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現代主義小說的空間問題研究

卜湘清 高紅梅

關于西方現代主義小說的研究有很多，其中關注蘊含的空間問題是一個比較特殊的角度?，F代主義小說中最為突出的空間轉向就是對敘述的情節發展、人物關系、邏輯關系的關注度更高，除了時間線索之外，還突出了新的敘事邏輯。隨著時代的變革，西方現代主義小說中敘事的核心問題演變成為空間問題，其中包含了豐富的空間研究問題，但是研究比較分散，局部研究豐富，總體研究不足。所以說，開展西方現代主義小說空間問題研究是非常有價值的。本文主要針對西方現代小說的空間問題進行分析，并結合外國文學，從文學空間以及現代主義文學與“空間轉向”等方面展開研究，主要從文學意向空間性、文學研究空間轉向“理論陷阱”、內在邏輯、美學解讀等方面展開，以期為相關理論的豐富及發展提供重要的理論支撐。

空間和時間是物質世界中開展活動的基礎，是社會當中最重要的兩個維度，同時也是人類社會活動所產生的行為結果。康德認為所有實物開展的必然條件是包含時間與空間的，而黑格爾則認為時間與空間是理念之外的客觀存在。作為藝術門類當中的一種特殊形式，文學是根據生活表達生活，反映現實，其中假象和想象的構造也是為了闡述現實。所以，在文學藝術當中空間和時間是同樣重要的要素。

20世紀以來，現代主義小說的空間問題引發了世界文壇的廣泛討論，但敘述空間問題并不是在文本上就可以直觀地解釋，也不是理論層面可以構建出來的，它應該是文本的深入、意象的本質，是在文學作品當中的人物、場景、故事里附著的空間感，在作品當中是動態呈現的。本文將對文學的空間問題進行分析和研究，對西方現代小說的空間問題進行辯證，以此找出空間的概念。

一、空間概念的整理

（一）空間概念的歷史演變

當前“空間”一詞在文學領域中無疑是討論最激烈的概念之一，同時也是物質世界不存在的非實體化概念。在目前的文獻資料中，關于空間的研究數不勝數，卡西爾在自己的研究當中提出，空間和時間是事物連接的媒介。對事物的構建是需要在特定的時間與空間下開展的，但是空間并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解釋，而是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的。

多琳·馬西在《保衛空間》一書中對空間的概念予以了明確，其認為空間是由事物之間相互作用而產生的，將空間理解為在多元化的基礎上多樣性的存在，認為空間一直是處于發展和構建當中的。正是因為西方近代科學的推動，古代的西方空間概念逐漸被推翻，空間的概念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自此誕生了絕對空間的概念。黑格爾在《自然哲學》當中同樣也分析了這個問題，指出同一空間也是一種外在的展現形式，但是否定了空間存在的獨立性，也就是說空間不能夠單獨存在。自然界的事物都存在于空間當中，自然界同樣要遵守外界的規則，因為空間是自然事物的載體。從西方古希臘時期開始發展至今，空間的概念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這種變革對人類社會的發展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且這種影響是持續存在的。

（二）主要空間觀念的辨析

雖然從古至今空間的觀念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但是這種變革并沒有明確的主觀向客觀或者是客觀向主觀的變革，主觀、客觀理念都是共同存在的，到發展至黑格爾這里，客觀空間逐漸占據了主導地位，但是不管是哪種改變，都是主體與客體分離的概念，這其中出現了古希臘傳統的“有限宇宙”“虛空”和“處所”，以及牛頓的幾何化絕對空間、黑格爾的物體運動辯證統一、康德先驗感性等多種與空間有關的概念。

近代以來，隨著時代的發展，關于空間理論的改變逐漸統一，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所提出的空間改變實現了主體與客體、感性和理性、精神與肉體的統一。此時，主體與空間的相互作用關系也逐漸體現，該種空間現象對后期的氛圍美學、空間美感、身體美學的發展具有良好的促進作用，同時為后期現代空間問題的分析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礎。

（三）空間問題的引申

物質身處的空間關系不能單純用物理狀態來進行衡量，必須從主體的角度加以闡述，在此基礎上，一個物理空間的存在才具有升華的意義和文化價值。正如伽達默爾研究當中提出的對游戲空間和邊界的規定，秩序的強調是游戲的本質。游戲得以展現的根本是游戲空間，也就是說，游戲自身的活動和展現構成了游戲的空間存在。作為符號型動物，人類在不斷的創造過程中有各種不同符號誕生，各種符號有著不同的含義，這些符號有的在表層展現，有的在內層存在，無論是在哪種層面，每一種符號和主題之間都存在某種聯系和價值，所以，處在不同層面代表著不同的意義。人類活動的社會空間、生產空間正是因此而產生的。雖然在現代空間理論當中，人們還沒有完全參透空間本質，但是現象學意義中空間與主題之間有著密切的關聯性。

二、文學的空間

（一）文學的空間性概念辨析

所謂文學空間，其實源于人類自身所存在的物質世界，雖與現實空間有著明顯區別，但是也與現實空間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也就是文學空間的構造是在現實空間的基礎上實現的。蘇珊·朗格認為：“藝術品是將情感（指廣義的情感，亦即人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呈現出來供人觀賞的，是由情感轉化成可見的或可聽的形式。它是運用符號的方式把情感轉變成訴諸人的知覺的東西。”藝術是難以表達出與人無關的實物的，在任何一個藝術作品當中，所呈現出來的東西都是與藝術家自我感知或者是接受藝術者的自我感知有關的。

