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助力精神扶貧

葉德輝 孟靈肖

關鍵詞：設計扶貧 精神扶貧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 設計介入 設計創新

引言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當前，隨著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人們的需求層次已更多地從單純物質文化需要向更高層次的精神文明需求轉變。在政府各項扶貧政策落地后，我國貧困地區在物質上已逐步擺脫貧困，但精神文明建設還不足夠，精神貧困現象依然嚴重。一方面，精神貧困是相對貧困地區擺脫貧困的嚴重阻礙因素;另一方面，精神扶貧對于已經脫貧地區具有防止返貧作用。而設計的介入可通過設計創新手段為社區精神文明建設提供內生動力，讓民眾產生對美的追求，促進民眾自我價值實現，提升幸福感與成就感。

一、精神扶貧概述

（一）精神扶貧的含義：精神扶貧是扶貧工作中與物質扶貧相互區別又相輔相成的一個方面。精神扶貧是在精神層面提供幫扶，通過精神文明建設的措施，改變其落后封建的思維方式，激發貧困對象脫貧的積極性與主動性，創造自主脫貧能力，豐富精神文化生活的一種扶貧方式。目前學術界關于精神扶貧的論述較多，部分關于精神扶貧內涵的界定見表1。

（二）精神扶貧理論分析：國內精神扶貧研究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是關于精神貧困內涵的研究。如余德華認為精神貧困是“精神狀態、價值取向 、生活觀念不能滿足現實生活需要，落后于社會主要物質生產方式的狀態”[6] 。劉浩然、胡象明認為精神貧困是“貧困人員對精準扶貧的政策、措施等制度供給存在有效需求不足的現象”[7] 。第二是關于精神貧困原因的研究。劉淑利強調精神貧困的原因包括地處偏遠、條件惡劣;文化素養低;文化生活單一;脫貧氛圍不濃厚等[8] 。王軒認為精神貧困受“歷史傳統、地域差異、文化價值觀、制度與意識形態規制”等因素制約[9] 。第三是關于精神扶貧內容與方式的研究。余德華認為“教育是阻斷‘精神貧困代際傳遞的關鍵”[10] 。柳禮泉、楊葵認為“要營造健康的扶貧輿論環境，發揮好鄉土文化的價值引領”[11] 。

國外精神扶貧研究有兩個視角：第一是從貧困群體思維意識進行分析。美國經濟學家西奧多·舒爾茨（Theodore W. Schultz）提出通過教育投資來提高人的素質。塞繆爾·亨廷頓認為在經濟發展過程中，文化能引導民眾內在價值觀。第二是從政府福利政策等外界因素進行精神扶貧的研究。印度經濟學家阿瑪亞· 森（AmartyaSen）認為應該通過提高居民收入和保證社會福利的公平分配來縮小貧富差距。美國經濟學家維維·阿拉塔斯（Vivi Alatas）認為擺脫貧困的關鍵在于堅持以人的發展為中心原則，即關注每一個人的教育、醫療等問題。

國內外相關研究對精神扶貧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但也可以看出大多研究缺乏具體實踐路徑指導以及研究缺乏創新。總體來說，精神扶貧的的實踐路徑研究還有待深入，這也為設計助力精神扶貧提供了空間與可能性。

（三）精神扶貧的作用與意義：精神貧困現象如果得不到有效解決，很難從根本上擺脫貧困;而一些已經脫貧地區由于群眾精神貧困，仍有返貧風險。精神扶貧是徹底脫貧的關鍵環節，更是提升廣大相對貧困地區精神文明建設的一種手段。對于已步入小康社會的今天，堅持精神扶貧不僅可以轉變相對貧困者對生活的態度，同時可以豐富農村地區精神文化生活，提升相對貧困者主動脫貧的思想意識和自主致富的能力，實現從“輸血”到“造血”的扶貧工作機制轉變，從而實現相對貧困地區經濟社會內循環發展，增強當地群眾反貧困的能力，建立脫貧的長效保障機制，從而進一步提高與完善我國各地脫貧地區的反貧困工作，降低返貧的風險。

