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笛
(蘭州市第三十一中學, 甘肅 蘭州 730050)
《紅巖》作為一部紅色經典,人物塑造極為成功。其中,江姐、許云峰、成崗、齊曉軒、劉思揚、余新江……他們的職業、年齡、經歷不盡相同,但都具有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念,對革命事業無限忠誠。在敵人面前,他們橫眉冷對、大義凜然、不屈不撓。一旦革命需要,他們都能舍生取義、從容獻身。同時他們又具有各不相同的性格特征,讓人記憶深刻。比如江姐的沉著鎮定,齊曉軒的精警老練,成崗的堅韌不拔,華子良的隱忍堅強等。這都得益于小說高超的人物心理描寫,小說通過心理描寫不僅塑造出豐滿而成功的人物形象,表現出人物革命意志的堅定,還展現出人物與環境互為作用的關系,為后文的情節做鋪墊,在情感上與讀者產生更深層的共鳴。
心理描寫中的內心獨白,是塑造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之一,指人物通過自言自語,毫無遮掩地吐露自己的心聲,借此展現人物的所思所想和心路歷程。讀者也可以透過人物外表了解其隱秘的內心世界,更好地理解人物的思想感情。
《紅巖》中的江姐是一個對革命有著不屈意志的革命戰士,是黨的好兒女,戰友的好伙伴,與此同時,她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一個愛著自己丈夫的妻子。走在去往華鎣山的路上,江姐看到高聳如云的山峰,想到自己的丈夫——華鎣山縱隊政委彭松濤,她覺得丈夫住在那最高的山峰上,可隨后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好笑:“住得那么高,那才脫離群眾咧!”[1]64這一句內心獨白,將江姐作為妻子的柔軟表現出來,革命工作的需要,江姐和彭松濤這對革命夫婦長期分離,所以這次江姐被派往丈夫工作的地方,想到接下來有可能的見面,像每一個思念丈夫的妻子一樣,江姐禁不住出現相關的聯想。
走到華鎣城門口時,江姐看到城樓上掛著被殺害的革命同志們的頭顱,心里喃喃地說:“安息吧!同志,我們定要為你們復仇!”[1]68當江姐得知老彭已經犧牲,那些歡樂的想念,美好的回憶霎時間涌上心頭,最后悲傷地想:“你不是和我相約:共同戰斗到天明!”[1]69這兩句獨白先后出現,讓此時江姐的悲痛不斷升級,失去同志,失去愛人,悲痛、憤慨和仇恨一步步地占據內心,可是在經歷一番內心的掙扎之后,江姐馬上清醒過來,她決定將這種悲傷轉化成革命斗爭的動力,所以見到華鎣山游擊隊領導雙槍老太婆后,她毅然提出要到老彭工作過的華鎣山繼續戰斗。這是接過愛人未完事業的接力棒,這里既包含有對愛人的懷念,又包含有為了早日解放重慶做出的選擇。在這一系列的心理描寫中,我們看到了一個剛剛失去丈夫的妻子的真情流露,也看到了革命戰士超越小我的大無畏的革命氣概。革命戰士不是高大上的虛構人物,而是能將集體和國家置于小情小愛之上的,有著更加堅強意志和堅定信念的人,是常人,也是超人。隱秘的內心獨白讓江姐這個人物更真實,也讓人物性格更具有層次感。
心理描寫中的心理分析是通過剖析人物面對情況的變化所做出的心理反應,深入地展現這種心理變化,會讓讀者對人物的所思所想更加明了,使人物的轉變和成長更加自然,在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同時,塑造并完善人物性格。
《紅巖》在刻畫劉思揚成長歷程時,就大量采用了心理分析。劉思揚本是資本家的富家少爺,入黨不久后被捕,他先后被關押在渣滓洞集中營和白公館,其間敵人為了誘捕集中營的地下黨員,摧毀集中營的地下黨組織,假意釋放了劉思揚。當劉思揚回到家準備逃跑時,一位自稱是黨派來的“老朱”找到他。老朱先是懷疑劉思揚對黨的忠誠,并讓劉思揚寫出從中美合作所送出的名單以證清白,“這使劉思揚深深地感到委屈,但他覺得,這種委屈的心情,是不健康的,任何人,能對黨的審查懷著這種情緒嗎?”[1]349之后,劉思揚從不冷靜、憤懣漸漸冷靜下來,想要表示革命決心的他連夜寫好了一份公開聲明交給老朱。
