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檢察打擊“套路貸”紀實

許瑜文

司法機關掃黑除惡工作進入常態化。檢察機關已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扎扎實實辦好每一起案件，永不停歇，勇往直前！

2018年9月，上海市虹口區人民檢察院接到一起被害人陳某被鄭某“套路貸”詐騙的案件。一經受理，鄭某的家屬就匆匆送來了數十份鄭某自己及其開辦企業的榮譽證書。我們不免會有一剎那的遲疑——這樣一名看似具有社會責任感、開辦養老院的熱心企業主，怎么就成了“套路貸”詐騙犯了呢？

在我們拿到公安機關的提請批準逮捕書及卷宗材料時，初步了解到本案僅涉及一名犯罪嫌疑人鄭某、一名被害人陳某，卷宗也只有薄薄的3份。原本覺得應該是一起事實清楚的詐騙案件，卻在逐卷閱看卷宗的過程中，發現其中的證據無法證實鄭某主觀上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也無法證實他以出借資金為名，騙取房產。同時，除被害人的陳述外，無其他證據可以證實被害人系出于錯誤認識簽具了虛高借條、房產借款合同及委托房屋買賣等相關文書。我們通過借款操作中有反常、鄭某辯解有矛盾，可以大致確定鄭某就是本案的主導者。那么我們是如何在辦案過程中讓“檢察力量”不缺位，從一人的“存疑不捕”到8人的成功起訴，從“套路貸”詐騙案件升級認定為惡勢力團伙犯罪，從攻守同盟看似堅不可摧到將其逐步瓦解的呢？

2009年開始，鄭某以開設房地產中介公司為幌子，招募龐某甲、龐某乙，其間鄭某以行規為名與小額借款人簽訂大額、翻倍借條，并以抵押借款人房產、制作公證文書等方式保障收款，不斷壘高借款人債務。在借款人無力還款后，由龐某甲、龐某乙等人伙同手下使用軟暴力滋擾借款人，以民事糾紛的幌子進行訴訟執行、上門鬧事、強逼清房、取財抵押、代友還債，實現獲取借款人財物的目的。經查，鄭某指使龐某甲、龐某乙等人通過上述方式先后騙得6名被害人共計人民幣百余萬元。

這樣一個組織嚴密、外觀合法、犯罪手法專業并擅長軟暴力討債的犯罪團伙，讓我們在辦案中面臨三重困難：線索發現難、取證定性難、突破瓦解難。

時間回到2018年，當時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剛開始不久，鄭某詐騙案正是此時被提請逮捕。第一次報捕時案件僅涉及一名被害人、一節犯罪事實。在審查過程中，我們發現由于借貸過程披著合法外衣，只能對鄭某“存疑不捕”。不批準逮捕，鄭某很可能逃脫處罰……我們仔細研判后認為鄭某不可能只涉及這一個犯罪事實，遂對公安機關的補偵方向提出建議。

我們與公安機關多次共同研判，通過串聯較早的報案記錄，發現本案只是冰山一角，另有多名被害人與本案有關，其中鄭某等人的作案手法與陳某被詐騙案作案手法類似。經進一步偵查發現鄭某背后似乎關聯著一個組織嚴密的“套路貸”犯罪團伙，另有龐某甲、龐某乙、鐘某、侯某等人有重大作案嫌疑。我們立即將線索移送公安機關進行歸并偵查。同時，我們繼續密切關注案件進展，梳理組織內部人員結構，該犯罪團伙架構、犯罪模式逐漸清晰。一年的繼續偵查之后，第二次報捕時增加了4名犯罪嫌疑人涉及的5節犯罪事實和5名被害人。

在審查起訴階段，我們在筆錄中發現多名被害人曾提到，鄭某等人在上門要錢時有過潑油漆、堵門鎖等行為，擾亂了他們及其周邊居民的日常生活，嚴重影響了人民群眾的安全感。

我們便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鄭某等人有這些軟暴力行為，難道是個惡勢力團伙？

帶著這個疑問，我們隨即對6名被害人開展調查核實工作、制作筆錄并引導他們補充被滋擾的證據。

然而，在復核到一名被害人小磊時，卻發現他人不見了。于是我們踏上尋人之路，通過多方渠道，我們終于聯系上小磊的母親，小磊此時因四處躲債和家里早已失去聯絡。因為案件長期沒有結果，小磊母親疲憊不堪，“我們一輩子的血汗錢沒有了，這么久沒有結果。這個事情就算了”！拒絕了我們的調查核實。我們又一次一次打電話過去，承諾她會盡力幫助他們追回小磊被騙的錢款，終于，她心中的疑慮和不滿化解了。最后，小磊母親不僅積極配合作證，還主動翻找出存折簿、訴訟文書等證據提供給我們，同時為進一步補充鄭某團伙涉及惡勢力犯罪的線索，給我們鄰居的聯系方式，結合多份被害人被滋擾時的報案記錄，固定了鄭某團伙討債時的具體情形證據。

