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業嵌入平臺生態對其探索式創新的影響機制研究

趙宏霞 王夢娟

摘 要：現有研究認為互聯網平臺生態的出現為中小企業的探索式技術創新提供了新的機遇，但是中小企業嵌入平臺生態后為何能夠提升其創新績效，尚需要學界深入研究。為此，文章在嵌入性創新范式下，基于利益相關者整合理論和知識流耦合理論解析了中小企業的平臺生態嵌入對其探索式創新績效的影響機制。論文以89家中小企業的178份調查問卷為樣本，采用均值比較和結構方程模型對相關研究假設進行了驗證，實證分析發現：相對其他中小企業而言，加入平臺型組織的中小企業其探索式創新績效平均水平較高，且平臺生態嵌入程度對其探索式創新績效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利益相關者整合和知識流耦合兩個存在鏈式關系的中介變量可有效解釋該影響的內在機制。

關鍵詞：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知識流耦合;探索式創新;中小企業

中圖分類號：F 273.1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2 - 7312（2022）02 - 0151 - 11

Abstract：The viewpoint that the emergence of Internet platform ecology provides new opportunities for exploratory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erprises is often mentioned in recent literature.However，why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erprises can improve their innovation performance after embedding the platform ecology needs to be deeply studied by the academic community.Therefore，under the framework of embedded innovation paradigm，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platform ecological embedding of SMEs on their exploratory innovation performance based on stakeholder integration theory and knowledge flow coupling rationality theory.In this study，178 questionnaires from 89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erprises were used as samples for empirical analysis，and the relevant research hypotheses were verified by means of mean comparison and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The conclusions are as follows：the average level of exploratory innovation performance of SMEs embedded in platform is higher than that of SMEs without embedding into any platform organization，and the degree of platform ecological embedding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 on its exploratory innovation performance.Two chain intermediary variables，stakeholder integration and knowledge flow coupling，can effectively explain the internal mechanism of this impact.

Key words：platform ecological embedding;stakeholder integration;knowledge flow coupling;exploratory innovation;SMES

0 引言

2019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促進中小企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指出中小企業在促進創業創新方面發揮著重要力量，2018年國務院關于中小企業的“五六七八九”典型特征中指出我國大約70%左右的技術創新來自于中小企業，研究如何提升中小企業的創新能力，尤其是探索式創新能力對踐行科技強國戰略具有重要意義。在創新績效方面，雖然中小企業具有靈活性和響應性等優勢，但是其短板也非常突出，如與大型企業相比，中小企業缺乏足夠的資源和能力，因此嵌入產業鏈、創新網絡和互聯網平臺（以下簡稱平臺）將成為中小企業的有效選擇。

組織雙元性理論認為，面對市場激烈的競爭，企業需要同時進行開發式和探索式創新。長期以來我國很多企業尤其是中小制造企業容易執著于開發式創新、模仿創新獲取短期利益而落入“應用陷阱”。對中小企業而言，雖然探索式創新比開發式創新為企業帶來的競爭優勢和長期利益更大、更久遠，但是風險程度也更高、實現周期更長，因此激勵包括中小企業的廣大企業加大探索式創新十分必要。

近年來，伴隨著平臺經濟的成長，平臺在促進中小企業創新發展方面的作用越來越突出。如平臺生態系統為中小企業拓寬了市場范圍、提供了低成本、高效率的創新機會和環境、使企業可以更精準地了解客戶需求。對于中小企業來說，要實施探索式創新，加入工業互聯網或商業互聯網平臺，充分整合平臺生態的創新資源，實施嵌入式創新將是有效途徑之一。

現實中有很多中小企業嵌入平臺生態后大大提升了探索式創新能力。如優必選科技有限公司嵌入騰訊平臺打造了全新的Alpha Ebot機器人，YEELIGHT通過嵌入小米平臺后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品牌價值，青島的前豐國際帽藝和環球服裝等企業嵌入海爾COSMOPlat平臺后，在疫情期間通過開展探索式創新仍取得良好的業績，這些中小企業嵌入平臺生態后基于什么機制實現了探索式創新十分值得研究。

