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企關系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研究
——社會責任的調節作用

李秀萍

(山東師范大學 經濟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0 引言

小微企業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吸納就業、激勵創新以及促進投資和消費等方面功不可沒，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激發各類市場主體活力。2019年4月7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促進中小企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就促進企業創新方面作了明確要求。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指出“堅持創新驅動發展，提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2021年3月24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指出，將普惠小微企業貸款延期還本付息政策和信用貸款支持計劃進一步延至年底，并給予相關金融機構以激勵。國家一系列支持政策和方針表明了小微企業在國民經濟發展中的重要性。可以看到，小微企業因其固有的體量和屬性局限，其創新難度較大中型企業要困難許多，這也容易導致小微企業很難適應激烈的市場競爭。鑒于此，考察小微企業的技術創新問題以及其背后的機制，對探索小微企業高質量發展與走中國特色創新驅動發展道路，具有重要的理論及現實意義。

“關系”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助力企業的創新與發展，良好的政企關系能夠幫助企業獲得優質資源和緩解信貸約束(黃宇紅和捷夢吟[1]，2018；戴亦一等[2],2014)。小微企業不同于大中型企業，其固有的屬性決定了創新與發展的難度要高很多，為此建立良好的政企關系甚為重要，這不僅能使小微企業走得更遠，也能飛得更高。小微企業主動建立一些政企關系能夠為其謀求一定的貸款、稅收補貼、政策優惠等好處，對促進其創新具有重要作用。不少研究表明，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可以幫助建立一定的政企關系(李姝和謝曉嫣[3]，2014)。從整個宏觀層面看，近年來隨著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不斷提升，以及信息化和市場化程度的不斷提高，企業更加意識到履行社會責任是極其重要的，履行社會責任能夠使得企業社會聲譽得以提升，有助于吸引技術人才，創新人才的引進必然使得企業能夠持續創新(Bhattacharya C B.[4],2008)。小微企業可以通過履行社會責任從而建立一定的政企關系，為創新發展提供外部基礎。創新對于小微企業來講可以說是重中之重，要想在激烈的競爭中生存，必然要創新、改進，而政企關系的確立可以幫助小微企業獲得更多的外部資源，如緩解融資約束等(于蔚等[5]，2012)。通過梳理現有文獻發現，目前的研究文獻大多基于關系與企業創新的關系，而從社會責任角度對兩者之間的關系進行研究的相對較少，針對小微企業方面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本文試圖指出一條清晰的促進小微企業創新的現實路徑及其作用機制，從而更好地促進我國小微企業創新和發展。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本文將以企業所有者的行業協會關系作為政企關系的指標，試圖研究政企關系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進一步從社會責任的視角來討論這一過程的影響機制。

1.1 政企關系對小微企業創新影響

企業創新研發具有周期長、風險大的特點，想要實現技術創新必然需要良好的外部環境做支撐，保持良好的政企關系可以使得企業能夠對市場變化及時作出反應，通過政府制定合適的政策來促進企業創新(李德山等[6]，2021)。影響創新的一大約束為融資約束，良好的政企關系能為企業帶來政府補貼、銀行貸款等利益，進而促進企業創新(戴亦一等[2],2014；于蔚等[5]，2012；羅黨論等[7]，2009)。對于小微企業來說，各方面的“微小”使得良好的政企關系顯得更為重要，當前是政府大力鼓勵萬眾創新的時期，建立政企關系可以使得企業能獲得較多的創新補貼、稅收減免等方面的信息，也對創新產生助推作用?；诖耍岢鲆韵录僭O：

H1：良好的政企關系對于小微企業創新行為具有促進作用。

1.2 社會責任對小微企業創新影響

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可以降低信息不對稱帶來的負面影響，通過建立良好聲譽向利益相關者傳遞正面信息，其中就包括諸如政府、金融機構等，進而能夠獲得更多地貸款和融資(孫回回[8]，2010；Ju J[9],2015)，為企業創新提供資金來源。社會責任履行較好的企業往往在獲取新的知識上更加得心應手，能夠獲得更多的創新方面的信息(Benfratello L[10]，2008)，為企業創新提供必要的知識支撐。此外，企業履行諸如捐贈行為的社會責任，是在向社會傳遞企業價值文化，具有正向引導作用，有助于企業吸引核心技術人才，助力企業創新(Bhattacharya[4],2008；Cumming D[11]，2016)?；诖?，提出以下假設：

