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碧云


摘要:作為我國首批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的鄂西土家錦,在民族織錦中有著獨特的地位,其華麗的編制技法和圖案造型之下,有著土家女對生活、生命的深刻體悟。本文通過對土家女透過土家錦表達的審美符號分析及土家女族群女性符號意義的解讀,詮釋出土家女當代生活中勤儉持家、尚美和歸一自然的特征。同時,還從傳統文化角度來詮釋土家女性文化符號,以期進入文化產業發展的航道,讓少數民族女性文化在新時代散發新的文化光芒。
關鍵詞:土家錦??? 土家女??? 女性文化??? 族群符號??? 文化產業
觀照我國各少數民族族群,“女性”作為某一民族發展的特定符號系統,正如劉易斯·芒福德將女性在歷史文化作用中比喻為“母親子宮”,因母性的包容性使人類文化、歷史和生態得以延續。位于我國酉江流域鄂西區域的土家族女性,在對生命的繁衍和養育中傳達的文化符號系統,如2005年首批列入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土家織錦,不僅集聚了土家族睿智的生活經驗,同時將土家族精神內涵和綿延的生命力通過織錦中的圖案、色彩和編制紋理等具象符號傳達出來。本文以土家織錦為研究起點,對土家族女性文化符號系統做出一系列的解讀與變遷分析。土家錦作為土家族獨有的女性文化產業,從古至今在對外的文化交流和經濟發展中都起著重要作用,從土家族的日常生活用品發展為深受全國乃至世界歡迎的生活裝飾藝術品,在提高地區經濟和文化發展中有著不可湮沒的作用。土家錦文化產業的建設能夠進一步增強人們對傳統民族文化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提高文化自信,對土家族的女性文化傳播與宣傳也有著重要意義。
一、土家族淵源與土家族女性生活表現
(一)土家族的淵源
土家族聚集于湘、渝、黔、鄂四省交匯之處,按照當下學界普遍的觀點,土家族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時期的巴人。隨著大量漢人遷入此地,“土家”一詞才被廣泛用于當地土人的自稱。又因為道路艱險阻礙交通,因此土家族在受到漢族文化深刻影響的同時,保留了許多本民族的傳統文化。而與此同時,土家織錦通過與漢族的商業、文化交流以及中原王朝管轄等方式,不斷接受漢文化的影響和塑造。清末之后的門戶開放,土家織錦出現了“女勤于織,戶多機聲”的局面,使得土家錦成為外銷商品,極大地刺激了土家錦的產業發展。土家錦的市場化改變了自身的變化和發展,織錦紋樣也在不斷增多,織錦藝人們在傳統紋樣上也創設了新的圖案,這對土家錦的藝術傳承和產業發展有著深遠影響,也直接影響了土家族的社會形態發展。因此,在源遠流長的歷史中,土家族形成了獨特豐富的文化體系。
(二)土家族女性生活的社會狀態
土家族女性文化與其群體心理、在族群中的社會地位和身份認同等問題息息相關。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土家族婦女的社會地位隨著漢族儒家文化的影響在不斷變動,尤其是在改土歸流之后,受到漢族文化全面且強勢的影響,女性的社會地位有了很大的落差。但就整體而言,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內,土家族女性在生產生活以及社會管理中都起到了較為重要的作用。土家族婦女不僅負責家庭紡織,同時也要與男性共同承擔繁重的農耕任務。因此,與漢族女性相比,土家族女性在社會制度方面的約束較小。即便是在父系主導的社會中,土家女性對自我肯定和價值認知度也相比較高。而這種群體心理融入風俗之中,便形成一系列的文化符號。雖然這些文化符號的能指與所指之間存在部分的模糊的關聯性,有些符號的能指對應的所指存在著多種可能性,但由于土家族女性的社會地位與性別認同在長時間內較為穩定,這些符號存在著較為明確的意義指向。