符號所代表出來的意象是否合意，取決于接受者自身的理解，理解意象所揭示的主體與意象所代表之物之間的關聯性，也就是說意象所代表的事物在表示出來之前就已經與接受者的理解相關聯。海德格爾的理念當中，先行置入意義關聯整體，也就是因緣整體構成了周圍世界上存在的各種事物，涵蓋了所有場的空間因緣。換句話說，意象所代表的事物本身就是在人類世界中客觀存在的，任何一個事物與世界的關聯性所表現出來的空間特點就構成了空間。所以說，文學作品當中所蘊含的空間并不僅僅是由符號抽象偶然創造出來的，而是事先就已經存在于意象所代表的空間性特征當中。

（二）多重意象的視域融合

文學性質特點決定了意象在文學作品當中所體現的空間是來自于視域融合，尤其是已知的文學作品所體現出的一種語言流。文學作品是應用大量的文字符號，借助于語法規則以及相關的邏輯結構依據一定的順序銜接而成，借助于這種創作出來的符號文本，不管是文學創作者還是文學作品接受者都能按照從前到后的時間發作來形成完整的心理圖式，這種承續性的藝術在時間的變化中形成空間特點。

若意象是構成文學空間的基礎元素，那么在組建文學空間時最為重要的就是要重視多重意象的視域融合，這主要是因為任何一個文學作品中所涉及的要素的意象都具有看的性質。對于藝術家來說，其創作的文學作品是將自己所看到的東西通過文字表達出來，而對讀者來說，是通過藝術家給出的文字去看實物，所以，從本質上來說文學是一個將意向性體驗過程轉化成為表象的過程。

（三）文學空間的身體性

無論是現實空間還是文學空間都存在其身體性。空間現象是人與物存在狀態的體現，也就是說人、物是通過運動的方式將自身的存在于空間中投射，空間又通過閱讀者與人、物身體性的互通實現相互關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文學空間中融合了我們自身的生存體驗。正如巴什拉在《空間詩學》中所寫：“對詩的閱讀所提供給我們的形象確確實實變成了我們自己的。詩歌形象在我們心中生了根。我們接受了它，但我們獲得新生，就好像我們本來就可以創造它一樣。它變成我們語言的一個新存在，它通過把我們變成它所表達的東西從而表達我們，換句話說，它既是表達生成，又是我們存在的生成。在這里，表達創造存在?！?/p>

文學空間與人身體知覺能力之間存在密切關聯性，文學空間既具有身體性，又超越身體性，文學空間透視出了主體對意象的感知與觀看方式，文學作品是將空間的身體重新在內部進行構造，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文本效果，并且反映出主體存在的獨特價值。

三、西方現代主義文學與“空間轉向”

（一）空間轉向的理論分析

列斐伏爾在他的《空間的生產》中提出了“空間是社會產品”的命題，目的是為了揭示出空間的生產過程、空間的表意功能以及空間的商品化。他指出：“空間是社會性的，它牽涉到再生產的社會關系，亦即性別、年齡與特定家庭組織之間的生物—生理關系，也牽涉到生產關系，亦即勞動及其組織的分化。”同時，空間還是政治性的，“空間一向是被各種歷史的、自然的元素模型塑造，但這個過程是一個政治過程?？臻g是政治的、意識形態的。它是一種真正充斥著各種意識形態的產物”。由此可見，列斐伏爾的空間理論與晚期資本主義文化批判理論存在著密切關聯性，也就是說，列斐伏爾開啟了空間轉向的邏輯進程，受列斐伏爾的影響，杰姆遜、哈維、索雅等人提出了各自的空間觀點。

（二）空間轉向的內在邏輯

現代主義文學空間的相關問題與文學發展有著密切關聯性，關于文學的空間轉向很大一部分是在后現代主義理論空間轉向下開展的，但是從本質上來講是源于文學內部創作邏輯的改變。20世紀希望現代主義文學的轉變起初只局限于形式的轉變，深層次的轉變逐漸為本質主義到反本質主義的轉向?？臻g并不僅僅是一種文學手段，更多的是一種文學本體，現代主義文學的空間問題需要我們從更深的層面去理解和解讀。

（三）空間轉向的美學解讀

傳統的文學所遵循的反映論的創作原則與二元論所提出的形而上學有著密切的關聯性。以柏拉圖主義為代表的二元論形而上學理論指出：所有能夠見到的事物背后都有著不可見本質，該種二元論對我們的感官世界予以了否定，提出所有可見事物都是虛假的，可見事物背后不可見本質才是真實的，在這種離亂的影響之下，文學創作對普遍性、精神及理念的重視度更高，忽略了個體化的空間價值，但是這種文學觀在20世紀初期受到了很大的挑戰，現代主義文學更加注重個體性，注重對現象與感知的描述，凸顯出了空間問題。

空間轉向是文學領域最為重要的思想事件之一，在這樣的影響下，文學空間問題的研究掀起了熱潮。通過前文，可以較為清晰地了解到現代小說空間和傳統文學空間二者之間的區別和聯系，在傳統的文學作品當中，因為受到本質主義的影響，對作品的敘事遵從一種特定的規律和原則，文學創作的本質是為了反映出真實生活的本質和現象，所以在傳統文學的各個架構之間、空間之間是存在一定的邏輯性和條理性的?，F代主義文學產生在一個特殊的思想背景當中，處于一個社會背景和思想改變的轉折點，現代主義文學面對著主體和價值的沖擊，呈現出從美學方面、風格方面、思想方面對傳統文學的反叛。在現代主義小說的空間架構中，原本連接空間紐帶的因果鏈條被切斷了，開始漸趨不再有某種中心和本質統率整個作品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