文獻梳理發現，關于中小企業嵌入到網絡生態系統的研究主要涉及到集群創新網絡和供應鏈網絡，討論的焦點主要為融資和企業成長，雖然也有部分學者關注了網絡嵌入對中小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但主要關注的是網絡嵌入的信任機制、約束機制對中小企業協同創新的影響。由于網絡治理能力等原因，目前對網絡嵌入如何以及為何有利于探索式創新的研究更多關注的是大型企業，對中小型企業關注的相對較少。

特別是平臺生態嵌入與傳統的集群網絡和供應鏈嵌入存在諸多不同：首先，集群網絡嵌入主要基于地域的天然鄰近，而平臺生態嵌入明顯突破了地域限制;其次，供應鏈網絡嵌入主要基于縱向物流協同，而平臺生態嵌入則基于各種利益相關者的協同共生;最后，傳統的集群和供應鏈網絡明顯是大企業主導，大企業與小企業的主從關系十分明顯，而平臺生態網絡則更強調平等、協作和共享。因此探討平臺生態嵌入與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具有理論必要性。

文獻梳理發現從平臺嵌入的視角探索中小企業的創新尤其是探索式創新最近幾年才有相關研究出現，且多為質性分析，而且尚未取得一致的結論，因此深入剖析平臺生態嵌入對中小企業探索式創新的影響路徑和機制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意義。

1 研究基礎和研究框架

1.1 平臺生態嵌入

李平將騰訊、海爾、小米等平臺將中小型科技企業嵌入自身生態系統，通過平臺渠道、品牌和流量資源的共享實現平臺企業和中小企業共同創新的模式稱之為嵌入式創新，并將嵌入式創新分為3個層次，即平臺戰略嵌入、平臺資源嵌入和平臺生態嵌入。其中平臺生態嵌入指目標企業與平臺企業組織架構的生態系統中的其他企業聯結、互動、契合與合作進而獲取的系統生態效應;與戰略嵌入和資源嵌入相比，生態嵌入的層次更高，嵌入程度也更深，也是當前工業互聯網發展追求的一種狀態，因此本文選擇平臺生態嵌入來研究平臺嵌入對中小企業探索式創新的影響。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學者雖然沒有明確提出平臺生態嵌入，但其觀點已經蘊含了這一思想。如余菲菲、董飛從兩化融合的視角分析了平臺生態系統中的中小制造企業與互聯網的融合問題，并總結了四種模式，即服務化融合、智能化融合、信息化融合與生態化融合;其中生態化融合也指出要建立跨界互聯的產業集群，層次共生進化的產業生態圈。陳武、李燕萍從網絡嵌入的視角指出平臺型組織結構競爭力的培育途徑包括通過建立社群關系、社群生態圈實現平臺生態共生，進而獲取競爭力。金楊華、潘建林通過淘寶網的案例研究指出平臺領導與用戶創業的協同內在機理在于多主體嵌入及開放創新的非線性互動機制。

1.2 利益相關者整合

利益相關者理論指出將利益相關者納入組織決策，有助于提升組織的競爭優勢。雖然許多國內外學者都強調了利益相關者納入企業經營活動的重要性，但有關企業整合利益相關者的能力對企業創新管理的研究較為少見。為此JOS等提出利益相關者整合的概念，將利益相關者整合視為企業與多方利益相關者建立積極合作關系的能力，同時提出一種具體的措施來識別和描述利益相關者整合的實施程度，他們認為首先企業要對不同利益相關者進行識別和了解;其次，評估企業與利益相關者進行互動的意愿;最后，企業愿意修改其戰略目標和組織程序以適應利益相關者的需求，即認知行為、互動行為和適應行為。DANSO等認為將利益相關者整合到公司的決策和戰略中是企業一種寶貴資產，有利于實現可持續競爭優勢并提高績效。利益相關者整合的提出，為學者進一步深入研究利益相關者參與如何提高企業創新能力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和實用的分析工具。

對于某中小企業來說，其利益相關者眾多。從創新管理的角度，其利益相關者指參與或服務于其創新過程的利益主體;從平臺生態嵌入的角度，其利益相關者指平臺生態中與其發生商業聯系、具有關系或資源互動的利益主體。本文所研究的利益相關者是上述兩者的綜合，這些利益相關者既與其創新活動有關聯，同時也嵌入到了平臺生態系統當中。