二、設計助力精神扶貧

（一）設計助力精神扶貧分析：設計助力精神扶貧是指利用設計思維進行設計指導與設計實踐，以此激發鄉民主體參與性、重塑鄉村風貌、提升居民幸福指數、提高整體精神面貌特征。在目前的設計實踐中，設計扶貧對精神扶貧的支持作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設計具有創新性整合的特點，它可以通過創新的方式，對鄉村節慶活動、觀念信仰、民俗工藝、空間建筑等進行整合與轉化，并在此過程中協調環境、人、社會、資本，達到改善當地面貌，提高村莊活力，增加村民收入，提升鄉村整體精神風貌。如清華大學廁所革命實踐，利用設計整合當地環境建筑與村民生活習慣，提升了居民生活質量與健康水平，從而進一步提升居民在當地的幸福指數與自豪感，使更多居民愿意留在當地發展自己的家鄉，避免村莊“空心化”。

二是設計引領的是審美，設計作品呈現出的是具有美觀性的面貌特征，吸引村民審美趣味的有形物質會引發浪漫想象，提升村民對美的追求，重塑村民對生活及家鄉建設的熱情;同時，蘊含現代文明價值觀的設計作品可以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教化著村民，以達到精神扶貧的目的。如設計師朱勝萱的“莫干山計劃”，充分利用當地的景觀與資源，開展一系列的設計活動[12] 。經過改造的莫干山，給村民帶去希望并轉變了消極思想，同時也吸引了大批游客，發展旅游業，由此村民重拾對于生活的熱情，也以此提高了居民參與脫貧致富的主動性。

（二）設計助力精神扶貧路徑探索

1.基于精神扶貧的需求層次與激勵措施研究：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人的需求從低到高可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個層次，并將這五個層級作為激勵的理論指導。生理需求與安全需求是基本的物質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需求屬于精神需求。通常來講，某一層次的需要相對滿足了，就會向高一層次發展，追求更高一層次的需要就成為驅使行為的動力。相應的，獲得基本滿足的需要就不再是一股激勵力量。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今天，我國已實現人民對于生理及安全的需求進而轉向精神提升的需要。

設計助力精神扶貧的需求層次可分為三個階段，分別為第一階段社交需求，第二階段尊重需求，第三階段自我實現需求，三個階段為層層遞進式的關系。首先，在滿足社交需求階段，創建村民對于社區內自身文化的認同并提供平臺與機會，使村民能自信的進行文化傳播及其他形式的溝通交流，以此建立文明的人際交往，開展積極的娛樂活動形成社區內良好的互動社交關系。在滿足社交需求后，對主動脫貧致富及模范代表人物給予肯定、頒發榮譽等提升個人的名聲與地位，并設立光榮榜，認同村民價值，使其獲得尊重需求層次的滿足。最后通過產業的發展與模式的良性循環使居民經濟創收，價值感得到認同，獲得幸福感的提升，最終主動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精神扶貧需求層次與激勵方式圖見圖1。三個階段可通過設計的協調與連接作用，將鄉村物質與非物質的資源與人的生活形態進行整合，把鄉村建設與多元主體參與相結合，以實現各階段需求激勵措施。

2.設計助力精神扶貧規劃：農村地區擁有豐厚的自然資源和文化資源，但缺乏創新的文化轉化方式和文化傳播方式，同時村民缺乏對于家鄉建設的參與感和自身文化的認同感。通過設計介入進行社會創新的方法，觀察農村人群生活形態，調動村民參與建設家園的積極性;挖掘地域文化資源，將資源進行整合，并結合貧困人群生活形態實現轉化和提升，使貧困群眾精神狀態實現整體提升，并建造一個可持續的精神扶持系統。此系統以“參與建設”為主線，“設計創新”為手段，實現居民參與式建設與發展，培育貧困人群自主脫貧能力，提升村民精神層次，并通過產業的興旺、生態的宜居，使村民增強文化自信、幸福感和認同感。設計助力精神扶貧系統見圖2。

設計助力精神扶貧的核心目標是通過設計手段提升村民整體精神風貌，并通過精神文明的建設形成內生動力以促進精神、經濟、文化等多方面可持續的良性循環。精神的建設離不開人的參與，人的有效參與離不開社會創新方法，設計介入可有效地整合鄉村資源，設計作品可提升村民的審美，設計創新服務可幫助手藝人、非遺傳承人等人才賦能。將資源和人協調發展轉化為產業的發展，提升鄉村形象，在村民參與建設過程中受到良好氛圍影響而潛移默化的提升精神風貌。