這些文化符號一方面集中于土家族女性的婚戀過程之中。土家族在改土歸流之前的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對于女性的婚嫁保持著較為寬松的態度。不同于漢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土家族早期發展歷程中,秉持著自由戀愛的觀念,由于包容的社會環境以及較高的自我價值認同,土家族女性能以平等和自發的狀態參與到家庭建設與社會活動之中,這使得土家族女性文化有一種持久的活力,尤其以“哭嫁”傳統和土家錦為著。“哭嫁”傳統是土家族女性婚嫁之前特有的一種表達與家人不舍分離的活動,又稱“哭十姊妹”,以專門的哭嫁歌展現女子的聰慧。哭嫁歌有固定的結構,但是內容靈活多變,而且多為女性的真情實感,因此經久不衰,在土家族的文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土家錦也承載著女性對于未來生活的情感寄托,土家錦在一代代的土家女手中不斷地向世人展示著她們獨特的人生智慧和女性精神,土家錦融合了土家的自然景觀、傳統習俗、宗教崇拜和藝術人文等內容,因此蘊含著豐富的精神內涵,具有較強的精神感染力。
二、土家錦圖案的符號化產業解讀
(一)土家錦圖案的生成
在千百年的世代相傳中,土家女擅于用自己的纖纖細手將生活與情感通過精美絕妙的手藝織繡在布帛之上——“西蘭卡普”(土家錦)是土家女對土家族的深愛表現,也是土家女性的獨特文化。土家族按習俗在姑娘出嫁時都要制作刺繡作品,即美麗的“西蘭卡普”,在土家族“西蘭卡普”被譽為“土家之花”。土家語里,“西蘭”是鋪蓋的意思,“卡普”是花的意思,“西蘭卡普”即土家族人的花鋪蓋。
土家族的紡織技術有著十分悠久的傳統,可以追溯至秦漢時期的“賨布”、三國時期的“斑布”、宋元時期的“溪布”。當地土司通過進貢的方式,爭取在與中原王朝的朝貢貿易中換取更多的經濟利益,而土家族的織錦由于工藝精湛、質量上乘,始終是當地向朝廷進貢或者向官府納稅的首選之物。至清代,首先是由于制造技術以及材料的進步,土家族婦女可以采用“經錦”織造的技術;其次是清代改土歸流推行之后,受到中央朝廷的管制,土家族不得不放棄傳統的“五彩斑衣”,因此土家錦的使用范圍開始向家用的鋪蓋拓展,形成了如今的“西蘭卡普”。現如今保存的早期土家錦,皆為清代時期的遺物,所以我們看到的土家錦圖式系統已經十分成熟。然而就土家錦圖案的歷史而言,要遠遠早于此。一方面,部分學者的研究認為,土家錦的圖案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與湖南、湖北地區出土的秦漢時期的布帛在圖像上有或多或少的關聯。另一方面,土家錦織造技術的流傳主要靠土家族婦女的口手相傳,因此紡織技術極其注重經驗性,織錦圖案在千百年的流傳過程中也呈現出很強的穩定性。因此我們如今在織錦中看到的圖案紋樣,仍然具有一定的歷史研究價值。我們可以從符號解讀的角度討論土家錦圖案的生成,從而探索圖案符號當中代代傳承的土家族女性心理。土家錦作為土家族女性創作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重要部分,在探究其中的符號元素意義時,可以使其在當今的文化市場中尋求新的機遇而獲得長足發展,從而促進土家族區域經濟和文化的發展。為了加強中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國務院制定、出臺并貫徹“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的工作方針,切實做好非物質文化遺傳的保護、管理和合理利用工作。現在的土家錦在繼承的基礎上,為了迎合當代社會的審美需求,進行了創新和改進,設計了新的圖案類型和題材。在現代市場產業化的大背景下,土家錦逐漸發展出了具有審美裝飾性的產品,如壁掛、地毯、包袋和罩布等產品,這同樣值得期待。