1.3 知識流耦合

根據知識基礎理論，企業的創新能力尤其是探索式創新能力的高低取決于其在多大程度上能比競爭者更好地獲取、生成、儲存和使用知識，STRAMBACH認為創新需要知識的流動和碰撞，即需要知識流的耦合。于飛等指出知識流耦合是兩個或兩個以上技術領域中的知識元素通過不斷的、動態的相互滲透、聯結、組合與重構等相互作用方式整合成新知識的過程和結果。

知識的涌現是創新的核心，需要通過多種知識的群化、外化、融合和內化的知識管理過程，因此提高中小企業的知識流耦合將會大大促進企業探索式創新能力的提升。對于嵌入平臺生態的中小企業來說，平臺生態系統的數字化管理模式將極大地拓展了信息和知識的搜索空間，極大地實現信息和知識的供需匹配，因此將會促進不同領域間的知識耦合，提高中小企業的探索式創新能力。

1.4 文獻述評與研究框架

平臺生態嵌入有助于解釋為什么嵌入平臺生態的企業更具抗風險性、更具創新性和發展性，與普通的網絡嵌入相比，平臺生態嵌入強調了平臺的整合性和協同性，更強調了企業間關系的融合性和生態性。

開放式創新原理認為要保證內部與外部各種創新要素之間的協同，就要與利益相關者之間保持緊密互動關系。基于結果導向，利益相關者整合測度了企業整合利益相關者關系、資源的能力;基于過程導向，利益相關者整合評估了企業調整自身適應外部環境的行為。在當前環境下，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將會成為中小企業有效提升創新能力和競爭優勢的基本能力之一，有助于為企業提供獲取信息、技術、知識等各種創新要素的機會，從而增強企業的動態能力。

根據嵌入式創新和開放式創新理論，可知平臺生態嵌入和利益相關者整合有助于回答為什么入駐平臺的中小企業更具有成長性和探索性創新能力。即中小企業加入平臺以后通過與其他企業的聯結、互動、契合與合作從而嵌入到該生態系統中，而這種平臺生態嵌入將會提高目標企業整合平臺中其利益相關者的資源與關系的能力。那么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對中小企業探索式創新的影響是直接影響抑或是間接影響還需要深入探索。

雖然多數研究認為與利益相關者的合作會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但也有學者提出了相反的觀點，說明在利益相關者和創新之間可能存在一些潛在媒介。根據陳鈺芬、陳勁的觀點，技術創新所需知識的獲取和創造以及組織內外創新資源的整合是企業創新能力的關鍵組成部分，因此從知識管理的角度或許可以分析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對中小企業探索式創新的影響。根據知識基礎理論，一個組織的成功取決于它在多大程度上能比競爭者更好地獲取、生成、儲存和使用知識;賈衛峰等從知識管理的角度指出創新需要知識的流動和不同知識的相互碰撞，而知識流耦合正逐漸成為創新個體及群體社會互動的基本模式。

平臺生態嵌入的程度、對利益相關者的整合能力強弱極有可能會帶來不同的知識流耦合情況。根據王新華、車珍、于灝等的觀點，知識流耦合是反映組織系統內部各子系統知識協調程度的重要變量，決定了組織內部知識要素互補和兼容情況，因此這一概念有助于架起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與探索式創新的橋梁。另外根據社會交換理論，平臺生態嵌入和利益相關者整合在一定程度上衡量了平臺內企業間關系的質量，這種關系質量勢必影響企業間知識溝通交流、知識耦合的程度和效率。

綜上，在嵌入式創新和開放式創新的基礎上，借鑒社會交換理論，可以建立如圖1所示的理論模型，即認為中小企業的平臺生態嵌入對其探索式創新的影響可能通過利益相關者整合、知識流耦合發揮作用，特別是可能存在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知識流耦合→探索式創新的鏈式中介作用。

