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夕

2022年2月4日,第24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開幕,一個月后冬季殘疾人奧林匹克運動會也將舉行。至此,北京成了歷史上第一個“雙奧之城”,著名導演張藝謀也成為首位雙奧開閉幕式總導演。春節期間,張藝謀還有一喜——電影《狙擊手》上映,這讓很多觀眾非常期待。
細心的影迷會發現,這部電影的導演署名是兩個:張藝謀和張末。這個張末不是別人,正是張藝謀的大女兒,兩人各自執導了一半的影片。張末的這次亮相,受到了廣泛的關注,不少人說“這意味著女承父業正式開始”。真的是這樣嗎?
遺傳藝術天賦
張末,1983年3月31日出生在西安,是張藝謀的大女兒。女兒出生的時候,張藝謀正在廣西熬夜拍攝電影《一個和八個》。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他激動得跳了起來,想了一會兒后,給女兒取名張末。他說,這個“末”字有兩層意思,首先女兒出生在月末,然后希望從第二天起,他的事業翻開嶄新的一頁。
這時的張藝謀年過三十,尚未名揚天下,但在張末出生后的第二年,他就憑借電影《一個和八個》,一舉奪得中國電影優秀攝影師獎。第三年,張藝謀又憑借影片《黃土地》,獲得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攝影獎。之后,一發而不可收,國內國外各項大獎幾乎拿遍了,成為中國最著名的導演之一。而這一切,在張藝謀看來,跟張末是有一定的關系的,是張末的到來,開啟了他的幸運之路。所以,張藝謀格外喜歡這個女兒。
遺憾的是,張藝謀火起來后,也忙碌起來了,缺席了張末的童年和少年時期的成長。而且,在張末剛剛懂事時,張藝謀跟妻子因種種緣由走向了離婚。看著終日偷偷抹淚的母親,張末加深了對張藝謀的恨意,并安慰母親:“媽媽,就算沒有爸爸,我們一樣可以過日子,我慢慢長大了,可以照顧你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張末,從小就很堅強獨立。另外,她還有著與生俱來的藝術文學天賦,上小學和初中時,就有多篇文章在《中國少年報》《南方周末》《家庭教育》等報刊上發表。但是,基于對父親的埋怨與不滿,張末逐漸長大后,并不愿意像父親那樣走上與藝術相關的道路。16歲那年,她通過努力,考上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建筑系。在校期間,她就曾跟同學說過:“我學習建筑,有反叛的成分。”
隨著年紀的增長,加之與女兒相隔重洋,張藝謀越發掛念女兒,多次想跟女兒和解。他經常給張末寄去她愛吃的瓜子、話梅、牛肉干等零食,每次到美國參加活動時,都會去看望張末,認真地幫她洗衣服、收拾整理屋子。哪怕張末對他不冷不熱,他也默默付出自己的愛。
直到有一次,張藝謀來看望張末時,碰巧遇上張末生病,上吐下瀉,張藝謀守在女兒身邊,整整一夜沒有合眼。隨后,母親也打電話來了,嘆著氣對張末說:“不管我跟他的關系怎么樣,他永遠是你的父親,永遠都是愛你的。”
連母親都這么說了,張末也不忸怩作態,正式跟張藝謀和解了。
對父親放下成見后,張末在學習建筑的過程中,越發感覺自己對這一行不感興趣。以前,因為對父親不滿,從來不認真觀看張藝謀拍的電影。一天晚上,她睡不著覺,心血來潮,認認真真地看了張藝謀執導的優秀影片后,深深被震撼了,同時激發出對藝術的渴求。沒過多久,她就主動給張藝謀打電話:“我想我應該遵循自己的內心,去走藝術這條路。”張藝謀一聽,開心不已:“這太好了!你本來就很有藝術天賦,不搞藝術太可惜了。”
于是,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后,張末憑借自己的實力,并在導演李安的推薦下,順利進入紐約大學,成為電影學院編劇導演專業的碩士研究生。從那之后,父女倆的關系更密切了。遇到一些不理解的難題時,張末首先想到的不是學院里的某位教授,而是父親張藝謀,經常跟他探討電影藝術。
從助手到導演
