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湖

◆喇二車

源頭古老的傳說和天地孕育

萬物時的呻吟一樣感人

埋藏在遠古洪荒里的哀嚎聲

喚魂聲 海螺聲 誦經聲……

伴隨著那條大魚滾涌而出

九十九架牛的蠻力

淹沒了九十九個寨子最后的

罪惡和黑暗

第一聲求偶的海螺從湖底

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愛上后龍的格姆女神

把眼睛留在了這里

從此

山和水就有了光和愛

從此

大祖謝叭庫在祭祀開路的

達巴語里成了一座豐碑式的坐標

提醒遠去的祖先

在這里駐步 歇腳 煨茶

因為這里有獨一無二的水

在這里洗洗手

可洗掉前世所有的罪孽

啊哈吧啦蘇醒了

瑪達咪的贊嘆

在巖石上開出了花朵

只有光的音色才如此清澈見底

只有魚的舞姿才如此輕靈透亮

這樣的色調

只能是風和雨把時光熔進爐子

煅淬千年 敲擊千年

再磨制千年而成的一面純黃金色的

流淌著清凜旋律的魔鏡

是誰抬手撫摸了天空藍色的臉龐

是誰讓云朵纏著思緒在水里游

又是誰撐著豬槽船在天上飄

花在湖岸略帶著羞澀靜默

就讓若有所思的王妃島禪定吧

只有如此純粹的安詳和寧靜

才配得上這雙晶瑩剔透的手

去觸摸人的靈魂

碼頭總是如阿媽的胸懷般無私

把所有的豬槽船

收攏在懷里守護

不讓一絲風刮在孩子們身上

只有半島上的經幡群

才需要風去念誦

比風鋒利的是達巴的口舌

是斧頭砍下去的瞬間

凝固成斧痕的語言

如刻有愛和恩德文字的印板

烙在兒女們的心上

又如春風細雨般的育化敬畏

感恩一切存在和不存在的生靈

每一次聽誦

都會令我莫名地淚流滿面

這不僅是一場洗禮

更是一次脫軌的靈魂

得到拯救地撼動

習慣雙手合十的人

你是否還行走在

喇嘛寺柔軟的佛音里

而湖水柔軟的骨頭里卻

隱藏了一座木樓房四合院

每一個輪回的開始

你都將這四合院

整理得如湖水一樣干凈

因為你明白

放飛的心得到回歸

總得有一個干干凈凈的歸宿

祖母屋最古老的顏色包容了

上火鋪的尊貴和下火鋪的謙恭

這是神的旨意

所以

阿媽每次把恩德揉制

阿哩粑粑時

首先第一餅

總是敬獻在鍋莊祭神

祖母心里窖藏了多年的那壇

酥理瑪酒

只有她選定了接班人答布

才能解封開壇暢飲

千年不滅的火鋪呵

千年不熄的酥油燈

都在同一個方向

尋找著通往天堂的

那條明亮的路

而走婚橋可曾圓了松針和露水的夢

搭在心與心之間

不長不短不遠不近的心程

是最原始的追求距離產生美的

神的創舉

總是讓人欲罷不能

湖草總是隨四季更換著顏色

而走婚橋卻從生到死

始終如一 忠貞不渝

篝火和夜的傳說一旦被節奏拉長

竹笛孔里竄出的激情

就會把世界圍成半個圓圈

白褶裙的腰肢如柳條似流水

蹬靴子的腳步如虎豹似雄鷹

火苗的熱烈 眼神的對白

手與手的交流 心與心的觸碰

血液沸騰 力量噴發

甲措體 甲措體

那是對阿石撒爾若古戰場

凱旋而歸的勇士們的祭奠

那是納若納姆對生離死別

坦然釋懷的表述

那是對愛情無比珍視的

高貴情操的頌唱

一切都隨心所欲

一切都心領神會

一切都順理成章

斯布阿納峨之巔

醞釀千年的雷電呵

別再讓我的馬隊和牛群

沉睡在巖層下面

霹靂吧納若納姆

讓高原的雄風雕琢起你

火焰般的輪廓

矗立

出發吧

我要蹚進這方湖水和森林

去虛度光陰

起錨吧

我要蕩著這豬槽船

去蹉跎歲月

那只擦著水面起飛的雁

翅膀抖落的那串水珠

今夜

會不會滴進我的夢里 飛翔吧

我的大雁

飛翔吧

我的納姆阿甲若

飛翔吧

我心中的——瀘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