(二)土家錦圖案的符號解讀
1.勾紋與“卐”字符的演化和應用
勾紋是土家錦當中最為基本的鉤花樣式,它既可以自成一套圖案體系,如“單八勾”“四十八勾”和“土皮八勾”等,也可作為核心圖案之外的裝飾帶,形成新的紋樣,如“臺臺花”“蛇紋”“椅子花”等圖案。土家族婦女在開始學習土家錦的時候,最早接觸的就是勾紋圖案的基本樣式——“八勾”圖案。關于“八勾”的來源,眾說紛紜。在部分當地的土家錦工藝傳承人的觀念當中,“八勾”紋樣的基本形狀來源于鄉野間常常見到的“倒鉤藤”“蜘蛛腳”等動植物細節形象,通過幾何化形成勾紋;曾對土家錦有過系統研究的田明先生認為是來自于“青蛙紋”;另有一種觀點認為勾紋圖案系統源于“卐”字符幾個層次的演化,從而形成由內而外、層層呼應的連續性圖案。因此,這一符號的最早來源仍然備受爭議。不過通過對圖像的觀察可以確定的是,“卐”字符與勾紋之間有著較為緊密的聯系。以勾紋系統的基本樣式“單八勾”為例,“單八勾”圖案的核心部分是以“卐”字符為基礎,經過對稱和重復的層次化處理,形成繁復的鉤形圖案。此外,“卐”字符也是“單八勾”外層裝飾的主要構成部分,連續的“卐”字符結合在一起,演化成連綿不斷的完整裝飾帶。“卐”字符不僅使用于勾紋圖案之中,在其他紋樣當中也常常能看到。
“卐”字符不僅與勾紋圖案聯系緊密,也在其他圖案當中大量應用。這一符號曾經出現在世界多地的古文明遺跡之中,最早可追溯至西方的舊石器時代。至于其最早的來源與含義,如今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在西方,這一符號曾經被認為是與太陽崇拜相關。印度教和佛教當中,這一符號又代表著梵天以及宇宙奧義。不過在東方語境的流傳過程中,這一符號始終與吉祥、好運和平安聯系在一起。在應用于土家族織錦圖案當中以及“八勾”系統圖案形成的早期階段,這一符號應是保留了其原本的含義,即好運吉祥。
隨著土家族織錦圖案的殷殷相襲,勾紋符號的意義也隨著圖案的演化衍生出更豐富的含義,土家族婦女為勾紋符號賦予了自身能夠理解的美好寓意,即為追求生活順遂而需要聯系的多方幫助,保佑天、地、人、神、物、社會之間都能順應,保佑姑娘一生幸福。因此,每一種勾紋圖案或是與勾紋相聯系的其他圖案系統,都有其特定的意義。尤其是在作為嫁妝的土家錦當中,此類圖案的使用有著嚴格的規定,是不能出現差錯的。勾紋符號實際上承載了她們對于未來的夫妻關系的一種期待。土家女將這種期待通過嚴格的符號系統寄希望于神靈的保佑,從而借助冥冥之中的力量實現婚后的幸福生活。
2.“臺臺花”與“蛇花”的母性寓意
勾紋之外,土家錦當中同樣較為流行的有“臺臺花”系列與“蛇花”系列。前者傳遞著母愛的信號,保佑自己的孩子,而后者則帶有原始的生殖期盼的色彩,都反映出土家族女性關注的另一個方面一對繁衍和后代的保佑。
土家族極富特色的“臺臺花”花紋,多用于為孩童織繡的“臺臺花”蓋裙,是在一米見方的黑色布上,采用三面三條暖色織錦條鑲嵌而成。有觀點認為這一圖案的寓意源自“補所”和“雍妮”神話故事,又由于“臺臺花”圖案的核心部分極像一只虎頭的抽象表現,因此亦有人認為“臺臺花”源自“白虎”傳說。不論是源自哪個信仰對象,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臺臺花”圖案所代表的是一種兒童保護神的化身。