關于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現有研究鮮有涉及，本文將開展如下研究：①將平臺生態嵌入構念化，并分析其對嵌入企業探索式創新的影響;②將利益相關者理論與創新管理理論聯系，探究利益相關者整合對探索式創新的影響;③以知識流耦合為中介變量分析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對探索式創新的影響路徑。

2 研究假設

2.1 平臺生態嵌入與探索式創新

網絡嵌入理論認為經濟行為會受到經濟主體間的社會網絡關系影響，后來學者們發現企業所嵌入的社會網絡結構、關系強度等對企業的戰略、成長、創新、財務、營銷等均具有重要的影響，借鑒網絡嵌入的概念，我國學者李平提出了平臺生態嵌入的概念，并將其劃分為產業鏈嵌入、互補產品嵌入和生態資源嵌入。

探索式創新強調知識搜索的擴展性和創新成果的新穎性，其旨在為企業尋求新的機會領域和發展空間。而平臺生態嵌入與傳統的網絡嵌入相比，網絡中的參與主體數量更多、異質性更強、更加強調跨界互動、協同共生，因此當企業嵌入到平臺生態系統中對獲取異質性信息、跨界知識、創新性資源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

首先，從產業鏈嵌入的角度，平臺生態系統中企業之間的包容性和協同性更強，使得企業能夠接觸到更廣域的資源和信息，同時企業間分工協作、產業鏈融合的幾率也更大;其次，從互補產品嵌入的角度，平臺生態系統以市場需求為導向，能夠整合不同領域、不同企業的相對優勢資源，通過企業間的優勢互補拓展了企業的發展空間;最后，從生態資源嵌入的角度，在平臺網絡外部性的作用下，平臺吸附了眾多經濟主體和產業資源，因此相對于其他企業而言，平臺內部企業間的關系鏈接更加密切，異質性知識、技術和衍生性資源更加豐富，更容易涌現出探索性、突破性的創新成果。因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中小企業的平臺生態嵌入程度有助于提升其探索式創新績效。

2.2 利益相關者整合的中介作用

首先，平臺生態系統借助現代化的網絡與信息技術，低成本、廣范圍地整合了相關行業的上下游企業、同類具有優勢互補的企業、政府和社會服務組織等利益相關者。當中小企業嵌入到平臺所重構的產業鏈之后，將更加促進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的合作共贏、協同演進，從而形成價值共創組合體。其次，中小企業加入平臺后借助平臺的信息優勢，可及時獲取用戶對產品的需求信息，可快速匹配到合作伙伴，通過在產品開發和生產方面的資源互補、資源協同，實現各利益相關者的雙贏或多贏。最后，平臺拓展了傳統的地理空間限制和產業門類限制，實現了以市場為中心，將分散在不同空間、不同產業的研發設計資源、制造資源、服務資源、財務及運營資源進行跨域、跨界融合，形成超大規模、分工協作、價值共創的產業生態，極大限度地整合了各利益相關主體的生態資源。綜上，中小企業嵌入平臺生態系統有助于其利益相關者整合水平的提升。

根據利益相關者整合理論，企業整合利益相關者的能力體現在企業對利益相關者的認知行為、互動行為和適應行為上。首先，只有企業重視對利益相關者資源的整合，才能更加主動地獲取外部知識，進而積累大量的技術訣竅，形成突破式的新觀點和探索性的新知識;其次，與利益相關者保持探索型互動，有利于促進知識異質性的重新組合，形成更具創新性的思維和想法;最后，適應利益相關者訴求的企業更善于通過調配企業內部的資源來適應外部獲得的技術，為促進產品多元化和探索性創新提供資源支持。因此，中小企業的利益相關者整合水平有利于提升其探索式創新績效。當中小企業嵌入到互聯網平臺生態系統中，在平臺內各主體間互動、共享、協同的氛圍下，中小企業將會更加重視對利益相關者資源的整合;在平臺系統的數字化運營和大數據計算的支持下，更容易實現知識或資源的互動和整合;在平臺生態嵌入模塊化管理的模式下，各利益主體調動資源適應外部需求的能力會得到提升。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2：中小企業的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在平臺生態嵌入與探索式創新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2.3 知識流耦合的中介作用

