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李贄的女性教育觀

毛琴

摘要：自西漢起，儒家思想一直在中國古代社會占主導地位，其中的男尊女卑思想也一直延續至今。李贄是明末著名的思想家，在全社會處于程朱理學思想的背景下他提出男女平等的思想，認為無論在婚姻中還是教育上男女都應有平等的權利，無論是在過去亦或是現在都有著較大的現實意義和積極作用。

關鍵詞：李贄;男女平等;女性教育

在李贄生活的年代，理學家利用“三綱五常”等思想壓迫女性。在教育方面，男性也一直占據主要的教育資源和教育機會，女性很少獲得教育。而李贄卻在幾千年來男尊女卑的背景下提出了男女平等，女性受教育的權利，并且付諸于實踐，這是讓后人很值得研究的一點。

一、明以前的女性教育

古代的女性教育是不平等的。西周時，女子在家中接受教育，男子卻在學校中，體現了西周時期教育的重男輕女。西漢時，儒家思想的正統地位確立。受儒家“三綱五常”的影響，女附屬于男，受教育的權利也很少。同時“三從四德”思想使男性在社會和家庭中占據主導地位，直到唐朝，儒釋道三教共同發展，女性的地位才略有提高。但到了宋代，隨著程朱理學思想的興起，理學家們把女性禁錮在“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的封建倫理綱常里。理學家程頤曾說過：“然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1！可見當時理學家把女性的貞節看的很重要，同時政府大力鼓勵女性守節，為守節的婦女修建貞節牌坊。據《古今圖書集成》記載，唐代的節婦烈女有51人，宋代的有267人，到明代猛增至36000人。從節婦烈女數量的增加，我們可以看出女性所受的壓迫之深。在明末，陳繼儒提出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是對女性德行的貶低。但是同一時期的李贄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在男尊女卑的背景下提出了男女平等的思想。

二、李贄的女性教育思想

（一）男女生而平等

他反對程朱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認為“存天理滅人欲”壓抑了人的天性。李贄追求“童心”，認為“童心者，真心也……夫童心者，絕假純真”。他追求的“童心”是“真心”，是“自然本性”，認為“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我們順應人性，就是真，就是自然之性。我們順應自然發展，就不應該約束女性的發展，應使女性與男性一樣平等的接受教育。李贄在“童心說”的基礎上，提出了夫婦為萬物之始、天賦平等的思想，進而又在此基礎上提出男女平等的思想，在男女平等的基礎上又有贊成婦女改嫁，反對婦女禍水論，女子可以接受教育等思想。

李贄主張女性享有受教育的權利，并且為女性爭取教育權利，鼓勵婦女求學。古代一直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但李贄對此進行了反駁，他在《焚書·答周西巖》提到“天下無一人不生知……然又未嘗不可使之知也”。認為沒有哪一個人一出生就對萬事萬物有透徹的認識，人與人之間是沒有差別的。在《初潭集·夫婦篇總論》里提到：“夫婦，人之始也，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兄弟，有兄弟然后有上下”、“天地萬物共造端于夫婦之間”。李贄認為夫婦是人的開始，是天地萬物的開始。表明男女地位同樣重要，離開了女子，社會將不復存在，體現了李贄的男女平等觀。

同時面對“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李贄在男女平等的基礎上提出了贊成婦女改嫁的思想。男性可以在配偶去世過后再娶，反之，為什么女性不可以再嫁呢？在《藏書·司馬相如傳》中，他贊賞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相愛私奔，把他們的私奔稱為“善擇佳偶”，批評污蔑卓文君的理學家為“斗宵小人，何足計事”。從這就可以看出李贄在婚姻觀上，認為男女是平等的，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李贄還反對婦女禍水論。從古至今，一直有人把王朝的滅亡歸因在女性身上。例如商紂王唯妲己之言是從、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竟“烽火戲諸侯”，這兩個例子都是世人認為女性害的王朝滅亡的重要例子。面對這個觀點，李贄認為“夫而不賢，則雖不溺志于聲色，有國必亡國，有家必敗家，有身必喪身”。即如果君主沒有賢明，即使不沉溺于美色國家也會滅亡，家庭也會衰敗，自身也會喪失。一個朝代的滅亡是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我們要探尋它的根本原因，而不是只僅僅看到它的表面原因，或直接把原因歸咎于女性。