相比于“臺臺花”紋樣較為顯現的寓意闡釋,“蛇花”的流行則更帶有圖騰信仰的意味,因此對于“蛇花”紋樣的解讀更傾向于從集體無意識層面進行。以龍、蛇為題材的紋樣是土家錦當中較為常見的花紋,其中大蛇花(窩此巴卡普)、小蛇花(窩畢卡普)較為典型。古老的龍蛇圖騰對土家人的影響深遠,對蛇的崇拜也是一種世界范圍內的普遍現象,在多地的史前文明之中,蛇被賦予生殖和繁衍的意義,與女性的生殖相關聯,深受人們的膜拜,因此這也被視作人類母系氏族社會階段女性崇拜的一種反映。土家族所處的鄂西、湘西之地,蛇比較常見,對蛇的圖騰崇拜,早在土家族前身巴族的圖騰崇拜之中就已經存在。蛇紋樣中的“窩畢”就是用土家語傳承的傳統圖案。后世土家族婦女對于這一紋樣流傳歷代,早已將生殖崇拜這種早期社會的生存希望化作一種集體無意識的部分保存于土家族文化血脈之中。
3.陽雀花與生產的期冀
“陽雀花”是土家錦中最具代表性的動物類圖案之一,具象圖案的幾何化是其較為明顯的特點。一個完整的“陽雀花”圖案由兩部分構成,鳥兒飛翔的側面進行幾何化圖像的演變,加上以展翅的形象從正面對稱來表現鳥的雙足。此外“陽雀花”的布局也較遵從一定的秩序,例如對稱布局或是同向順序排布,從而形成均勻密布、連續有秩的紋樣圖像。相傳“陽雀花”圖案來源于民間常見的杜鵑。每年清明春雨過后,杜鵑飛回山寨,年復一年嘔心瀝血催促土家人耕地春種。這是一種較為具象化的圖案,其符號意義也較為明顯和具體,對應著土家族的農業生產。對于農業社會中的土家族人來說,農耕關乎一家人的生存問題。前文提及,在土家族社會結構中,女性在農業生產中也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她們與男性一同承擔著一年豐收的希望。因此,“陽雀花”也是較為常用的土家錦紋樣,其意義價值深受土家族婦女的重視。
(三)符號文化產業
1.土家族女性文化符號傳統產業
在父權體制社會中,家庭仍然是土家族女性情感寄托的最終歸宿,但由于社會風氣對于女性的相對包容,土家族女性在面對家庭和社會的時候,多了一份主動參與的自我意識和情感傳達,土家錦就是這種情感傳遞的結晶。而且,在與此關系緊密的婚嫁活動中,與哭嫁傳統相搭配,土家錦的主題意義被放大,成為土家族女性文化中普遍情感的載體。土家錦作為土家族女紅文化最典型的代表,折射著土家女自然之中和光同塵的生活觀。她們用土家族女性最為柔軟的母性胸懷去觸摸、體悟和想象,用土家織錦特有的織機、織線和織法,形成一套代代相傳而程序化可復制的文化符號,細細傳達著她們對自然、對家人、對生活物品的專注和精心。土家錦在土家族中主要是作為被面鋪蓋和服飾這類生活用品,織錦類的產品實用性很強,往往受到土家女兒們的青睞。隨著社會的發展,織錦類的材料逐漸豐富起來,工藝技術也得到了很大提升,因此土家錦除了作為日常的必備品,也作為土家女性出嫁時的陪嫁物品,從陪嫁時織錦的數量可以看出娘家的經濟條件,土家女兒在出嫁前往往會親自制作,織錦的色彩用以體現姑娘對于婚姻熱烈的期盼和喜悅的心情,錦面多以紅色系為主調,配以黃、綠、藍等花紋,除了選擇最基本的勾紋圖案,例如龍鳳花圖案以祥龍和瑞鳳構成,互為背景的紋樣形式,在土家族信仰中象征著高貴的愛情,最后再以淺色勾邊,各種顏色明快而統一,鋪面整體喜慶歡快、自由活潑且和諧有序。土家姑娘用自己的雙手在一針一線中編繪著她們對于愛情的向往,在織錦中傾注了她們對未來的期待。在重要的祭祀活動中,作為土家族文化信仰和審美體現的土家錦也是必不可少的。
2.現代產業開發突破需求
在現代經濟產業種類多樣化的背景下,民族手工業在面臨著被淡忘、被淘汰的尷尬境地,土家錦作為自古以來土家女性生命中最重要的民族元素也步入了衰落狀態,越來越多的土家青年對其中的圖案紋樣意義知之甚少。土家錦的產業發展之路愈發艱難,主要原因有如下幾點:一是在生產方式上,土家錦的相傳主要通過祖輩的口耳相授和親自的手工技術教授,然而其制作工藝手續繁復;在生產規模上與現代大規模機械化生產相比,土家錦制作耗時長、成本高、回報率低,使得女性后輩學習人數少之又少;二是傳統圖案固然精美絕倫,但是其固定的搭配模式容易產生審美疲勞,新時代的土家女性不同于舊時代,因此符號需要更新換代,以進一步創新來傳遞當下土家女性的文化,顯然土家錦圖案仍然處于墨守成規的狀態;三是雖然在新時代的發展過程中,土家錦為當地旅游業的發展做出了創新改變,但紋樣的直接應用導致其產品形式類目單一、實用性不高,同樣限制了土家錦的后續文化產業發展。因此為了讓土家錦和土家族特有的女性文化走出困境,在保護其傳統性的基礎上,需要妥善處理好現代經濟與傳統文明之間的和諧統一關系。