與其他類型的組織相比，平臺型組織的知識管理有如下特征，一是將知識的定位從輔助性工作上升到核心資產的高度，知識資產的管理成為平臺型商業模式的主要工作流程;二是平臺型組織更加注重知識共享和知識的整合，其目的旨在實現知識共創和新知識的不斷涌現;三是平臺型組織可以更加精準地實現知識的搜索與匹配，促進知識的流動和耦合;四是平臺型組織將面向平臺企業的知識轉化鏈條升級為面向所有平臺中所有利益相關者的知識生態群落，從而實現了知識創造的循環往復、螺旋上升，因此中小企業嵌入到平臺生態系統中將會提升企業的知識流耦合水平。

從知識流的角度，探索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植根于不同類型的知識流，其中探索式創新更加重視與企業基礎知識不同的異質性知識。通常來說，外部性知識、異質性知識的內隱性和模糊性等特點阻礙了知識的跨組織流動，因此要提高企業的探索式創新能力和競爭優勢，必須提高知識獲取、知識匹配、知識融合的能力。相關研究指出，企業的知識流耦合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減少知識的模糊性，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循此邏輯，中小企業的知識流耦合水平對其探索式創新績效也會有重要的促進作用。

綜上分析，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3：中小企業的知識流耦合水平在平臺生態嵌入與探索式創新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2.4 利益相關者整合與知識流耦合的鏈式中介

根據JOS等的研究可知，利益相關者整合的理念希望企業管理者經過對利益相關者的選擇、評估和甄別后，與目標利益相關者實現多方互動與深度合作，從而建立信任關系，并將其需求和利益納入到企業管理與戰略決策的一種組織慣例;同時根據于飛等對知識流耦合的界定可知，知識流耦合是兩個或兩個以上技術領域中的異質性知識元素通過不斷地、動態地相互滲透、聯結、組合與重構等相互作用方式整合成新知識的過程和結果，根據組織間知識管理的相關研究初步可以判斷，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對企業的知識流耦合水平有重要促進作用，可以從如下角度予以闡釋。

首先，知識的流動伴隨著與利益相關者之間關于技術、建議、政策以及產品等的交流。而信息、商業、人才是知識流在系統中賴以存在的現實載體，因此利益相關者整合帶來的知識流載體為知識流的傳播、轉移、擴散提供了有效渠道;其次，組織間的信任能加速隱性知識的交換，因此建立信任關系對需要獲取隱性知識的企業來說尤為重要;最后，要發揮外部性、多途徑、異質性的知識對創新的積極作用，重點是通過組織制度建設與非制度建設營造有利于溝通、交流的氛圍。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4：利益相關者整合與知識流耦合在中小企業平臺生態嵌入與探索式創新中具有鏈式中介作用。

3 研究設計

3.1 問卷設計

問卷的設計和制作總共分為兩階段：第一階段走訪企業，根據調研結果設計初始調查問卷;第二階段預調研，以此來驗證問卷的科學性與合理性。預調研的樣本主要來源于青島市的部分中小企業，根據預調研的結果對調查問卷進行了修改和完善。

探索式創新績效（EIP）。探索式創新績效采用趙健宇等開發的量表，共涉及6個題項，包括“公司為新的目標市場提供新的產品和服務”等，總體Alpha信度系數為0.891。

平臺生態嵌入（PEE）。李平對平臺生態嵌入的定義，根據初始題項建立與精煉、維度生成、信效度檢驗等量表開發的嚴謹過程，開發3個維度14個題項的量表，題項如“企業經常從平臺中獲取到非常重要的市場信息”，總體Alpha信度系數為0.892。

利益相關者整合（SIA）。借鑒JOS等和DANSO等的問卷，通過對兩個量表轉譯后共同點的確定，進行題項的篩選和設計，最終確定3個維度13個題項，如“企業經常對利益相關者的需求進行討論”，Alpha信度系數為0.881。

知識流耦合（KFC）。綜合考慮國內外學者對利益相關者整合與知識流耦合研究后，參考王新華設計的知識流耦合量表，共包含6個題項，如“企業與其他企業技術合作的頻率比較多”，Alpha信度系數為0.899。