（二）女子亦可學道

在男女平等的基礎上，女性應該和男性一樣共同享有受教育的權利。李贄在自己的教書過程中把自己的男女平等思想付諸于實踐，卻受到了道學家的批判。面對道學家們提出的“婦人見短，不堪學道”的觀點，李贄在《焚書·答以女人學道為見短書》里對此進行了批判，提出：“余竊謂欲論見之長短者當如此，不可止以婦人之見為見短也。謂人有男女則可，謂見有男女豈可乎？謂見有長短則可，謂男子之見盡長，女人之見盡短，又豈可乎”？李贄認為并不是所有的男性見識都長，所有的女性見識都短。同時李贄還寫到“夫婦人不出閫城，而男子則桑弧蓬矢以射四方，見有長短，不待言也”。古代大多數的女性被要求不能在外面拋頭露面，她們的活動的范圍狹窄，就像一個“井底之蛙”一樣，又讓女性去哪里見識更寬泛的世界呢？而男性則可以到各個地方去，見識天下各個地方的物種，所以男女見識長短就不必說了。從這兩句就顯示出李贄認為男女見識的長短，與性別無關，而是在于接觸社會的多寡與深淺。又“設使女人其身而男子其見……則恐當世男子視之，皆當羞愧流汗，不敢出聲矣”。如果給女子與男子均等的機會接觸社會，女子的見識并不一定會低于男子。在后文中也用邑姜、文母等人舉例，展示出女性的見識也可以比男性長，也會讓人敬佩。通過這篇文章對“女子不堪學道”的批判，我們就可以看出李贄是贊成女性學習的，是可以和男性一樣享有受教育權的。

人的本性沒有高下貴賤之分，“爾勿以尊德性之人為異人也彼其所為，亦不過眾人之所能為而已。人但率性而為，勿以過高視圣人之可也，堯舜與途人一，圣人與凡人一”，李贄認為每個人之間都是一樣的，堯舜與普通人一樣，圣人也和凡人一樣，都是必須通過后天的努力才能成才。他還說“人人皆可以成圣”，即通過后天的學習，每個人都可以成才，那么女性通過接受教育也是可以成為人才的。在“人人皆可以成才”的思想基礎上，李贄對“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偏見進行了批判。李贄在他的文章中羅列了25位有才識的女性，并在結尾贊曰：“此二十五位夫人，才智過人，識見絕甚……李溫陵長者嘆曰：是真男子！是真男子！已而又嘆曰：男子不如也”！同時還把一些在文學和學術上有成就的婦女歸為一類，在《初潭集·夫婦篇·文學》中對她們進行贊揚，以說明女子不僅有接受教育的能力，而且通過學習還可以有很大的成就，甚至比男性還優秀，使“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錯誤思想和世俗觀念崩潰瓦解。

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家庭模式，加上“女性不得干政”就使女性的政治地位很低。如果給與女性發揮才能的機會，一定是巾幗不讓須眉。例如李贄在《藏書》中稱贊武則天為政“勝高宗十倍，中宗萬倍矣”。“試觀近古之王，有知人如武氏者乎？亦有專以愛養人才為心，安民為念如武氏者乎”？李贄稱贊武則天比很多古代帝王有愛惜人才，為民著想的想法和行為，認為很多帝王都不如她。李贄贊賞武則天的才能體現了他的男女平等思想。李贄的這些新思想、新觀念，對于后代的學者有很大的影響，如對后世的黃宗羲、馮夢龍都有一些思想上的啟蒙。

三、李贄女性教育思想的實踐與影響

（一）李贄女性教育思想的實踐

李贄在自己的思想和生活中都做到了男女平等。如在芝佛院招收學生時公開招收女弟子。其中以麻城梅衡湘的女兒梅澹然最為出色。“出世丈夫，雖是女人，然男子未易及之，今既學道，有端的知見，我無憂矣……故凡答彼請教之書，彼以師稱我，我亦以澹然師答其稱，終不欲犯此不為人師之戒也，嗚呼！不相見而相師，不得師而彼此皆以師稱，亦異矣”。從這段話我們就可以看出李贄對梅澹然的贊美，以及他在和學生相處時，也是平等相待，相互尊重，不談師道尊嚴。他的男女平等思想以及女性有受教育的權利都體現在他對待女弟子的態度上。在程朱理學占主流的時代，李贄能把自己的思想付諸于實踐，令人欽佩。

