學的關系就是教師幫助學生唱,而不代替學生唱。作為教師要想幫助學生唱好千萬不要讓學生為你的‘學說’和經驗服務,這樣十有八九是要失敗的。”[6]463歌唱的個性特征,決定了聲樂教學迫切要求因材施教。這既包括了要根據學生個體差異確定不同的教學方法,又強調了要立足于學生已有的認知結構為教學的起點,而不是以教師的認知結構為起點,要做到“幫助學生唱”,從而實現真正的因材施教。
聲樂學習肌肉記憶的形成過程,大致可以描述為:能理解運動原理,但不能判斷別人正誤聲音的區別—能判斷別人聲音的正誤,但不能控制自己的運動—能有意識地控制實現正確運動,但感覺不到自己的正誤—能感覺到自己的運動的正誤,但控制較難—能感覺、能控制,但需要集中意識指揮—能較為自如地指揮—形成良好記憶—形成習慣。由此而言,在聲樂學習過程中,學生有很長一個階段難以感受到自己發聲器官的運動正確與否,學生的感受和教師的感受差距大且不可見,這都為學生的學習和教師的教學帶來困難。“人的身心發展是一個不斷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既有階段性,又有連續性。”[8]1因此,教師需要以學生的認知結構為起點選擇聲樂教學語言,分解教學目標,設置合理的教學步驟。根據學生在肌肉記憶形成過程中的不同階段,選擇不同的語言描述,讓學生明確在不同學習階段個人達到目標的標準,讓學生明確自己出現的一些無法判斷自己正確與否的現象是階段性的,是正常的。這將有助于提高學生學習的信心,使學生按照教師的引導,不斷嘗試重復正確的運動,從而提高聲樂教學語言的有效性。
此外,以學生的認知結構為起點,還基于演唱中個體差異性的特點。例如,對于“打開喉嚨”這一感覺,有的學生很容易找到,他們可能完全不需要刻意注意喉嚨,只要通過正確吸氣或者抬起軟腭,喉嚨就自然打開放松了。如果不基于學生個體差異性進行教學,繼續要求他們將喉嚨打開,就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撐開,起到相反的效果。因此,有經驗的教師會根據學生的個體感知能力、個性特點、認知結構、存在的問題不斷調整教學方法和路徑。“喉嚨”打開與否,與絕對正確與否無關,適合甲學生的方法,未必適合乙學生,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因此,從學生的起點出發,從學生的實際感受出發,選擇合適的教學語言,方能提高聲樂教學語言的有效性。
聲樂教學語言的選擇,應依據詞匯表達內容蘊含的深層次含義進行。有許多在歌唱中常用的詞匯,由于日常表達的習慣,用到聲樂教學中,常常會產生誤導。因此,在選擇歌唱常用表達語言時,教師應根據歌唱的原理和聲樂教學的需要,仔細選擇。
如聲樂教學中,常用的術語“口鼻同時吸氣”,這個詞語容易使聽者理解為口和鼻是吸氣的動力器官,因而許多學生平時呼吸很正常,一說到準備歌唱吸氣,就口鼻緊張用力吸氣,出現氣息淺、肩部胸部緊張的現象。按照深呼吸的原理,口鼻應屬于氣息的通道,它們的任務應該是保持通暢放松,使氣流順暢通過即可,吸氣的動力應該來源于腰腹配合,胸腔的打開,橫膈膜上升、下降來產生。基于此,選擇“口鼻同時進氣”來表述,比“口鼻同時吸氣”更為有效。
如小腹“放下”和小腹向外“凸出”(或鼓起),這兩個相近的詞匯,從其表達的深層次含義來分析,“放下”一詞,表達這是一種運動過程,而“凸出”(或鼓起)表達這是一種運動的結果。因此,前者在教學中使用的有效性要優于后者,后者容易使學生關注結果而忽視過程,從而使演唱變得僵硬。
如氣息的“支撐”與“支持”,這兩個相近詞匯同樣存在表達的側重點不一樣的情況。“支撐”更傾向于表達的是運動的結果,把什么對象撐起來;“支持”則表達了一種積極的運動過程,是通過運動形成積極的支撐效果。因此,在教學語言中如果用“支持”強調這是一種運動過程,就更符合歌唱流動感的需要。
聲樂教學中常用的表述,需要將其表達的含義完整闡釋,并基于整體性原則,闡明該詞匯與其他相關聯內容之間的關系,可以提高表達的有效性。