控制變量選取企業年限C1，員工數量C2，總資產C3，研發投入C4。除了控制變量之外，其余變量均采用5級李克特量表。

在調研中，增加了企業是否加入某平臺的前測項，如果被調研企業沒有嵌入任何平臺生態系統，令平臺生態嵌入各測度指標的取值均為零，這樣平臺生態嵌入的取值在0～5之間。

3.2 數據獲取

借助濟南市發改委和青島市發改委提供的兩市中小企業名單，經過隨機抽樣首次確定100家樣本企業。選定樣本企業后，科研團隊通過電話、微信以及實地拜訪等方式聯系了企業的關鍵聯系人，得到他們對該研究的支持。由于題項的內容涉及到企業的研發管理、關系管理、運營管理，因此把問卷分為三個部分，委托聯系人分發給不同部門的管理人員和員工，相關研究指出該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減少共同方法偏差。

調研從2020年7月開始持續到2020年11月，每家企業發放5份問卷，1份由管理人員填寫，4份由員工填寫;每份問卷分為3部分，由聯系人分部門發放，最終回收得到483份，將那些年限、員工數量、總資產、研發投入4個控制變量的取值與本企業其他問卷明顯不同的問卷視為無效問卷，經過整理共得到有效問卷406份，來自89家企業。由于員工可能掌握的信息不全面，對每家企業中員工填寫的問卷取平均值，得到89家企業的178份數據。

3.3 數據檢驗

采用Mplus軟件對探索式創新績效、平臺生態嵌入（產業鏈PEE1、互補產品入PEE2和生態資源嵌入PEE3）、利益相關者整合（利益相關者認知SIA1、互動SIA2、適應SIA3）、知識流耦合4個變量進行8個因子的因子分析，模型顯示：χ2=784.660，RMSEA=0.030，CFI=0.978，TLI=0.976，表1列出了各變量的因子載荷、組合信度CR、聚合效度AVE等信息。

本文旨在分析4個變量間的關系，所以把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兩個多維度概念均視為一個整體;若把4個變量均作為一階因子進行因子分析，模型顯示χ2=1 031.969，RMSEA=0.052，CFI=0.932，TLI=0.928;若把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作為二階因子，其余變量作為一階因子進行因子分析時，模型顯示χ2=801.334，RMSEA=0.030，CFI=0.978，TLI=0.976，可見無論把平臺生態嵌入和利益相關者整合作為單因子還是作為二階因子均滿足擬合閾值，但相對而言，二階因子的擬合指數更優，因此將這兩個變量作為二階因子處理。

各構念間的相關系數小于對應構念AVE的平方根，表明各構念之間具有良好的區分效度，見表2。

檢驗數據是否存在同源偏差問題時，采用了通用的研究方法，即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知識流耦合、探索式創新績效4個變量8個維度共39個題項合并成一個單因子進行測量分析，結果顯示：單因子模型的檢驗值為χ2=3 207.733，Df=702，CFI=0.513，TLI=0.486，RMSEA=0.142，由于單因子模型的擬合度不高，初步說明不存在同源偏差。繼續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分析法，結果發現未旋轉的探索性因子分析出的第一個因子為35.701%，不到總解釋變量的一半。由表2可知，構念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0.9，這表明測量數據可靠，再一次說明數據同源偏差問題不嚴重，可以作為本研究目的使用。

其中公式（1）對應前述假設H1，公式（2）對應假設H2，公式（3）對應假設H3，公式（4）對應假設H4。

4.1 均值比較檢驗

回收的89家企業中有26家企業沒有加入任何平臺型生態組織，將26家非平臺生態嵌入式企業與63家平臺生態嵌入企業的EIP、SIA與KFC進行獨立樣本均值比較研究，見表3。兩類企業的探索式創新績效的平均值在5%的水平下具有顯著差異;兩類企業的利益相關者整合、知識流耦合均在1%的水平下存在差異。