H2：履行社會責任對于小微企業創新行為具有促進作用。

1.3 政企關系、社會責任對企業創新影響

小微企業天然受到歧視，良好的政企關系具有一定的不穩定性，履行社會責任可以使得企業維持甚至提升政企關系。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積極履行社會責任作為社會保障的一部分，更容易獲得政府認可，有助于企業獲得稅收優惠、政府補貼等資源，緩解企業創新的融資約束難題(顧群等[12]，2019)?；诖?，提出以下假設：

H3：政企關系和社會責任的交互效應能夠促進小微企業創新。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

本文采用的數據庫(CMES)來自于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該研究中心在2015年收集了具有全國代表性的小微企業數據，除新疆、西藏、青海、港澳臺地區，樣本囊括了全國28個省約6000家小微企業，樣本指標涵蓋財務、管理、投融資、政府補貼、創新發展等方面的詳細信息。本文在此數據的基礎上，對數據進行清理以求獲得研究所需數據。

首先，本文先根據工信部、統計局、發改委和財政部聯合制定的《中小企業劃型標準規定》篩選出符合標準的小微企業。其次，在篩選出小微企業樣本的基礎上，進一步剔除了金融行業，并且清理了員工數、營業收入、總資產缺失以及非正的數值，剔除信息缺失的樣本。

2.2 關鍵變量的設計與統計分析

考慮到本文采用的是CMES2015的小微企業數據庫，創新有所以借鑒黃宇虹和捷夢吟[6](2018)的做法，創新變量包括是否有創新、是否有創新成果、創新投入占營業收入比重等。政企關系界定較為寬泛，包含企業和政府之間進行活動所需要的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制度等各個方面的因素。本文根據CMES2015調查問卷及李德山等[9](2021)的做法，采用“是否加入相關行業協會”作為政企關系的代理變量。關于社會責任變量的度量目前學界并沒有統一定義，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通過捐贈以及繳納稅費可以向社會傳遞信號和正能量，是履行社會責任的體現。基于此，參照李姝和謝曉嫣[3](2014)的做法，本文主要從“企業是否進行公益捐贈”“公益捐贈總額”“企業繳納的稅費總額”三個方面測度社會責任。

此外，本文還探討控制其他因素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

首先，控制了企業最主要所有者的一些特征變量。如最主要所有者的年齡、學歷、受教育年限、過去是否有創業經歷、過去是否有工作經歷。從年齡上看，年輕的企業所有者預示著思想更先進且企業成立時間較短，在這種情況下企業往往更容易創新且創新的積極性更強，可以預見企業所有者的年齡和企業創新應該呈現負向關系。從企業所有者的學歷和受教育年限來看，學歷較高的企業所有者接受的知識越多，與創新成果利用和轉化相關的能力也越強。因此，可以預見最主要所有者的學歷和受教育年限與企業創新效果兩者呈一定正相關關系。從主要所有者過去的經歷來看，過去參加過創業或者有工作的企業所有者，往往具有更強的市場敏感度和更遠見的認識，對于創新對企業發展的作用認識更為深刻，更能促進企業創新，可以預見企業最主要所有者的創業或工作經歷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為正。

其次，本文還控制了企業層面的特征變量，包括企業的員工人數、資產、資產負債率、營業收入、所屬行業等。企業規模和企業創新往往呈正相關關系，根據經典的內生增長理論，營業收入和資產較大的企業資金相對較充裕，用于研發的資金通常也較多，企業員工人數較多，進行科學研發的人員通常也較多，因此大的企業往往更重視創新，且更容易將創新轉化為成果。從企業的資產負債率來看，由于企業創新具有風險大、周期長的特點，所需的資金投入較多，如果企業負債較高，創新就容易因資金鏈斷裂導致創新夭折。由于數據可得性，本文所采用數據庫無法識別所有負債，借鑒黃宇虹和捷夢吟[1](2020)的做法，采用銀行借款和民間借款總額測度企業負債總額。本文還根據國家統計局國民經濟行業分類以及CMES樣本中關于行業的分布，將所有企業細分為23個行業。此外，鑒于研究樣本的有限性，避免因啞變量較多導致模型估計結果不穩定，本文還采用了各省的人均GDP來控制地區之間的差異。

本文采用的主要變量和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和表2。變量R&D、R&D output均值分別為33.3%、18.5%，說明在樣本企業中44.4%的創新并未產生專利成果，即以失敗告終。從企業政企關系的指標看，在小微企業中約有32.5%的樣本企業存在政企關系,說存在政企關系的企業較為普遍。從企業社會責任的指標來看，小微企業主動參與捐贈的比例達到28.2%，在企業的捐贈額方面，有些企業沒有參與捐贈，而有些企業捐贈額的對數值達到14.91%，可見企業間的差異較大。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2 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3 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為了檢驗政企關系、社會責任與小微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本文構建如下Probit模型：

prob(rd=1)=α0+α1guanxi+α2control+εi

(1)

