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良

案例:李某自幼父母離異,其跟隨母親張某生活。2017 年9 月10 日,李某轉入瑞圖中學就讀。2018 年6 月28 日17 時10 分,站在教室門口的班主任朱某發現,李某在課堂上低頭玩手機。朱某便走進教室,沖到李某身旁,一把奪過李某的手機,并將它予以暫扣。監控錄像顯示,18 時10 分,李某從教學樓樓頂縱身跳下,墜落到教學樓一樓水泥地面上,不幸當場死亡。2018 年7 月2 日,瑞圖中學找到張某,雙方就賠償事宜進行協商。經過兩個小時的協商,雙方就賠償事宜達成了共識,并簽訂了《一次性賠償協議書》。《一次性賠償協議書》載明:“瑞圖中學一次性賠償20 萬元。收到賠償金后,張某不準以任何方式追究學校任何責任。”2018 年7 月12 日,瑞圖中學向張某名下銀行賬戶匯入20 萬元。收到賠償金后,張某向瑞圖中學出具了收條。2018 年10 月19 日,張某找到瑞圖中學,要求瑞圖中學再賠償50 萬元。然而,瑞圖中學沒有同意。2018 年10 月25 日,張某將瑞圖中學、朱某起訴至法院,請求法院判決瑞圖中學在已經賠償20 萬元的基礎上,再賠償50 萬元,朱某與瑞圖中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法院經審理作出判決,駁回張某的全部訴訟請求。
分析:本案中,有幾個法律問題,需要加以分析:
1.瑞圖中學與張某通過協商妥善解決了李某傷害事故賠償事宜。《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18 條規定:“發生學生傷害事故,學校與受傷害學生或者學生家長可以通過協商方式解決;雙方自愿,可以書面請求主管教育行政部門進行調解。成年學生或者未成年學生的監護人也可以依法直接提起訴訟。”根據本條規定,協商、調解、訴訟是解決學生傷害事故糾紛的三種基本途徑。其中,協商是指受傷害學生及其監護人和事故有關方面在自愿的基礎上,按照有關法律、政策規定為解決事故而進行的直接磋商或談判,當事各方通過澄清事實,分清責任,互諒互讓,確定損失,最后確定責任,并尋求各方都能滿意的解決方法。協商體現的是當事人意思自治的原則,具體由學校與受傷害學生或者其監護人在平等自愿的基礎上協商解決學生傷害事故的賠償與處理問題,是解決學生傷害事故糾紛的主要途徑。本案中,瑞圖中學找到張某,雙方就賠償事宜進行協商。經過兩個小時的協商,雙方就賠償事宜達成了共識,并簽訂了《一次性賠償協議書》。由此可見,雙方通過協商妥善解決了李某傷害事故賠償事宜,符合上述規定。
2.瑞圖中學與張某簽訂的《一次性賠償協議書》合法有效。本案中,瑞圖中學與張某簽訂的《一次性賠償協議書》就是一份合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143 條規定:“具備下列條件的民事法律行為有效:(一)行為人具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二)意思表示真實;(三)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不違背公序良俗。”本案中,瑞圖中學、張某均具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瑞圖中學與張某簽訂的《一次性賠償協議書》系雙方基于真實意思表示自愿達成,內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不違背公序良俗。因此,可以認定雙方簽訂的《一次性賠償協議書》合法有效。
《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52 條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無效:(一)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訂立合同,損害國家利益;(二)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三)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四)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五)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本案中,瑞圖中學找到張某,雙方就賠償事宜進行協商。經過兩個小時的協商,雙方就賠償事宜達成了共識,并簽訂了《一次性賠償協議書》。由此可見,雙方簽訂《一次性賠償協議書》時,既不存在欺詐、脅迫的情形,也不存在上述規定的其他情形。因此,可以認定雙方簽訂的《一次性賠償協議書》不屬于無效合同。
《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54 條規定:“下列合同,當事人一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撤銷:(一)因重大誤解訂立的;(二)在訂立合同時顯失公平的。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訂立的合同,受損害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撤銷。當事人請求變更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不得撤銷。”本案中,瑞圖中學與張某簽訂的《一次性賠償協議書》系雙方真實意思表示,不存在重大誤解和顯失公平的情形。因此,可以認定雙方簽訂的《一次性賠償協議書》不屬于可變更、可撤銷合同。
3.瑞圖中學與張某應當遵守《一次性賠償協議書》中約定的全部內容,不得對任何一項約定的內容反悔。《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8 條規定:“依法成立的合同,對當事人具有法律約束力。當事人應當按照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本案中,《一次性賠償協議書》對瑞圖中學、張某具有法律約束力。為此,瑞圖中學與張某應當遵守《一次性賠償協議書》中約定的全部內容。2018年7 月12 日,瑞圖中學向張某名下銀行賬戶匯入20 萬元。收到賠償金后,張某向瑞圖中學出具了收條。由此可見,雙方已經履行了《一次性賠償協議書》中約定的部分內容。雙方在《一次性賠償協議書》中還約定了“收到賠償金后,張某不準以任何方式追究學校任何責任”。然而現實中,張某將瑞圖中學、朱某起訴至法院,請求法院判決瑞圖中學在已經賠償20 萬元的基礎上,再賠償50 萬元。這一事實表明,張某通過訴訟手段,想讓瑞圖中學對李某的死亡再承擔部分侵權賠償責任,對上述約定的內容反悔。根據上述規定,法院駁回了張某的這項訴訟請求。
4.對于李某傷害事故的發生,朱某不應當承擔侵權賠償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34 條第1 款規定:“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學校作為一個組織,它所承擔的教育教學任務,是由教職工履行職務行為去完成的。教職工履行職務的行為應被認定為學校的行為。本案中,站在教室門口的班主任朱某發現,李某在課堂上低頭玩手機。朱某便走進教室,沖到李某身旁,一把奪過李某的手機,并將它予以暫扣。朱某是瑞圖中學的工作人員,其實施的這一行為應被認定為職務行為。根據上述規定,朱某因履行職務行為而需要承擔的侵權賠償責任,應由瑞圖中學承擔。也就是說,朱某不需要與瑞圖中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因此,法院駁回了張某提出的朱某與瑞圖中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的訴訟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