4.2 總體效應檢驗

采用分層回歸分析的方法檢驗總體效應，以EIP為被解釋變量，以PEE為解釋變量，C1～C4為控制變量，進行分層回歸分析發現：只考慮控制變量時，模型的擬合優度R2=0.114，增加解釋變量后R2=0.230。擬合優度顯著提升（ΔR2=0.115，P=0.000），PEE前的系數也正向顯著（β=0.144，P=0.000）。同時，結合表3可知，假設H1得到驗證，即中小企業嵌入平臺生態的程度越深，越有利于其探索式創新績效的提升。

4.3 中介效應檢驗

通過建立若干相互競爭的結構方程模型來檢驗SIA、KFC的中介效應。

首先，構建以PEE為解釋變量、以EIP為被解釋變量，SIA和KFC為獨立中介變量的假設模型（模型1和模型2），分別檢驗SIA與KFC的中介效應。從表4可以看出，在模型1中，PEE到SIA的路徑系數為正且具有顯著性（β=0.519，P<0.01），SIA到EIP的路徑系數為正也具有顯著性（β=0.203，P<0.01），SIA的獨立中介效應量為0.105（P<0.05），由于此時PEE對EIP的直接效應仍舊具有顯著性（β=0.383，P<0.01），所以判定SIA在PEE和EIP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即假設H2得到數據支持。

在模型2中，PEE到KFC的路徑系數為正且具有顯著性（β=0.595，P<0.01）。KFC到EIP的路徑系數為正也具有顯著性（β=0.398，P<0.01），KFC的獨立中介效應量為0.237（P<0.01），由于此時PEE對EIP的直接效應仍舊具有顯著性（β=0.241，P<0.01），所以判定KFC在PEE和EIP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即假設H3得到數據支持。

構建3個相互競爭的模型，對SIA和KFC的多重中介、鏈式中介以及鏈式多重中介作用進行檢驗。其中：模型3同時考慮SIA的中介、KFC的中介以及PEE的直接作用;模型4為全模型，即在模型3的基礎上增加SIA到KFC的鏈式中介;模型5只考慮純鏈式中介與PEE的直接效應。模型4與模型3相比，考慮鏈式中介后SIA對EIP的直接效應由顯著變得不再顯著，說明KFC充當了SIA與EIP的中介，即SIA、KFC在PEE到EIP的關系中具有鏈式作用;同時可以看出，無論模型4還是模型5，鏈式中介效應均具有顯著性（β=0.043，P<0.01;β=0.110，P<0.01），即假設H4成立。

對比3種競爭模型，根據擬合指標（CFI=0.968，TLI=0.966，RMSEA=0.032，SRMR=0.053）可知模型4最優，初步說明PEE對EIP的影響機制共包括3條路徑：PEE→EIP，PEE→KFC→EIP，PEE→SIA→ KFC→ EIP。最后，采用校正偏差Bootstrap程序重復隨機抽取原始數據的1 000個樣本，對各路徑系數進行顯著性檢驗。由模型1和模型2可知，SIA與EIP的中介效應95%的置信區間分別為[0.024，0.203]，[0.143，0.336]，兩者均不含0，再次說明假設H2和H3得到驗證。由模型4可知，3條機制路徑的效應對應的95%置信區間分別為[0.045，0.334]，[0.085，0.271]，[0.009，0.088]，3個區間均不含有0，說明3條路徑效應確實存在，同時也再次說明H4獲得支持。

綜上，得到中小企業的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知識流耦合與探索式創新績效存在如圖2所示的關系。

從圖2可以看出，平臺生態嵌入對探索式創新績效的影響存在3條正向影響路徑，即H1得到驗證，其中鏈式路徑“平臺生態嵌入→利益相關者整合→知識流耦合→探索式創新績效”，說明H2、H3和H4均得到驗證，所不同的是路徑“平臺生態嵌入→知識流耦合→探索式創新績效”，說明知識流耦合除了鏈式中介還有獨立中介作用，而利益相關者整合不存在獨立中介作用。