具體實施方式為首先在社區內收集村民建設需求及意見，調動村民參與社區建設。在村民參與建設過程中結合地方特色資源進行設計指導與設計規劃，包括民俗、環境設計、景觀設計、特色產業建設等，并推動手工藝人與設計師進行協同創新。在此過程創建村民對自身文化的認同，引發村民對所屬社區的歸屬感，并找到精神的慰藉和情感的寄托。其次把藝術家引入鄉村進行藝術創作，以實現消費拉動經濟的同時提升社區藝術氛圍;重建鄉村禮堂，讓村民重新找回農村本身的秩序感;開展社區內積極向上的娛樂活動與跨社區活動。此過程通過藝術作品與藝術活動可讓村民產生對美的追求，同時實現社區居民溝通交流，進行情感互動。最后，跨社區開展多種互動活動，積極發展旅游服務產業，包括利用設計手段開發特色產品、特色產品包裝及特色服務體驗，并建立線上線下雙平臺，進行地方知識傳播、農產品售賣、特色服務體驗等。同時社區內設立光榮榜，表揚獎勵積極主動的村民，發揮模范帶頭作用，調動其他居民共同參與。通過這樣的方式游客獲得良好的鄉村旅行體驗，當地傳統文化得以傳承，村民經濟實現創收、自我價值得以認同，村民獲得感與民族自信感整體得以提升，從而實現物質與精神的雙重建設，如圖3。

三、案例驗證分析

在近幾年國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我國在設計助力脫貧方面積累了大量的實踐案例。將相關成熟設計案例帶入上述規劃中的村民參與、社區建設、發展特色產業等主線環節進行分析，以此驗證上述規劃的可行性，并為實施設計助力精神扶貧規劃提供設計實踐參考。

（一）案例驗證：在村民參與建設的方面，如湖北省孝感市孝昌縣王店鎮樊家灣，村內原本的石磨產業被現代技術所替代。隨著設計團隊的介入，石藝被重新開發，在帶動下村民主動開發本村資源，打造了“石藝村史館”，還學會教游客體驗制作。游客體驗得到增加的同時也極大帶動了村民的積極性。再如山東省日照市南湖鎮鳳凰措藝術鄉村項目，設計團隊與當地工匠共同協作，對半廢墟狀態的鄉村進行改造，使廢棄狀態的村莊向藝術化轉變。村民藝術創造能力由此得以提升，而手工藝人技藝在此過程找到用武之地。兩個案例表明，通過設計推動村民參與建設鄉村，可將村民與鄉村獨特地域資源相整合，以此引導村民協同創新，不僅因地制宜的發展起藝術化鄉村，更有利于對村民主體的重塑。

在設計介入社區建設方面，如臺灣原本破敗的土溝村，由一群藝術專業駐村大學生改造后變成“土溝村美術館”（圖4）。設計師們將曾經的豬舍改造成“土溝農村文化學堂”，水渠上修建彩雕座椅，連水龍頭也被賦予各種裝飾。設計師的感召使村民也投入到社區建設的藝術創作中。經過設計改造的土溝村吸引了大批游客，村民也在不斷參與中對勞動成果產生了認同感，對家鄉產生自豪感。這一案例表明，通過設計的介入如對村內自然景觀、鄉村禮堂、公共空間等的設計以及對村民的設計帶動，可讓村民重新關注生活，重塑對家鄉的認同與凝集力，讓村民重新找回農村本身的秩序感，并通過藝術形式培養了村民對于美的追求。

最后在發展特色產業方面，如沈陽的“稻夢空間”項目[13] ，通過藝術設計手段整合水稻資源，前期將鄉村稻田種植進行規劃設計，水稻成熟期便能觀賞到水稻形成的畫作，創造出“稻田畫”（圖5）。這樣的設計介入在保留鄉村傳統性的基礎上既可以吸引游客觀光又能帶動了鄉村傳統水稻產業的發展，村民精神物質得以雙豐收。這一案例表明，通過設計創新手段將鄉村的本土資源進行創新升級，發展成為特色產業，在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的同時，也促進了當地與外界交流互動，進而村民對于鄉村社區建設的參與程度進一步提升，村民對家鄉的認同感、歸屬感、獲得感與幸福感也隨之提升。