隨著土家族的社會經濟結構發生巨大變化以及旅游產業的發展,土家錦的運用領域不斷延伸,為了進一步適應旅游業發展,提高區域經濟和文化,在圖案上,土家錦隨著大眾審美需求做出了相應的變化,添加了現代圖案,比如人物肖像、著名景點和創意文字等;在類目上也相應地增加了地毯、壁掛、包袋和罩套等產品,這一改變受到了外地游客的喜愛和贊賞,使得當地土家族的經濟得到了有效提升,文化進一步傳播。隨著產業的發展,為了契合社會經濟的發展,還要預防圖案產品的泛濫化,土家錦的女性符號文化還需要得到很好的傳播和繼承,大眾對于土家錦圖案中的文化內涵和深意的認知還需要提高,在某種程度上,土家女性文化的發展還需要有所突破。
三、土家女性符號化產業挖掘與激活
(一)土家女性文化符號的價值認識
符號最原始的價值,在經歷千百年的流傳之后,對于土家族婦女而言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現實意義。土家錦有其獨特的符號藝術語言,從土家族婦女本身對于符號的解讀來看,她們對于符號的每一步解讀,都是在憧憬未來夫妻生活當中種種事項都有好運,展現了土家女性在長期生產勞動和生活中的睿智和內在精神,諸如因勢利導、因材制宜的技藝美感;以象寓意、以意構象的意象造型觀念;生命本能與象征豐富的色彩表現、辯證統一的形式構成特征以及一個民族在發展融合過程中的歷史軌跡。透過織錦圖案可以生動地折射出一代又一代土家女兒們的生活軌跡。
對于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展,我們還需要著眼于土家女性的群體變化,從價值再認識的角度看,紋樣的研究并不僅僅是對藝術文化的探索,而是需要更深度挖掘其中所在的民族文化、歷史和心理。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土家年輕一代的女性并不滿足于傳統符號作為她們的精神折射,例如勾紋符號上傳統土家女性用以祈福的方式,反映了土家族女性傳統的世界觀中的宗教色彩,但這種宗教性特征早已融入千百年織繡傳承的歷史之中,成為一種世俗化的符號表象,承載土家族婦女對于未來幸福生活的希冀。她們不同于祖輩,在受到良好教育的背景下,有著更加獨立且勇敢的人格,不再囿于家庭之中,而是有著自己的生活、事業和人際交往。對于本民族的歷史文化有著強烈的歸屬感和高度的自信感,同樣也渴望主動接納其他民族文化,期待與各民族間文化的創新融合。重新認識土家女性的性格特征對于土家錦符號的再挖掘和建構有著時代的指導意義。因此更新土家族女性符號文化可以將傳統紋樣,諸如具有祈福意義的勾紋發揮其代表生活安康的新意;代表生殖繁衍愿望的大蛇花則可以用來祈禱女性生產平安順利;象征生產勞動期冀的陽雀花可以作為工作節節高升的好運,為傳統紋樣賦予其新時代的意味,能夠更貼切地襯托新女性獨立自主的風貌。土家錦圖案紋樣要在發揚祖輩女性的精神之上,進行創新式地繼承,使紋樣符號更契合當下土家女兒們的新興精神和風貌。因此在新時代女性社會風尚的指引下,筆者認為土家錦符號化產業的良性發展需要具備以下幾點:一是生命力,土家錦作為非物質歷史文化遺產,有著歷史性和穩定性,在歷史的變遷,土家錦的女性產業文化精神需要“更新換代”;二是包容性,在本民族區域內,能夠與其他民族實現同類型或不同類型的融合共存;三是辨別性,土家錦在創新過程中不能丟失本源精神與民族文化,土家錦的特色即“土家女性符號化”;四是開放性,土家錦的流傳有利于土家女性文化精神的宣傳,本民族與外部的信息、人員、商品和文化的交流程度需要大大擴展。