他以把女子培養為經世致用之才為教育目的。在教育內容上，李贄反對把儒家的四書五經作為統一的教材，他反對人們盲目推崇孔子。他在《童心說》中稱“《六藝》《語》《孟》乃道學家之口實，假人之淵藪也，斷斷乎其不可語于童心之言明矣”。嘲笑《論語》《孟子》等儒家經典，認為這些經典是蒙蔽童心、壓抑人性的作品，都不是絕假純真的學問，不應該把它作為學生的教學內容。李贄主張教育內容要多元化。如在“耕稼陶漁之人即無不可取，則千圣萬賢之善，獨不可取乎？又何必專門學孔子而后為正脈也”，這句話中，李贄把學習的對象擴大到耕稼陶漁之人，即他們身上只要是有用的，我們都應該向他們學習。他主張廣泛閱讀，專心研究，學以致用，理論聯系實際。他批判傳統的教學方法：“儒先臆度而言之，父師沿襲而誦之，小子蒙聾而聽之。萬口一詞，不可破也，千年一律，不自知也”。認為學習不應該只是盲目的背誦聽課不思考，我們要有懷疑精神，在繼承的基礎上進行創新。李贄在《觀音問》里也曾提到“學人不疑，是謂大病，唯其疑而屢破，故破疑即使悟”就可看出他的教學方法。在教學觀上，李贄主張尊重個性，因材施教;獨立思考，鼓勵質疑。認為應該允許學生根據自身情況和興趣選擇合適的學習內容，以發展自己的個性。“夫道者，路也，不止一途;性者，心所生也，亦非止一種已也”2。我們應該根據每個人的個性進行施教。就算是不成才的學生，李贄也不放棄，在《答與友人書》中說“若夫不中不才子弟，只可養，不可棄，只可順，不可逆。逆則相反，順則相成，是為千古要言”。在與耿中丞的書信中也說到“各從所好，各騁所長，無一人之不中用”。根據每個人的喜好個性發展每個人的長處，這樣天下就沒有一個人是無用的。但當今中國實行的是班級授課制，這樣雖然方便了學校管理、老師授課，但不得不說這樣也造成了老師忽視很多學生的個性。同時現在的應試教育，追求唯一正確答案和通過考試，很多老師學生為了應付考試，都只學習考試要考的內容，這完全限制了老師和學生的發展，所以現在轉變為素質教育是很有必要的。

（二）李贄女性教育思想的影響

李贄的思想在當時被稱為“異端”，所以他的著作被禁毀。但是他的思想仍然在社會上廣為流傳。如其他文獻對李贄思想的記載“最能感人，為人所推，舉國趨之若……今日士風猖狂，實開于此。全不讀“四書”本經，而李氏《藏書》《焚書》，人挾一冊，以為奇貨”3。李贄對理進行批判，贊成男女平等，對當時和后來的思想家都有一定的影響。由于他本身開明的教育觀念，身后跟隨了一群積極求學論道的學者。在《李贄文集》中，就收集了很多李贄與學者討論學術的信件，如《與焦漪園》、《答耿司寇》等。清初，雖然王夫之指責李贄與焦竑等人以佛老之學擾亂儒家圣道，但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的部分思想也是對李贄思想的批判和繼承。如顧炎武以“小人之名”直呼李贄，但卻說“然雖奉嚴旨，而其書之行于人間自若也”。黃宗羲批判君主專制的思想也是受到了李贄的影響。戊戌維新時期和五四時期的一些人的思想也受到了李贄的思想。如魯迅的《孔乙己》《祥林嫂》等文學作品。

同時李贄的這些思想對現代社會也有很大的現實意義。在現代社會，有些地方仍然還存在男女教育不平等的現象。而且隨著學歷的提高，就讀的男性的比例逐漸大于女性。特別是在研究生階段，男性就讀人數比女性就讀人數多。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其實還是男女性別上的不平等。在傳統觀念里，女性的任務就是在家相夫教子，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是新時代，應該使教育面向全體學生，實現真正的男女平等。如今，隨著中國越來越強大，研究李贄的女性教育思想對于提高女性地位、女性擁有全面的受教育權有很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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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國家統計局2018年《中國婦女發展綱要（2011-2020）》統計監測報告[R]，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912/t20191206_1715998.html.

[10]程頤、程顥的《二程遺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版，第356頁。

[11]張建業主編：《李贄文集》第1冊《焚書》卷三《論政篇》，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81頁。

[12]朱國楨：《涌幢小品》卷十六，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352-3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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