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物基因多態性對腎移植受者西羅莫司血藥濃度影響系統評價*

任相霖，陳璐，張遠，張麗娟，邊原，舒永全，童榮生，侯一夫

(1.四川省醫學科學院·四川省人民醫院/電子科技大學附屬醫院藥學部·個體化藥物治療四川省重點實驗室，成都 610072；2.電子科技大學醫學院，成都 610054；3.電子科技大學附屬醫院，四川省人民醫院器官移植中心，成都 610072；4.四川省醫學科學院·四川省人民醫院臨床免疫轉化醫學四川省重點實驗室，成都 611713)

西羅莫司(sirolimus，SRL)又被稱為雷帕霉素，臨床上主要用于防治器官移植術后抗排斥反應及自身免疫性疾病[1]。SRL最常見的不良反應為高脂血癥[2]，且已證實其谷濃度(C0)與血清總膽固醇和三酰甘油水平顯著相關[3]。牟靜等[4]研究結果顯示，SRL的穩態谷濃度(Css)>8 ng·mL-1時，患者各項肝功能指標明顯升高。KAHAN等[5]研究表明SRL的Css>13 ng·mL-1與高三酰甘油血癥的發生有關，但Css<5 ng·mL-1會引起排斥反應。另有研究[6]表明SRL的治療窗隨時間延長而降低，因此需要血藥濃度監測(TDM)以指導給藥劑量的調整，使SRLCss在治療濃度范圍。

SRL主要通過CYP3A家族酶代謝，且為P糖蛋白(P-gp)的底物，因此考慮個體間編碼藥物代謝酶、藥物轉運體基因序列的差異，可能是導致SRL血藥濃度個體差異的主要原因。細胞色素P450(Cytochrome P450，CYP)是分布最廣泛的代謝酶系[7]，影響藥物的吸收、代謝和消除[8]，其中CYP3A亞家族是最重要的代謝酶，然而CYP3A在人體中的表達，可存在30倍以上差異[9]。P-gp是多藥耐藥基因1(Multidrug Resistance 1，MDR1)所編碼，將藥物從胞內泵到胞外，從而降低靶細胞內的藥物濃度。因此本研究運用系統評價的方法對篩選的文獻進行匯總、歸納和統計分析，進一步探究CYP3A4、CYP3A5和MDR1基因多態性與腎移植受者SRL血藥濃度與單位體質量劑量比(C/D)的關系，以期提高SRL用藥安全性，為輔助醫生制定SRL最佳的初始治療方案提供循證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納入標準 文獻納入標準：①國內外公開發表的CYP3A4、CYP3A5以及MDR1基因多態性對腎移植受者SRL C/D影響和藥動學關系的相關研究，語種不限；②研究對象以SRL為基礎免疫抑制劑治療的移植穩定期患者，SRL給藥方法、劑量不限；③研究人群年齡、種族、性別不限，基因多態性檢測方法不限；④有具體的C/D值，且單位為[ng·mL-1per mg·kg-1]或可以根據單位轉換，表達為同一單位。

1.2排除標準 文獻排除標準：①摘要、綜述、病歷報道及會議文章；②內容不符、重復研究資料及資料不全而無法獲取全文的研究；③不能提取或轉換成所需數據的研究；④聯合使用影響SRL血藥濃度的藥物，如利福平、雷諾嗪和五味子等；⑤質量較低的文獻。

1.3暴露因素 根據患者基因型檢測結果，將患者分為野生純合子、突變雜合子和突變純合子3種不同的基因型；隨后將患者按照不同遺傳模型進行分組分析。

1.4資料篩選和提取 需要提取的主要內容如下：①一般信息包含題名、第一作者、發表年限、國家、地區；②患者信息包含患者年齡、性別、種族、樣本量；③干預措施信息包含試驗設計、基因分型方法、用藥方案、基因均衡；④結局指標信息包含基因分型結果、SRL的C/D值。研究負責人制定文獻資料提取表格，并由兩名研究者獨立選擇相關文獻，并提取以上信息；交叉核對時有差異的地方，則與第三位研究者討論解決。

1.5納入文獻的質量評價 由兩名研究者分別采用紐卡斯爾-渥太華量表對納入的研究進行質量評價，分別通過研究人群選擇、暴露評價和可比性三方面總計8個條目進行半量化評價，除可比性條目最高能給2分外，其余條目最多則為1分，滿分為9分。