(二)土家女性文化符號產業的激活
土家錦是土家姑娘用以傳遞生活苦樂酸甜情感的載體,具有承載少數民族女性文化歷史的功能。從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無論是常用的花紋,還是樸實莊重的色彩,這些圖案所傳遞出的符號信息,無不是土家族婦女對于家庭關系的關注。這其中既有對于夫妻生活的期待,對于子女后代的關愛,也有對于家庭生產與財富增長的希望。通過系統有序的符號體系,土家族婦女將自己對未來家庭生活中方方面面的憧憬投射到自己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織錦上。雖然傳統文化中會存在著種種缺陷和不足,但先輩們獨特而閃閃發光的人生價值觀和嫻熟獨有的工藝技能造就了如今的土家錦文化,這給我們留下了頗多的啟迪。自古代以來土家錦的自給自足到改革開放的旅游業產品開發,再到現如今的一個產業瓶頸期,迫切需要激活民族的地域文化,形成傳統與現代交融的產業文化。通過走品牌化的道路,可以突破瓶頸,實現產業化現代發展,比如“臺臺花”蓋裙的使用對象是年幼弱小的孩童,可以作為嬰兒的襁褓或是貼身背負的軟背篼,即可保暖、遮光,也可以作驅邪之用;在婚嫁禮俗中的勾紋圖案,不僅可以變換其樣式,而且可以和女性嫁服相結合,在服飾上進行紋樣勾勒,延伸勾紋圖案的美好意義。不同紋樣的符號化意義可以針對不同的消費人群,細分出不同的市場品牌,從而擴大符號文化的傳播。土家錦成為品牌化不僅有益于當地區域經濟發展和文化傳播,對于土家族女性符號化產業的活化也是指日可待。
文化產業的激活需要政府、人民和企業的多方協作。首先,政府可以通過切實可行的措施來優化對土家錦產業文化的扶持,提高產品的創意和藝術品位。其次,人民要提高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感和自覺性,為產業文化發展營造一個良好的民族氛圍。最后,企業在開發設計的過程中,需要以織錦藝術的保護傳承為前提,增強創新開拓意識,賦予土家錦新的生命力;在產業鏈上需要從宣傳、營銷、品牌建設方面提高市場競爭力,并逐步走向國際市場。
民族文化產業向著健康良性的方向發展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對產業的如何激活仍然是大部分民族文化開發產業所需要進行改進學習的。
四、結語
不同民族對于女性形象和文化價值的定義不同,也造就了不同的紡織圖案風格。相比于其他民族中的圖案,土家族更多是以物象傳遞生活情感,土家錦的圖案符號具有更濃厚的原始宗教色彩,傳遞女性的母性情感。從紡織開始到最后形成的織錦圖案都反映了土家錦女性意識的表達和建構,這些古樸典雅的傳統圖案是土家族女性文化思維最直觀的形象寫照,其圖案的形象和文化內涵構成了我國特有的少數民族女性文化。織錦上的每一個圖案都具有豐富的寓意,隱射了土家女性在遵循社會結構規律的穩定性之外,對于生活的大膽追求。基于中國傳統社會中的家庭觀念,女性被賦予生命繁衍和家庭維系的社會責任,造就了傳統土家族女性對于家庭認知的普遍情感,這種情感融入代代相襲的織錦圖案中,成為傳統土家族女性集體無意識領域難以忽略的部分。為了保護少數民族女性文化不被主流文化所沖突、被新時代所遺忘,文化產業的建設尤為重要,既要保留住古樸紋樣的歷史風韻,又要使其與新時代相呼應,在文化產業更新換代的進程中建構一個屬于當代土家女性的符號化文化系統,增強現代設計的民族性。筆者著此文希翼為民族工藝美術的創新和少數民族女性文化的長足發展提供一份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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