可是,之后的老朱卻讓劉思揚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寫下來。此時的劉思揚開始思考:“……這種機密情報,只能口頭告訴負責同志,而不應該寫成文字。只能向李敬原同志本人報告,不能寫成文字的東西交給聯絡的同志。何況老朱和自己一樣,現在也處在敵人的包圍圈里。不過,拒絕寫出機密材料,會不會加深黨對自己的懷疑呢?劉思揚覺得,不應該多想自己,只該根據黨的原則辦事。這不是寫自己的聲明,不能因為怕自己蒙受委屈,而把黨的機密輕易告訴任何人。”[1]351此時的劉思揚認真地分析自己的處境和黨可能受到的損失,從之前的想要恢復黨籍變為一切以黨的利益為出發點,所以他決定什么也不寫。
這些心理活動的自我分析和作品用第三人稱進行的人物心理分析,讓劉思揚從一個帶上重鐐就覺得自豪到沉著冷靜的革命者,這一人物的變化水到渠成,他的革命信仰慢慢堅定,思想更趨成熟,之后他所做的犧牲也就更加合情合理。
在特殊的環境中,人物會出現一些不真實的感覺,比如幻覺和夢境。其中,幻覺是通過對人物出現的幻象展示來刻畫人物的心理,它不僅能豐富人物的性格,還有助于揭示文章的主題。
《紅巖》中成崗因叛徒出賣,不幸被捕。敵人用盡手段始終無法得到任何對其有價值的信息,所以他們把成崗押送到中美合作所特別醫院,給他注射了特制的麻醉劑。在麻醉劑的作用下,成崗出現了幻覺:“成崗仿佛看見老許坐在身邊,似乎是他拿著大哥的信來找自己……又像是和他分手那天……老許在告訴敵人,《挺進報》是他領導的……是呀,老許在二處,和自己靠在一起,面對敵人……”[1]371麻醉劑會讓人的腦神經麻痹和興奮,出現幻覺,此時如果稍微喪失警覺,人就會失去自控力,有問必答,說出秘密。可是這一切在頑強的革命戰士成崗面前,只有短暫的幾秒鐘,他想到許云峰已經被捕,所以和自己說話的并不是老許,隨后就清醒了。他保持住冷靜,強壓憤怒,巧妙地用錯誤的信息混淆視聽,讓敵人一無所獲。強大的意志力和堅定不屈地信念讓革命者不僅在平時表現得冷靜,在使用麻醉劑產生幻覺時仍然能做到清醒如常,英勇的革命者是經得住考驗的,是信念讓他們最終戰勝了特務,同時也戰勝了自己。
心理描寫中除了幻覺描寫,夢境的描寫也是一種常見內容。王朝聞在《談人物的心理描寫》中指出:“夢是心理的形象化了的反映,是現實一種化了裝的反映,也可以說是現實在意識上的一種改造。它不只是一種表現已有生活的回憶的變形的形式,而常常是一種尚未有過卻可能有的生活現象的形象化的預測。”正因為如此,所以夢境的描寫是展示人物心理、刻畫人物性格、反映生活現實的一種重要的藝術手段。[2]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是人物所想的集中表現,它是虛幻的,同時也是真實生活的一種再現,夢境能從不同側面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揭示人物的性格特征,推動故事的發展,深化文章的主題。
比如《紅巖》中小蘿卜頭做的夢,夢里的他被特務帶到他白天才在特務口中知道的磁器口,那個他唯一知道的外面的城,夢里的城門是厚實的鐵簽子門,城墻上面是燒得紅紅的電網,城門像個黑洞,街道像白公館牢房的巷道,而且街上排列著特務,街上的人穿著的是白公館的囚服。夢里的街上忽然開始抓人,小蘿卜頭看到抓人的鷹竟然是特務長了翅膀,而被抓的人的眼珠掉了出來,并盯著他看。小蘿卜頭隨即被嚇醒。
這個噩夢是小蘿卜頭在臨離開白公館的時候做的,孩子本來應該是天真、可愛、無憂無慮的,可是因為在監獄里長大,小蘿卜頭有著一般兒童不具備的成熟、謹慎、懂事。當得知自己馬上就要離開白公館,小蘿卜頭是多么的開心,他白天放走了火柴盒里的蟲子,晚上便做了一個出去的夢,而所夢到的內容竟是如此陰森和恐怖,由此不得不讓人對當時的黑暗感到更加憤怒。小蘿卜頭向往自由,可是誰也想不到,小蘿卜頭等來的是秘密被殺害。這個可怕的夢為小蘿卜頭的悲慘結局做了鋪墊,也為他短暫而悲慘的一生添了更多的悲劇色彩,讓人讀后更覺當時白色恐怖對人的殘害,在豐富了故事情節的同時,深化了主題。
綜上所述,《紅巖》中多樣的心理描寫在刻畫人物、推動情節發展、深化主題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客觀上能給我們記敘文寫作中描寫人物心理提供有益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