1.6檢索策略 兩位評價者獨立的利用計算機檢索PubMed、Embase、Cochrane Library、CBM、WOS、中國知網、維普、萬方數據庫關于藥物基因多態性對腎移植患者SRL C/D影響的相關研究，最終檢索時間為2021年9月。中文檢索詞：西羅莫司、雷帕霉素、基因多態性、多藥耐藥基因、CYP3A5、CYP3A4、ABCB1、MDR1；英文檢索詞：Sirolimus、Rapamycin、polymorphism、CYP3A5、CYP3A4、ABCB1、MDR1。采用主題詞結合自由詞的方式進行檢索。對納入文獻和相關Meta分析的參考文獻回溯分析，對比數據庫檢索結果，查找未包含于后者的相關文獻。

1.7統計學方法 本研究根據患者的基因分型結果，對各遺傳模型的分組都進行分析，但由于原始數據情況和各基因特點，不同基因選擇的遺傳模型不同。采用RevMan 5.4.1版統計軟件進行Meta分析。首先采用Q檢驗進行異質性檢驗，若各研究結果間無異質性(P≥0.05，I2≤50%)，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效應量進行加權合并；若各研究結果間存在異質性(P<0.05，I2>50%)，采用隨機效應模型對效應量進行加權合并，且對異質性來源進行分析，必要時進行亞組分析；最后給出Meta分析森林圖，并繪制漏斗圖；合并數據采用加權均數差(MD)和95%置信區間(95%CI)進行評估。

2 結果

2.1文獻檢索流程及結果 根據檢索式，在各大數據庫中共檢索出相關文獻416篇，刪除重復文獻后，由兩名研究者按照納入與排除標準篩選文獻；經閱讀題目和摘要篩選出符合上述標準研究83篇；經閱讀全文后最終篩選出文獻10篇[10-19]，其中英文研究8篇，中文研究2篇，篩選流程如圖1所示。累計納入病例750例，都為腎移植受者，納入研究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納入研究基本信息Tab.1 Basic information of included studies

續表1 納入研究基本信息Tab.1 Basic information of included studies

圖1 文獻篩選流程Fig.1 Flow chart of literature screening

2.2納入研究質量評價 此次納入的10篇研究的質量評分均>5分，質量較好，可進行進一步系統評價。納入10篇研究的質量評價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納入研究的質量評價Tab.2 Quality evaluation results of included studie

2.3Meta分析結果

2.3.1CYP3A5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 本研究在以上數據庫中檢索所有CYP3A5相關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相關性，檢索結果顯示，該基因中研究位點主要為CYP3A5*3。本次檢索發現8篇有關CYP3A5*3位點與腎移植患者SRL濃度相關性的研究，但其中有4項研究將患者分為CYP3A5表達組(*1/*1+*1/*3)與不表達組(*3/*3)，沒有各基因型的研究結果；且另有2項研究中*1/*1患者頻次為零；而其余2篇為根據各基因型表達的結果，后兩者結果可根據計算合并轉換為隱性遺傳模型(*1/*1+*1/*3 vs *3/*3)結果。因此CYP3A5基因多態性中僅對*3突變型中隱性遺傳模型進行Meta分析。

納入的9篇文獻中有一篇文獻[19]原始數據中僅一例患者攜帶CYP3A5*1基因型，因此實際納入Meta分析的文獻為8篇。CYP3A5*1型攜帶者患者其SRL C/D普遍低于CYP3A5*3/*3型患者(P=0.07)，然而差異無統計學意義，Meta分析森林圖如圖2所示。

圖2 CYP3A5*1攜帶型與 *3/*3型對SRL C/D影響的Meta分析森林圖Fig.2 Forest plot of meta-analysis for the effects of CYP3A5 *1/*1+*1/*3 type and *3/*3 type on C/D ratio of SRL

本次納入的8項研究間存在異質性(I2=74%)，當考察異質性來源時發現，該異質性可能來源于侯明明等[10]的研究，剔除該研究后發現異質性(I2=39%)降低且結果較為穩健，此時攜帶*1型患者的血藥濃度明顯低于*3/*3純合子型患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0 01)，Meta分析森林圖如圖3所示。未剔除侯明明等[10]研究時異質性較高，故通過考察單項研究對總合并效應量的影響進行敏感性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敏感性分析發現對異質性影響較大的研究為侯明明等[10]的研究。對于隱性模型而言，難以轉換為其他遺傳模型，且考慮CYP3A5*3基因多態性部分基因型病例數較少，則不進行其他遺傳模型的Meta分析。