檢察力量讓百姓“錢袋子”有保障

這些關鍵證據夯實了鄭某團伙的犯罪事實，我們最終認定：他們符合惡勢力犯罪團伙的性質！

與此同時，理清犯罪嫌疑人參與犯罪的工作正在同步進行。由于鄭某在該“套路貸”惡勢力團伙中處于核心地位，其他同案犯出于義氣或私情，與他結成同盟，在證據面前拒絕指證，其中一名同案犯鐘某甚至將所有罪責歸于自己，想把鄭某撇清。突破犯罪嫌疑人防線的工作陷入瓶頸。

我們針對鐘某展開了調查，了解到，他剛結婚生子，家庭需要他的照顧;同時調取其銀行流水，發現他出資給被害人的錢款均來源于鄭某。針對這種情況我們更要讓他懸崖勒馬，走上正途！我們還了解到另一名同案犯韓某在向鄭某等人借款被騙后，明知是詐騙團伙仍深陷其中，成為了鄭某團伙的一員，妄想通過賺取好處費來償還在鄭某處的債務。針對這兩名犯罪嫌疑人的具體情況，我們與他們分別通過共情達成共識——說出事實真相讓主犯得到應有的懲罰。另一方面，我們積極推進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落實工作，對鐘某、韓某開展教育轉化工作，多次向其闡明寬嚴相濟刑事政策。他們在我們的教育感化下終于指證了包括鄭某在內的多名主犯，我們通過他們提供的線索，進一步調查取證，使作為主犯的龐某主動認罪認罰。

至此，這個“套路貸”惡勢力團伙的攻守同盟轟然崩塌！

這樣一個長期犯罪的團伙能夠披著合法外衣進行詐騙，這背后一定還隱藏著什么！

在閱看卷宗時，被害人的多份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委托出售房產的委托書等公證書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它們居然來自同一公證處同一公證派駐點同一公證員。我們隨即對被害人、犯罪嫌疑人再次展開取證工作，向公證處調取文書材料。從公證筆錄和現場拍攝照片中我們發現，有些被害人并非本人到場進行公證，這名公證員審核材料時明顯是在走過場，這能夠與被害人的陳述相互印證。同時，我們針對這個情況召開了部門會議，商議后決定深挖其他案件中是否存在同樣情況的線索。在逐案排摸后，發現這名公證員為不止一個“套路貸”犯罪團伙提供過幫助，給多名被害人出具公證文書，致被害人的房產被惡意處置。對于此類情況，我們結合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以及書證，經討論、研判后決定向某區司法局及公證處制發檢察建議，現均已收到采納本院建議的回復。對于該公證員的行為我們絕不姑息，對其進行追訴，現已被判決。

至此，本案已追捕追訴到位3人，包括鄭某在內的8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至14年不等，追回了部分錢款發還給被害人。此外我們通過召開新聞發布會、公眾號發布消息等形式以案釋法，實現了從一案輻射社會的辦案效果。

對于檢察機關而言，“套路貸”案件不僅僅是一個個數字，也是一張張褪色的銀行流水、一個個不幸的家庭、一次次激烈的討論……從一人的“存疑不捕”，到8人被法院判決，只有檢察官更加倍地投入、更審慎地決定、更勇敢地擔當，才能讓惡勢力被嚴厲打擊，讓公平正義得以伸張！如在本案中，我們未在“存疑不捕”時停下腳步，對于可疑細節抽絲剝繭從而打擊犯罪，讓惡勢力無處遁形;對于犯罪嫌疑人負隅頑抗努力破局，并試圖挽救每一個犯罪人員;對于修復社會關系和治理社會秩序，勇于延伸檢察職能，讓每個百姓的“錢袋子”有保障。

投稿郵箱? 77967586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