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獲獎 先讀其書

何伊靜 梅桂 陽洋 葛書潤

我們通過統計歷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品的國內首次引進出版時間，將其與作家獲諾獎時間和原作在海外發表的時間進行對比，發現了國內出版機構中實力與運氣兼備的幾位“天才捕手”。不論有意瞄準，還是無意擊發，是他們“搶跑”了諾獎，讓國內讀者得以提前與這些文學作品見面。

自1901年諾貝爾文學獎首度頒發以來，至今已有120多個年頭，我們逐漸從“先聞其名，再讀其書”變成“先讀其書，再盼其獲獎”，這背后，離不開國內出版機構的努力。

引進圖書并在大陸出版，需要經歷復雜漫長的流程。挑選作家、作品，是引進的開端，當上報的書目獲得通過，出版機構便會開始聯系洽談版權事宜。

在我國，出版機構包括國營出版社和民營出版公司。當前，民營出版公司雖然可以進行圖書的策劃、制作、印刷、發行等工作，但在出版圖書時，卻必須和國營出版社合作書號。封面上，“出版社”之外署名的“出品方”即這本書的民營出版公司，它們可能承擔著主要的策劃和編輯工作。

在合同簽署和完成國內圖字申請、報稅付費等流程后，出版機構就可以聯系翻譯加入到引進出版的征途中。翻譯完成，編輯人員還需反復審讀并與翻譯溝通修改。最終，一部外國文學作品的簡體中文版得以問世。

其中，翻譯這一步是影響出版機構能否成功引入外國文學的重要因素。在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韓志看來，引進版圖書的翻譯質量，不僅是“里子工程”，也是“面子工程”，事關聲名和臉面。優秀的譯者，甚至能推動外國文學作品的引入和出版。

2020年諾獎得主、美國詩人露易絲·格麗克在中國一度是非常冷門的詩人。2016年，編輯管鯤鵬因為看了譯者柳向陽翻譯的格麗克的兩本代表作后覺得“特別好”，決定引進出版。管鯤鵬說：“我覺得功勞大部分還是在譯者身上，是他發現的格麗克。”柳向陽是翻譯格麗克作品數量最多的中文譯者，2016年引進時，距離他第一次翻譯格麗克的詩，已經過去十余年。

引進圖書、翻譯出版，這些都是出版機構可以掌控的，而能不能提前“捕捉”到諾獎得主，卻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在諾獎前獲得版權并完成出版，意味著能獲得諾獎效應帶來的極大商業紅利。獲獎之后迅速升高的銷量，與獲獎前相對低廉的版稅成本，無疑給押寶成功的出版方帶來不小的經濟效益。

然而，在引進時，編輯更多考慮的是將作家的作品帶給讀者，而并非抱著押寶的態度。冥冥中押中未來諾獎得主作品的意義，絕不僅在于商業價值的最大化，更在于這是對策劃編輯慧眼與功底的一種肯定。

我們統計了首次引進1901-2020年諾獎得主作品的出版機構，其中，漓江出版社和上海譯文出版社的實績分外亮眼。

位于桂林的漓江出版社成立于1980年，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該出版社就憑借一套“獲諾貝爾文學獎作家叢書”占領著外國文學譯介的一方高地。這套叢書共101冊，包含了很多年代久遠、略顯小眾的諾獎作家，如法國詩人蘇利·普呂多姆、丹麥小說家卡爾·吉勒魯普等。

1978年成立的上海譯文出版社，則在成立當年就引進出版了波蘭作家亨利克·顯克維支的《十字軍騎士》以及英國作家約翰·高爾斯華綏的《福爾賽世家》，這兩位作家分別在1905年和1932年斬獲諾獎。

眼光、機緣、運氣、耐心……在一位作家得獎前就獲得版權、出版作品，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

上海譯文出版社最近的一次走運，是頗有遠見地從譯林出版社手中“接盤”了石黑一雄所有作品的版權。

2002年，石黑一雄的《上海孤兒》（后譯《我輩孤雛》）在出版兩年后由譯林出版社翻譯引進，這本以中國為背景的書當時并沒有獲得太多關注。隨后，譯林出版社又引進了石黑一雄的另外兩本小說，同樣反響平平。于是版權到期后，三本書的版權均被上海譯文出版社買下。其中，《上海孤兒》的版權敲定在諾獎頒發的前一周。

和上海譯文同屬于上海世紀出版集團旗下的北京世紀文景文化傳播公司，由于其靈敏的嗅覺，在出版界引發關注。2006年，它在諾獎頒布前兩個月完成了當年諾獎得主奧爾罕·帕慕克的作品《我的名字叫紅》的出版;2013年，出品了2019年獲獎者彼得·漢德克的劇本集《罵觀眾》和小說集《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2016年，又出品了2020年獲獎者露易絲·格麗克的詩集。

從原版的出版，到中國引進出版，比較這些作品在海內外的“出版時差”，能夠觀測到文藝氣候的漲落，而這些漲落亦能成為不同時代背景的映照。

改革開放后，大量外國作家的作品被密集引進，不少諾獎獲得者的作品得以在這一時期與中國讀者見面。甚至有一些“古早”的獲獎者作品，也來到了中國。

1991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了蘇利·普呂多姆的詩集《孤獨與沉思》，而其原作出版于122年前的1869年;199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羅馬史（第一卷）》，與原作出版的1854年相隔140年;2006年，時代文藝出版社的諾貝爾文學獎文集系列出版，其中收錄的弗雷德里克·米斯塔爾的詩作《米洛依》原作已出版147年了……

總體來說，對中國讀者而言，諾獎獲獎者的面孔也越來越有可能是“老面孔”。至少在諾獎頒發后，想立刻買本書跟上潮流卻發現無譯本可讀的尷尬境地會越來越少的。

責任編輯：丁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