表3 CYP3A5基因多態性與SRL C/D Meta的敏感性分析Tab.3 Sensitivity analysis of CYP3A5 gene polymorphism and SRL C/D meta

圖3 CYP3A5*1攜帶型與 *3/*3型對SRL C/D影響的Meta分析森林圖(剔除侯明明) Fig.3 Forest plot of meta-analysis for the effects of CYP3A5 *1/*1+*1/*3 type and *3/*3 type on C/D ratio of SRL (Excluding Hou Mingming's research)

CYP3A5基因多態性亞組分析。閱讀納入文獻全文時發現CYP3A5*3基因多態性在不同人群中對SRL C/D的相關性不一致[12，15-16]，因此根據研究人群的不同，將8項研究分為中國人群組與高加索人群組，進行亞組Meta分析。在中國人群亞組中，CYP3A5 *1攜帶型患者較*3/*3純合子型具有較低的SRL濃度[MD=-39.13，95%CI(-89.17，10.91)，P=0.13]，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但將侯明明等[10]的研究剔除后同樣發現異質性降低，且在該遺傳模型下兩者SRL血藥濃度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MD=-63.13，95%CI(-99.59，-26.67)，P=0.000 7]，Meta分析森林圖如圖4所示。

圖4 CYP3A5*1攜帶型與 *3/*3型對SRL C/D影響的亞組Meta分析森林圖(a.包含侯明明；b.剔除侯明明)Fig.4 Forest plot of subgroup meta analysis for the effects of CYP3A5 *1/*1+*1/*3 type and *3/*3 type on C/D ratio of SRL (a.Including Hou Mingming's research；b.Excluding Hou Mingming's research)

而對于高加索人群而言隱性模型下兩者SRL C/D的差異不具有統計學意義[MD=-16.21，95%CI(-54.02，21.61)，P=0.40]，Meta分析森林圖如圖5所示。

圖5 CYP3A5*1攜帶型與 *3/*3型對SRL C/D影響的亞組Meta分析森林圖(高加索人)Fig.5 Forest plot of subgroup meta-analysis for the effects of CYP3A5 *1/*1+*1/*3 type and *3/*3 type on C/D ratio of SRL (Caucasian)

2.3.2MDR1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 (1)MDR1 G2677T/A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目前僅三項研究[12，14-15]報道了MDR1 G2677T/A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根據不同遺傳模型的選擇對MDR1 G2677T/A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進行Meta分析，分別為GGvs.GA+GT、GGvs.TT+TA+AA和GA+GTvs.TT+TA+AA，均顯示MDR1 G2677T/A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無相關性。Meta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MDR1 G2677T/A基因多態性對SRL C/D影響的Meta分析 Tab.4 Meta-analysis of the effects of MDR1 G2677T/A gene polymorphism on C/D ratio of SRL

(2)MDR1 C1236T 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同MDR1 G2677 T/A，目前僅3項研究[12，14-15]報道了MDR1 C1236T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根據不同遺傳模型的選擇對MDR1 C1236T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進行Meta分析，分別為CCvs.CT、CCvs.TT、CTvs.TT、CCvs.CT+TT、TTvs.CT+CC、CC+TTvs.CT。以上6種遺傳模型的Meta分析結果均顯示MDR1 C1236T 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無相關性。Meta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MDR1 C1236T基因多態性對SRL C/D影響的Meta分析 Tab.5 Meta-analysis of the effects of MDR1 C1236T gene polymorphism on C/D ratio of SRL

(3)MDR1 C3435T 基因多態性與 SRL C/D的關系。較MDR1 G2677T/A 與MDR1 C1236T 而言，MDR1 C3435T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相關性研究較多，目前有7項研究[10-15，17]對其進行報道。對于MDR1 C3435T基因多態性，也根據不同遺傳模型進行Meta分析，分別為CCvs.TT、CCvs.CT、TTvs.CT、CT+CCvs.TT、CT+TTvs.CC、CC+TTvs.CT。以上6種遺傳模型的Meta分析結果均顯示MDR1 C3435T 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無相關性。Meta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MDR1 C3435T基因多態性對SRL C/D影響的Meta分析 Tab.6 Meta-analysis of the effects of MDR1 C3435T gene polymorphism on C/D ratio of SRL

2.3.3發表偏倚評估 用Revman5.4.1軟件繪制CYP3A5*3和MDR1 C3435T基因多態性對腎移植受者SRL C/D影響的漏斗圖，結果漏斗圖形狀基本對稱，呈倒漏斗狀，見圖6。