2008年,張末學成歸來,張藝謀第一個向她拋出橄欖枝:“你到我這兒上班吧。”張末連工資都沒問,就直接加入張藝謀的公司了。因為她覺得,錢不是最重要的,但在父親的身邊,給他當助手,肯定能更快地學到更多的東西。再者,張藝謀那時已經年近六旬,希望有一天張末能夠繼承他的衣缽。
不久,張藝謀的電影《三槍拍案驚奇》開拍了。那時候的張末并沒有想好將來的路要怎么走,甚至不確定自己究竟要不要當導演。她猶豫著對張藝謀說:“我先從剪輯做起,給您當剪輯師吧!”張藝謀相信女兒的能力,自然沒有意見。就這樣,張末在劇組里擔任剪輯師和字幕師,正式踏入電影圈。
張末工作很賣力,每天工作13個小時。她把許多新穎的理念運用在剪輯里,剪出來的片子緊湊而精彩,讓張藝謀很驚喜,相信她在電影方面也具有才華。
一年之后,在拍攝電影《山楂樹之戀》時,張末除了當剪輯師和字幕師,張藝謀還讓她嘗試做副導演的工作。張末認為這是一種挑戰,便欣然答應。
她變得更忙碌了,在影片籌備階段,進行文字資料和形象資料的搜集工作,協助張藝謀編寫分鏡頭劇本、制作場景表、選演員、選外景,等等。在拍攝期間,她又每天到現場檢查各項工作,包括服裝、化妝、道具等,并指導后景中群眾演員的表演及環境氣氛的布置。好不容易熬到片子拍完了,張末又繼續開展剪輯和字幕的工作,并負責制作預告片,忙得不亦樂乎。
張藝謀看到張末每天忙前忙后,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不禁對她說:“有你這個副導演在,讓我省心不少。”張末則笑著對他說:“父女同心,其利斷金。”
之后的兩年,在張藝謀拍攝電影《金陵十三釵》和《歸來》時,張末一如既往地擔任副導演、剪輯師和字幕師的工作,同時擔任字幕的外文翻譯工作。張藝謀時常對朋友說:“張末不只是我的女兒,還是我的全能助手呢。”
也就在這個時候,把拍電影所有環節都了解透徹的張末,終于確認自己愛上了電影。有一天,她跟張藝謀說:“在拍攝電影時,我發現大家都處于一個創作的亢奮狀態,每個人都希望把電影做好,這就是我想要的一種工作狀態。”張藝謀感到很欣慰,并鼓勵張末當導演:“你已經熟悉與電影相關的每一項工作,完全可以獨立執導一部電影了。”張末很受鼓舞,躍躍欲試,她確實有自己想拍攝的一個故事,并親自撰寫劇本,劇本都已經完成一半了。
2016年,張末親自去請倪妮出演自己執導的處女作《28歲未成年》的女主角。在拍攝張藝謀執導的電影《金陵十三釵》時,她們就有過交流合作。張末把劇本交到倪妮手上后,真誠地說:“我覺得28是一個奇妙的數字。我在28歲時遇見了你,你現在正好28歲,適合出演我的《28歲未成年》。”張末一直認為,倪妮的可塑性很強,電影《28歲未成年》的女主角就是要有28歲的沉穩和17歲的活力,而倪妮正好符合條件。張末還說:“我邀請你來參演不是因為我爸爸的原因,如果你能接下這部戲,希望也不是因為我爸爸。”
張末的一番話打動了倪妮,在倪妮的印象中,張末就是一個很努力、很拼命、很有韌性的人,這些特點其實跟張藝謀特別像。看過劇本后,倪妮非常喜歡這部愛情奇幻喜劇片,很高興地答應參演了。
工作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了,但外界得知張末作為張藝謀的女兒拍攝一個如此“青春洋溢”的電影時,紛紛表示有些失望。對此,張末坦言:“我的心理狀態和所關注的人群本來就跟爸爸不一樣,我永遠都無法真正理解我爸爸那一代人,我甚至覺得沒有任何后代能完全感知父輩的情感。”
不過,外界的質疑還是影響到了張末的創作和拍攝,她一度覺得壓力很大,焦慮到失眠。張藝謀去片場探班時,看到一臉憔悴的女兒,就笑著給她減壓:“你現在是怎么拍也拍不過我的,所以放松心態,做你自己。拍好了,我送你一份禮物。”聽到父親這么說,張末會心一笑,心里也就釋然了。
電影拍好之后,張末首先請張藝謀過目。張藝謀看完,也給出了中肯的評價:“拍得不錯,我覺得很感動。無論從畫面、表演,都給了劇本以上的很多東西,第二我覺得節奏非常好,最主要是講了一個非常完整的故事。”
有了父親的肯定,張末去各地進行點映和宣傳時,更有自信了。但第一場點映結束時,張末心里還是有點緊張。直到聽到觀眾席上的一位大叔說:“這部電影,女生應該很喜歡,不愧是名門之后,想必之后的作品會更好。”張末總算松了一口氣,禮貌道謝:“謝謝你對我的認可。”