如“保持打開”也是聲樂教學中常用的詞匯,“保持”本身意味著運動過程,而“打開”意味著是一種結果。如果不闡釋清楚就使用這樣的表述,容易使學生關注“打開”這個結果,使“打開”成為一種僵硬的狀態。因此,在教學中要注重闡釋清楚這一表述的完整含義,即“打開”是結果,但是“保持”的運動過程要持續,要不斷地“打開”,不斷地“保持”,而不是停滯不動。“開”的對象也要闡釋清楚,歌唱中的“開”主要包括“情緒、感官、喉嚨、胸腔、肩膀”,“開”的時間也要闡明,是在發聲前就要“開”,發聲過程中要“保持”不斷持續地“開”。
“放松”是聲樂教學中極為常見的表述,雖然其出現的頻率很高,但是學生往往難以領會。當有教師指導時,學生容易“放松”,當教師離開,學生就易出現要么緊張、要么松懈的現象。如果在教學中,闡釋清楚“放松”的“放”是動作表達,“松”是結果表達,“放”是“松”的前提。同時,“放”的前提是“有支撐”,即要放在什么上面,“放”的內容是什么,如肩膀、口腔、胸腔,即歌唱時,究竟哪些地方需要“放”,“放”的方向一定是向下放,放的最后一個動作,一定是向下的。按照這樣的闡釋,就可以進一步闡明歌唱中,“腳、腿、臀”是作為放松最主要的支持,要不斷向上給身體這個“樂器”以支持,要放的內容包括“兩肩、頭、脖梗”等。
任何練習的指導,都應當包含“為什么練(練習的目的)、怎么練(練習的標準)、怎么檢驗(檢驗的方法)”的邏輯,聲樂教學語言也應如此。
歌唱發聲器官的運動雖然依靠人的主觀意識的控制,具有很強的主觀性,但其主觀性卻不能違背發聲器官的自然規律。因此,在聲樂教學中,同樣需要引導學生在理性思維的指導下實現自我的主觀控制,而不是無頭緒地一味依靠感覺。
聲樂教學中的訓練,目的是提高學生的歌唱能力。作為能力的培養,就需要確立相應的目的、標準和檢驗的方法。按照“為什么練(練習的目的)、怎么練(練習的標準)、怎么檢驗(檢驗的方法)”的邏輯組織教學語言,使學生明確練習的目的、方法和自我檢驗的途徑,進一步提高教學的效果。
如氣息基本功的練習,其練習目的是建立起歌唱需要的氣息主力和動力,包括兩肋擴張肌和收縮肌與腰帶動橫膈膜的張開、后腰對橫膈膜和胸腔打開的支持力、小腹的靈活性的練習;練習的方法有慢呼吸訓練、快呼吸訓練等;檢驗的方法以氣息呼出的均勻、持續的時間、腰腹有效運動后的酸軟、肩膀胸腔等不累為標準。通過上述內容的闡釋,使學生明確練習的目標、方法,提高學生對氣息基本功練習重要性的認識,從而提高聲樂教學的效果。
因歌唱發聲器官的非可視性使聲樂教學語言缺乏對基礎術語的準確闡釋的現象,可以通過現代化可視化新型語言手段的應用得以改善。
多媒體技術的發展,為聲樂教學提供了現代化教學輔助手段,為抽象的講解提供了可視化的輔助,同時拓展了教學的時間和空間。傳統的語言形式包括有聲的口語和無聲的表情、肢體語言等,而多媒體技術的發展,為無聲語言的拓展提供了新的形式,可以將這種類型的語言稱之為可視化新型語言。
一是在教學時結合歌唱發聲原理圖像進行講解。運用計算機模擬圖形技術將歌唱器官、發聲器官的靜態圖片和發聲的動態聲像模擬出來,將氣息流動的方向、肌肉運動的方向等形象地展示給學生,通過音頻、視頻對比歌唱不同發聲狀態,如歌唱氣息的深淺、聲音位置的高低等,使聲樂演唱從不可見變得可見,再配合語言的詳盡描述,使學生準確掌握發聲的原理,從而讓學生建立起聲樂學習的理性思維。
二是可以通過課堂錄像,錄制學生的學習過程等,指導學生觀看影像分析自己演唱中的正誤,讓學生從客觀視角理解自己的演唱,從而使學生發現問題,進而解決問題。
三是可以通過嗓音類型檢測等嗓音醫學手段,客觀了解自己的發聲器官,了解自己發聲時客觀存在的問題,了解自己發聲器官的大致類型,為個人的感性體驗提供理性認識的支撐。
聲樂教學語言效果的提升,需要從歌唱規律出發,結合教育教學的規律,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不僅僅是掌握歌唱的技巧,更重要的是需要教師不斷提升自身的綜合素養,包括深厚的文化修養、扎實的學科知識、教育理論知識、學科教學知識等,不斷提高自己的教育能力和水平,從而在聲樂的教學中,能及時準確地發現學生的問題,判斷產生問題的原因,并針對學生的個體差異,運用有效的教學語言,選擇恰當的方法,不斷提升教學的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