圖6 發表偏倚的漏斗圖(a：CYP3A5*3；b：MDR1 C3435T)Fig.6 Funnel diagram of publication bias.(a:CYP3A5*3；b: MDR1 C3435T)

2.4系統評價結果

2.4.1CYP3A4基因多態性與SRL的C/D值的關系 此次檢索結果顯示，關于研究SRL與CYP3A4基因多態性的研究較少，最終僅納入4篇研究，如表1所示；且分散于多個SNP，難以進行Meta分析，則僅行描述性評價。其中涉及CYP3A4*1B的研究僅2項，且研究結論相反，ZOCHOWSKA等[16]研究表明CYP3A4*1B多態性與SRL谷濃度無相關性，而ANGLICHEAU等[14]的研究則表明，CYP3A4*1B基因攜帶者需增加SRL劑量以達到所需濃度范圍(P<0.02)，兩項研究均為以高加索人群為研究群體的結果。涉及CYP3A4*18的研究僅1項[10]，該研究表明在42例SRL、FK506四聯免疫抑制方案中，CYP3A4*18基因多態性與患者SRL的C/D值無相關性。涉及CYP3A4 rs2242480的研究僅1項[19]，研究表明服用SRL 1年后，該基因多態性與SRL谷濃度相關。

表7 CYP3A4基因多態性納入研究的基本信息Tab.7 Basic information of CYP3A4 gene polymorphism in included studies

3 討論

SRL免疫抑制效果較好[20]，目前已廣泛用于移植術后抗排異反應的治療[21]。SRL是CYP3A4和CYP3A5代謝的底物與P-gp的外排底物，可因此導致SRL的個體差異[22]，且初始劑量難以根據TDM提供給藥意見。因此探究影響SRL濃度的藥物基因，以期通過藥物基因檢測結果指導初始劑量的制定。近年來研究主要在CYP3A5和MDR1基因的多態性上，主要位點包括CYP3A5*3、MDR1 C1236T、MDR1 C3435T和MDR1 G2677T/A，其余則涉及CYP3A4常見功能位點。

本次系統評價結果顯示，關于CYP3A4與SRL C/D相關性的研究較少，且同一位點的研究結果存在爭議，結合我國CYP3A4常見突變位點相應的突變頻率都較小，因此不推薦SRL服藥前常規檢測CYP3A4基因多態性。關于CYP3A5與SRL C/D相關性的Meta分析表明*1攜帶者較*3/*3純合子型腎移植受者需要更高的初始給藥劑量以達到與*3/*3型患者相同的治療藥物濃度范圍，尤其是對于中國人群而言。該結果與丁晴等[23]的研究結果相同，本研究納入了近期的相關研究，進一步闡述了高?；颊呖稍诜肧RL前進行CYP3A5*3基因多態性的測定，以指導初始劑量，減少不良反應的發生。雖然有研究表明攜帶MDR1 3435CT/TT基因型的腎移植受者，其SRL血藥濃度比攜帶CC型患者高約1倍[24]。且SHAO等[25]的Meta分析還表明MDR1 C1236T和MDR1 G2677T/A基因多態性與SRL濃度相關。但本研究結果顯示，所納入的MDR1 C3435T、MDR1 C1236T和MDR1 G2677T/A基因的多態性與患者SRL C/D都無相關性，對比前者所納入文獻后發現，前者納入了本研究剔除的一項相關研究，考慮差異由此文章引起。綜合分析考察，對于MDR1基因多態性指導SRL初始劑量制定的建議有待進一步的研究，暫不推薦常規檢測。目前除了研究常見的藥物代謝和轉運體基因與SRL相關性外，還有關于IL-10基因多態性的研究，已有研究表明IL-10-1082 GG基因型的腎移植受者SRL的濃度比IL-10-1082AG/AA型患者高約24%[24]。

綜上所述，建議CYP3A5 *1攜帶者提高給藥劑量以達到相同的有效治療范圍；由于仍缺乏相關研究，暫不建議常規檢測MDR1和CYP3A4基因多態性，以指導SRL用藥。鑒于本文只涉及國內外公開發表的文章，僅納入相關研究10項，且所涉及樣本量總量較少，仍需要更高質量的臨床研究，以明確CYP3A4、MDR1基因多態性與SRL C/D的關系，為SRL的合理用藥提供可靠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