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向“詩和遠方”

陳侃

頭頂是陽光熱烈，無垠藍天;身旁是綠樹成蔭，湖光粼粼;腳下是輕盈跑鞋，光潔路面。這是廣東的1月，是北方同學連連驚嘆道“你大概是在南半球”的1月。放假回到家后，在1月里一個自然而然的晴天，我和爸爸決定，陪久未出門的爺爺到家鄉水庫去散步，改換家中單一的景致，試著從湖與樹與天的融合中窺見詩和遠方的美好。

下午3點，爸爸開車載著我和爺爺，沿著蜿蜒的山路，往山的深處去，往湖邊去。路程不遠，但我依然擔心爺爺的身體，時刻關注著爺爺的狀態，不時提醒爸爸切換過于搖滾的音樂，控制車速，平穩駕駛，盡量減少顛簸。離家的4個月里，爺爺因為腦梗暈眩、四肢無力跌倒多次，沒有及時給予問候和陪伴的我心里很是內疚。

我陪爺爺在家鄉的水庫邊散步、聊天

下車后，我因為調試藍牙耳機，落在了爸爸和爺爺的后面。陽光照耀下，他們父子二人肩并著肩向前走的背影觸動著我的心弦。爸爸把手搭在爺爺肩上，好似在訴說著無聲的語言——您老了，我依然會陪著您慢慢走。再看爺爺越來越彎的背，愈發僵硬的腳步，稀稀疏疏的花白頭發，我忽然想起以前爺爺走路總像只驕傲的天鵝，抬頭挺胸，步伐鏗鏘，對比之下，我發現，爺爺的衰老和虛弱是那么明顯。我不禁感傷起來，在如此治愈又溫馨的日光下。

其實，除了可以幫助爺爺加強鍛煉以外，陪爺爺散步更主要的還是通過沿路的交流，來舒緩爺爺的心情，排解爺爺的苦悶。爸爸和爺爺天南海北地談論著，從家事到國事，從過去到未來，或是停下來望著湖對岸光禿禿的山體，談論著被砍盡軀體、掘盡樹根的桉樹林。爸爸總能在不經意間帶給爺爺很多詩和遠方的遐想與希望。我無心加入他們二人，繼續想著漸漸衰老的爺爺。耳機里，柔和的鋼琴曲正緩緩流入我柔軟又脆弱的內心，匯入我的萬千思緒。

爸爸的呼喚將我從思緒的漩渦中拉回到現實，爺爺體力不支，該往回走了。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和他們的距離已經拉開了這么遠。在溫暖陽光的照耀下，在爸爸和爺爺望著我的微笑中，我一路小跑，逐漸縮短距離。在這奔跑的過程中，我忽地釋懷，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而是陪爺爺說話的好時機。于是又頑皮起來，擠到爸爸和爺爺的中間，分別挽著他們的手，一搖一晃地往回走，夸贊爺爺走的路比上次遠了不少。

往回走的途中，爸爸問起我近日對北京大學冬奧志愿者的采訪，讓我念一篇稿子給爺爺聽。爺爺雖然一輩子生活在小城市，但也時時關心國家發生的大事項。不太靈敏的耳朵捕捉到“冬奧會”和“采訪”兩個詞，就興致勃勃地問：“阿妹，是不是有記者要采訪你啊？”“阿妹”——我們客家人對小孩或是姑娘的昵稱，總是讓人倍感親切。不等我回答，他又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他從報紙上、電視上了解到的有關2022年北京冬季奧運會的訊息。我和爸爸十分默契，順著爺爺的思路適時補充了“雙奧之城”“冰新一代”等詞后，我順著冬奧會志愿者這一話題開始向爺爺匯報這段時間的工作成果，帶爺爺重溫我的成長磨礪。

“阿公，其實我是作為北京大學冬奧教育宣傳組成員，作為記者去采訪我們學校優秀的志愿者的?！蔽彝熘鵂敔數氖?，把完成撰寫的整個過程講給他聽。首先，我是主動接下“采訪北大優秀的冬奧志愿者并撰寫相關個人傳記”這個任務的。爺爺問，為什么我沒有成為冬奧志愿者。我告訴爺爺，因為志愿者的選拔在我讀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所以我通過這種方式參與冬奧這場盛大的賽會，也算是不留遺憾了。接下來的工作包括與受訪人聯系并確定采訪時間、線上電話采訪、整理采訪記錄、撰寫志愿者個人傳記。享受整個過程的我，還主動接下了采訪另一位暫時沒有對接記者的優秀志愿者的任務，最后也在規定時間內圓滿地完成了撰寫。在這期間，我邁出了很多的“第一步”，也收獲了滿滿的經驗果實。爺爺在聽我講述的過程中，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并且愈加綻放開來，不時地還對我豎起大拇指，表達他的認可與鼓勵。我能看到他眼中的驕傲與憧憬。

打開保存在手機中的兩篇稿子，挑選了其中為賽事服務崗志愿者小姐姐撰寫的一篇，準備念給爺爺聽。雖然面前是手機的小小屏幕，但我依然想盡我所能，帶爺爺領略詩和遠方。“我要開始念啦！”隨后清了清喉嚨，我想認真專注地用聲音在爺爺腦海中塑造出一個滿懷志愿熱情的志愿者形象?！耙詧远Q心守衛冬奧場館……”一邊邁開步子向前走，一邊以熱血沸騰的狀態講述著我尋來的、撰寫的冬奧志愿者的故事。雖然好幾次都差點喘不過氣來，但看著爺爺發亮的眼神，側耳認真傾聽的模樣，我還是堅持把人物呈現出來，把故事講完。

“……滿懷熱情的她，向冬奧出發！”當我的聲音停下，爸爸隨即鼓掌叫好，爺爺更多的是感動，令他無比驕傲的小孫女正在茁壯成長。爺爺點評到，措辭豐富且恰到好處，人物刻畫得很豐滿。他說，他沒有想到他的小孫女語言功力進步了那么多，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爺爺還鼓勵我，以后在北京還會有很多機會，希望我好好抓住機遇。我想，我一定會帶著爺爺的期望與祝福，勇敢地追尋我的詩和遠方。

快到車旁，爸爸指著一棵光禿禿的樹問我，北京的樹冬天是不是也長這樣？未等我回答，他又轉向爺爺，讓爺爺養好身體，冬天帶爺爺去北京看望我，看看北國的雪景風光。然后又說起了毛主席的《沁園春·雪》，爺爺張口就來：“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爸爸和我也加入了爺爺的朗誦。在溫暖的南方，在金黃的日光下，懷揣“詩和遠方”的祖孫三人以“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一同為那個下午短暫的散步之旅，畫上了句號。

（作者系北京大學第四期青年理論骨干人才培訓計劃學員）

責任編輯：馬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