5 結語

1）對于自身知識和資源均相對匱乏的中小企業來說，嵌入到工業或商業互聯網平臺生態中是提高其探索式創新能力的有效選擇。囿于中小企業的自身缺陷，現有研究建議其應該與大型企業開展合作創新，加入正式或非正式合作網絡、嵌入產業供應鏈進而獲取外部知識和資源來彌補自身不足。研究指出，除了上述戰略之外還可以選擇嵌入到平臺生態當中，這是對當前研究的擴展。另外平臺生態嵌入與傳統的網絡嵌入不同。首先傳統的網絡嵌入研究均把中小企業視為從屬、配套地位，而本文認為嵌入平臺生態的各個企業間，以及平臺企業與嵌入企業間是平等互助、協同互補的關系。其次已有研究發現嵌入到產業集群、創新網絡，對企業的探索式創新績效均存在“雙刃劍”的作用，因此需要保持適度的嵌入。而對于平臺生態嵌入來說，由于平臺生態的動態性、開放性，出現過度嵌入負作用的可能性將大大降低。

雖然也有研究探討了平臺生態系統對嵌入其中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但這些研究主要基于典型案例進行歸納總結，雖然研究視域比較寬闊，但研究縱深略顯不足，本文基于利益相關者和知識耦合的視角對平臺生態嵌入的優勢進行深入挖掘，是對當前研究的補充。

2）平臺生態嵌入之所以能夠增加中小企業的探索式創新績效，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平臺生態中的知識流動性、知識耦合性更好。探索式創新需要異質性知識，需要跨界搜索，因此現有關于網絡嵌入、集群嵌入、產業鏈嵌入對探索式創新尤其是中小企業探索式創新影響的研究中，強調了異質性知識、知識場域、知識空間的作用。本文的研究認為除了強調知識的異質性與豐富性，更應該重視異質性知識的流動性和耦合性。從知識管理的視角來看，研究異質性知識與探索式創新的關系主要基于靜態的視角，而知識流耦合與探索式創新的關系則基于動態的視角，是對現有研究的一個補充。

從平臺生態視角，現有研究在探索知識管理對企業探索式創新的影響時，主要針對平臺搭建企業，對于平臺嵌入企業探索的較少;而關于平臺嵌入企業的研究主要基于價值鏈重構、資源重組和信息獲取方面，本文基于知識流耦合的視角是對現有研究的拓展。

3）中小企業嵌入到平臺生態系統中有助于提升其利益相關者的整合能力，而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也有利于提升探索式創新績效。傳統網絡嵌入與企業創新能力或創新績效關系的研究中，多數研究關注企業間信任、互惠、認同等關系范疇對創新的影響。當前雖然也有諸多研究探討互聯網環境下的網絡嵌入問題，但多數是平移或鏡像傳統網絡嵌入研究的思路，這些研究主要從宏觀的網絡關系質量上分析利益相關者網絡對創新能力的影響，對網絡節點的能動性、主動性關注不足。本文選擇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來剖析平臺生態嵌入的創新優勢，從嵌入企業的微觀角度來分析企業的關系處理能力對探索式創新的影響，也是對現有研究的有效補充。

在傳統網絡關系嵌入與企業創新關系的研究中，很多學者發現節點企業可能陷入關系盤絲洞，為平衡不同關系所困，研究基于平臺生態嵌入的視角認為如果能提高企業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既充分有效利用利益相關者關系網絡，又能擺脫關系網絡的過度束縛。

4）地方政府應積極營造工業互聯和商業互聯的經濟生態，為企業的創新升級賦能。對于地方政府來說，應該大力發展工業互聯網或商業互聯網平臺，將本地的創新資源加以整合利用，建立平臺型創新生態系統，鼓勵中小企業入駐平臺系統，實現多種知識種群的集聚、碰撞、合成，從而提高中小企業的創新能力、提升整個平臺生態系統的創新能力。

5）中小企業應積極嵌入平臺生態系統，實現自身與平臺資源與能力的互動，提高創新能力。對于中小企業來說，應該借助平臺生態系統，加強與產業鏈上下游企業，與那些具有互補優勢企業的對話和溝通，從戰略上重視外部知識和資源對自身創新能力尤其是探索式創新能力的作用，與利益相關者之間開展協同創新與價值共創。同時在嵌入平臺生態系統后，應注意自身利益相關者整合能力的提升，加強外部知識的管理能力，使組織外部知識與內部知識實現更好的重組和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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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 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