電影《28歲未成年》最終賣出了1.29億元的票房,張末憑借此片拿到了“中國銀幕風云榜”年度新人導演獎,以及“第十四屆中國長春電影節頒獎典禮”最佳處女作獎。從張藝謀身邊的全能助手到新晉導演,張末算是交出了一份還算不錯的答卷。
父女一起“狙擊”
雖然張藝謀曾許諾要是電影拍得好,就送張末一份禮物,但這份禮物卻遲遲未到。直到2020年的一天,張藝謀帶了兩把玩具狙擊槍來找張末,并打開電腦跟女兒興致勃勃地談論有關狙擊手和狙擊槍的事情。
張末一開始不明所以:“您今天怎么突然跟我說這些呢?”張藝謀愣了一下,說:“上回電影拍得不錯,這是送你的禮物呀!”“就一把玩具狙擊槍?”張末忍不住大笑起來。
可張藝謀作為一名大導演,他的禮物又豈會如此簡單。他隨即拿出一份電影《狙擊手》的劇本:“要不要一起來玩狙擊?”原來,他想邀請張末跟他一起聯合執導一部電影。張藝謀簡單地給張末介紹了一下《狙擊手》的故事,它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故事背景在抗美援朝戰場,講述中國志愿軍在敵我軍備力量懸殊的境地下,與美軍精英狙擊小隊殊死較量,是一個中國人民志愿軍以“中國智慧”戰術戰勝敵軍的英勇故事。張藝謀覺得這個故事令他大為震動,此外,他還有一點私心,那就是張藝謀出生的那年,正是抗美援朝的那一年,兩者同在1950年。這對張藝謀來說,意義非凡,是一種注定的緣分。
張末恍然大悟,頗為動容,笑言:“這部戲有著重大意義,能跟張大導演合作也是我的榮幸呀!”
由于故事發生在冬季,電影的開機儀式也安排在一年中最冷的時節。2021年1月,張末戴著帽子和手套在開機儀式上講話,鼻子凍得通紅,但她內心很興奮。首次跟女兒共同執導一部電影,張藝謀也很開心,滿臉笑容地聽女兒講話。
這次拍攝,兩人分工明確,一人拍攝一半的內容。張藝謀負責拍攝志愿軍的部分,張末拍攝美軍的部分。由于時間有限,他們必須兵分兩路,同時開展拍攝工作。兩人分別在不同的山頭,張藝謀在南坡,張末在北坡。所以,在拍攝現場,父女倆很難進行溝通。
剛開始拍攝的前幾天,張末很擔憂,畢竟自己是年輕導演,父親是成熟老練的導演,兩人的風格不同,而且她拍的是美軍,父親拍的是志愿軍,語言上也不統一,她擔心會出現兩種完全不一致的風格,擔心觀眾會覺得割裂。于是,她時常從這個山頭跑到另一個山頭,不斷往返,但就算是快跑,單程也需要15分鐘,還要經過一個陡峭的山洼地區。張末跑了幾回后,有點跑不動了,還在中途摔了一跤,渾身是泥。張藝謀看到灰頭土臉的女兒,既心疼又覺得好笑,忍不住對她說:“你就在那頭吧,別來這頭了。咱們晚上到剪輯房再詳聊。”但另一方面,張藝謀看到張末對影片的認真以及追求完美的態度,又覺得很得意,覺得她很像年輕時的自己,虎父無犬女。
從那之后,他們白天拍攝,晚上就在剪輯房里進行剪輯和詳細的交流,常常到了深夜才能休息。
張末想到張藝謀已經71歲了,不免心疼父親陪她熬夜。她靈機一動,想了一個法子,就是在拍攝的時候,在自己的監視器旁邊放一個張藝謀的監視器。這樣,她就能看到張藝謀拍的是什么樣的畫面了,自己再多花點時間去琢磨,按照張藝謀拍的畫面去統一她這邊的感覺。如此一來,晚上他們待在剪輯房的時間便可以縮短一些了。
等到影片拍完,剪輯完成后,張末覺得很滿意,感覺父女倆拍出來的風格還挺統一的。張藝謀也覺得滿意,還說:“我后繼有人了,你可以接我的班了。”之后,父女倆又積極為影片進行宣傳。
2021年12月底,張末和張藝謀一起帶著作品《狙擊手》現身第34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的活動現場。當天,張末一襲黑色長裙,披著黑色長發,烈焰紅唇,走路帶風,霸氣十足,令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張末向來行事低調,這次出現卻受到了廣泛的關注。當記者問及張末是否準備接班張藝謀時,張末落落大方地回答:“在故事里頭,是一個士兵完成了班長的傳承;在故事背后,則是一位女兒完成了父親的傳承。”張末希望電影上映后,可以有不錯的反饋,未來也會在導演這條路上繼續堅定地走下去。
編 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