其中,被解釋變量rd代表企業創新，當企業有創新投入時，變量rd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此外，借鑒黃宇虹和捷夢吟[1](2020)的思想，本文還進一步使用企業研發總支出rd_spend和是否成功申請到專利rd_output作為方程1的被解釋變量，并用tobit模型進行重新估計。解釋變量為政企關系、社會責任以及兩者的交互項，本文將分別解釋其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刂谱兞堪ㄆ髽I層面的年齡、學歷、受教育年限、既往經歷、資產、員工數、資產負債率等和宏觀層面各省份人均GDP等，ε為隨機擾動項。

3.1 基本回歸結果

表3報告了Probit和Tobit模型回歸后的邊際效應。從結果中可以看出，企業加入相關行業協會界定的政企關系對企業創新的影響顯著為正，這說明政企關系不僅會顯著增加企業創新投入，還會增加創新成果形成的幾率。具體來看，加入相關行業協會的企業比沒參與相關行業協會的創新以及形成創新成果的概率顯著增加，分別為17.0%、4.63%。

表3 政企關系與小微企業創新

進一步，以社會責任為主要自變量對創新進行回歸。從表4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企業主動參與捐贈這一社會責任的履行有助于提高企業主動創新以及創新成功的概率，分別提高17.4%和13.9%。企業創新與社會責任的履行顯著正相關，且在5%的水平下顯著。而企業創新成功的概率與社會責任呈正相關但并不顯著，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和信號理論，這可能是因為履行社會責任會向社會傳遞良好的企業文化和價值，建立良好的社會關系，有助于募集資金進行研發創新。而創新能否成功取決于多種主觀或客觀的因素，企業自身的能力和社會環境都可能會影響創新成功的概率，而履行社會責任會一定程度上提高企業創新成功的概率。此外，從控制變量來看，企業資產每增加1個單位，企業主動參與研發創新以及創新成功的概率將會分別提高5.65%和2.05%，并在5%和1%的水平下顯著，可見資產的增加將顯著增強小微企業的創新。

表4 社會責任與小微企業創新

3.2 機制分析

考慮到政企關系的存在會導致企業社會責任感的增強，而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對創新也有顯著的推動作用。表5將政企關系和社會責任做交互項，系統考察兩者對小微企業創新的影響機制。從表5中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政企關系(institute)與社會責任(dona)的交乘項在5%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說明企業在主動參與捐贈這一社會責任的履行會增強政企關系與小微企業創新兩者之間的正向作用，使得企業更容易創新。

表5 政企關系、社會責任與小微企業創新

3.3 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借鑒相關文獻主要進行了兩種穩健性檢驗。①將因變量創新換成研發支出，回歸結果依然顯著，即政企關系和社會責任的履行對企業創新支出具有顯著的正向推動作用，且在5%的水平下顯著(見表6)。②分樣本回歸?？紤]到東西部地區面臨的競爭環境不同，可能導致不同的機制在區域之間存在顯著的差異。表7的回歸結果表明，相比中部地區，政企關系和社會責任對于小微企業創新的提升作用在東部和西部地區更為明顯，這可能是因為東部地區的金融結構更為發達，資金較為充裕，而西部地區政策扶持力度較大，也有助于創新導致的(見表7)。

表6 穩健性檢驗(研發支出變量)

表7 政企關系、社會責任的地區異質性

4 結語

小微企業是推動企業技術創新，提高我國自主創新能力的重要著力點，也是國家鼓勵萬眾創新的重點群體?；诖?，本文試圖從政企關系和社會責任履行這一角度探討小微企業創新的背后影響機制。在小微企業群體中，政企關系確實較為普遍，建立良好的政企關系能夠在市場機制尚不健全的條件下尋找替代機制，有利于企業創新發展。通過借助CMES小微企業調查數據庫的實證分析發現，政企關系和社會責任均能顯著提高小微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在主動參與創新以及創新成果形成方面都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社會責任的履行能夠強化政企關系對小微企業創新的正向作用。通過穩健性檢驗發現，政企關系和社會責任的履行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依然顯著，而東部西部地區較中部地區企業創新效果顯著，這說明確實存在地域影響效應的異質性。通過本文研究可以發現，小微企業通過建立良好的政企關系，將履行社會責任作為企業內生發展的重要戰略，可以實現市場和企業的共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