（二）驗證分析：將實踐案例帶入村民參與、社區建設、發展特色產業等設計介入中驗證可知，上述對于設計助力精神扶貧的規劃具有相當的可行性，它在一定程度可有效提升村民的精神風貌。這些案例從不同的角度提供設計幫扶以達到精神扶貧目的，大致可歸結為兩類：其一是將重心放在設計服務上，即通過對鄉村在環境、建筑、產品等方面提供設計服務，為村民提供更舒適宜居的生活環境，以此提升村民對美的追求，重塑村民對家鄉的熱情，潛移默化地教化村民。其二是將村民能力提升作為設計的關注點，通過村民自身設計成果來提升成就感。雖然著重點不同，但各案例始終都是以人為中心，以設計為手段而進行，從而達到了提升精神風貌的目的，這在設計助力精神扶貧實施中非常值得借鑒的。

四、設計助力精神扶貧反思

設計的介入為鄉村帶來活力的同時也為鄉村帶來更多的資源，經過設計介入的鄉村滿足了村民的社交需求也激發了村民的建設熱情。但在真正實施過程中，設計助力精神扶貧不可避免地會面臨許多的問題，需要進一步解決與完善。

（一）設計助力精神扶貧面臨的問題：一是在設計介入過程中，大多設計實踐的途徑是通過對當地自然資源或文化資源的整合開發使鄉村呈現新面貌，以此促進村民認同與鄉民幸福感。但這也存在著一定的局限，即擁有豐厚資源的鄉村或是少數民族村落更易于設計開發，然而中國大部分傳統村落資源是相對較少的，對于這些村落，設計的資源整合作用難以凸顯或是創新性要求更高，通過設計協調村民難度也隨之更高，村民難以參與進來，那么對家鄉文化的認同和凝聚力也就相對減少。

二是在設計實踐中，尊重鄉村內生文化尤為重要，不同鄉村尤其是各少數民族鄉村之間傳統文化的差異使得設計在實施過程中具有復雜性。各村落間生產生活模式及民俗信仰等傳統文化體系不同，在設計介入時二者關系如處理不當極易引發矛盾。因此設計介入前需深入調研，再采用得當的設計介入方式途徑，這樣的差異化也使得設計介入的效率面臨挑戰。如孫君在早期的實踐中希望用藝術激活鄉村，在對破損老舊的房子進行美化的過程中遭到當地農民的不滿與質疑[14] 。村民對孫君的創作質疑便來自于當地村民更關注房屋的實用功能而并非藝術。

三是對于村民主體性的重塑是重點也是難點，村民是精神扶貧的主體，重塑村民主體性才能實現村民的自覺與自信達到精神扶貧作用。但在設計整合資源與村民參與建設過程中，大多是設計占據主導，村民被邀請參與，設計介入的強度把握不得當便會造成本末倒置的局面。另外，設計助力精神扶貧的成效也在很大程度上受村民參與的積極性的影響。因此如何把握設計介入程度與村民主體的關系變得尤為重要。

（二）設計助力精神扶貧的建議：針對上述分析可知在未來的設計助力精神扶貧中需要完善的地方應主要從三個方面著手，其一是了解個體差異，注重設計介入途徑的多樣性，無特色資源的村落占據了相當的數量，那么探索更多的設計改造方式必然是當務之急。如今互聯網自媒體等傳播形式的興起，使得群眾自身接受信息和發聲渠道更為廣闊，利用一些新興產業協助精神文明的傳播及其他更多創新的方式助力精神扶貧仍等著我們去探索。其二是在設計介入前對當地的各種資源與人的生活型態做好充分調研，對不同地區精神貧困問題進行具體分析，并處理好設計與當地村民及其他多方關系，再采取最適合的設計幫扶方案。

其三設計介入的程度需做衡量，將設計放在思想啟發的位置，以突出村民主體性為重點。同時要找準地區發展的著力點，依靠地區優勢開發設計當地群眾及消費者所需的產品及服務，在此過程提高村民文化教育，以此觸動當地群眾內心，最終發動群眾自主建立起鄉村的自信感，并起到提升當地群眾的歸屬感與幸福感的作用。

總結

我國雖然已在脫貧攻堅中取得絕對勝利，但這并不意為著扶貧事業的結束，群眾的精神需求與當下精神文明建設成為一個全新的亟需解決的問題。在設計方法指引下，設計的介入可以整合地域文化資源、創新生產生活方式、提供審美價值，為村民精神建設需求提供方式途徑上的幫助。設計作為一個綜合性學科，在對鄉村整體建設的規劃與指導以及重塑村民主體性等方面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設計助力精神扶貧并不是精神扶貧的唯一方式，堅持發揮設計應有的作用，并與其他學科結合共同推進精神文明建設，形成可持續的精神扶持系統，才能實現物質與精神文明雙重建設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