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論我國單位犯罪的立法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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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是最常見的互聯網金融犯罪,如何準確認定有關單位是否構成單位犯罪是控辯雙方爭議的焦點,本文以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單位犯罪為研究對象,歸納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單位犯罪的適用狀況,闡述其成因并提出相應對策,以期促進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單位犯罪適用的規范化和科學化。
筆者以“P2P”為理由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檢索了近五年來的143份判決書,進行類型化分析,所得結果見表1和表2。

表1: 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判決情況

表2: 集資詐騙罪的判決情況
在上述判決書中,被告人或辯護人提出單位犯罪辯護理由的,法院是否認定單位犯罪及理由如下。

表3:部分案例中單位犯罪的適用情況
由上可見,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單位犯罪適用現狀有兩大特征:其一,是否認定單位犯罪是案件的爭議焦點;其二,法院認定單位犯罪的比例極低。這種司法現狀背后,隱含的實質問題是我國單位犯罪構成理論與單位犯罪刑法立法之間的深層矛盾。1999年“兩高”《關于審理單位犯罪案件具體應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為《解釋》)規定了不認定單位犯罪的三種情形。通過梳理表3的案例,法院不認定單位犯罪的理由主要有四個方面:被告單位是為了進行非法集資而設立的,被告單位成立以后主要從事違法犯罪活動,被告單位的行為不是單位意志決定的,違法所得歸個人所有。若進行實質評價,上述判決的理由不無問題。首先,我國《刑法》的最近修改都在擴張單位犯罪的范圍,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和集資詐騙罪基本都以單位為依托實施的,當前司法現狀與政策導向和立法初衷南轅北轍。其次,我國單位犯罪立法存在不足,《解釋》的規定亦不完全符合單位犯罪的歸責原理。再次,根據《解釋》的規定,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違法所得由實施犯罪的個人私分的才按自然人犯罪處理。因此,非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的,盡管違法所得由個人私分的也不能一概否定單位犯罪,少數案例的裁判理由不符合《解釋》之規定。最后,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有特定的生成規律,當前的司法現狀與司法人員沒有充分把握這種犯罪規律有關。大型P2P網貸平臺的組織系統一般由以下單位組成:一是在整個組織體系中處于領導和支配地位的主體單位,二是為主體單位融資和放貸提供擔保、融資租賃等服務的關聯單位,三是分布于其他地區實施融資活動的分支機構。在司法實踐中,相對于主體單位和關聯單位,分支機構是否構成單位犯罪是爭議更大的難題。
綜上,我國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司法實踐中面臨的一個重大疑難問題是如何適用單位犯罪,下文從法理闡釋、規范解釋和事實評判三個層面分析單位犯罪問題,為解決實務難題奠定理論基礎。
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單位犯罪研究必須在法理層面反思和重構單位犯罪理論,以此審視現有單位犯罪刑法規范,對于把握和認定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的單位犯罪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進入工業化時代,如何有效規制法人行為成為國家立法的重要任務。17世紀英國法院就對不履行公路和橋梁等法律義務而造成危害后果的公司追究刑事責任,美國在19世紀開始追究法人刑事責任,日本在19世紀末規定了關于違反國立銀行條例和租稅法規的法人犯罪,德國在20世紀初規定了違反租稅法規的法人犯罪,法國于1938年在刑法中規定了法人的刑事責任。①何秉松:《法人刑事責任的世界性發展趨勢》,載《政法論壇(中國政法大學學報)》1991年第5期,第7~10頁。近現代以來,法人犯罪成為社會常態。美國犯罪學家薩瑟蘭對當時美國制造業、礦業和商業界70家最大的公司被法院和行政委員會作出的各種裁決所做的統計顯示,這些大公司廣泛存在貿易限制、虛假廣告、金融欺詐、破壞戰爭規則、侵犯知識產權等違法、犯罪或混合違法犯罪的行為。②[美]E.H.薩瑟蘭著:《白領犯罪》,趙寶成等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8年版,第12~13頁。一些“龐然大物”式的法人甚至可能左右國家政策與立法的制定和實施,法人犯罪的危害性遠遠超過個人犯罪。在此背景下,以法人名義并且憑借法人力量實施的危害社會行為不斷涌現且愈演愈烈,給社會和公眾利益造成重大損失。③李貴方:《新技術革命與法人犯罪問題》,載《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1986年第6期,第69頁。面對這樣的現實,單位(法人)犯罪觀念被普遍接受,單位(法人)犯罪立法進入活化階段。
上述對單位(法人)犯罪社會危害性的考察和分析,目的是為了探討單位(法人)犯罪的立法基礎。關于單位(法人)犯罪的理論根據,中外學術界眾說紛紜,大致可分為三種學術流派:以自然人為進路的刑事責任理論、以法人為進路的刑事責任理論和超越二者的法人超越說刑事責任理論。①陳忠林、席若:《單位犯罪的“嵌套責任論”》,載《現代法學》2017年第3期,第111~113頁。每種學術流派內部又存在一些不同觀點,筆者支持第二種學術流派中的人格化社會系統責任論。這種理論認為:法人是一個人格化的社會有機整體,具有自己的犯罪能力和刑事責任能力,作為一個有機整體實施犯罪和負刑事責任的。但法人犯罪又是通過自然人的自覺活動實現的,因此在犯罪中起重要作用的法人成員也應負刑事責任。②何秉松:《人格化社會系統責任論——論法人刑事責任的理論基礎》,載《中國法學》1992年第1期,第70頁。在此基礎上,筆者補充以下幾點理由。
1.單位(法人)具有顯著不同于自然人的組織系統。自然人是獨立的生物體,不具有組織系統。單位(法人)是一種社會組織,其內部有不同嚴密程度的組織系統。通過組織系統的運行對外發生關系是單位(法人)區別于自然人的根本特征,從而決定了單位(法人)具有明顯超越自然人的行為能力,也因此需要對單位(法人)的危害行為在刑法上進行單獨評價。
2.單位(法人)具有明顯高于自然人的社會支配力。在理論上,單位實施犯罪時通常具有周密的計劃、審慎的行動、全力以赴的意志力,并且以自身的權力、人力和雄厚的財力為后盾,易出現連續性、多發性、連鎖性犯罪。③陳鵬展著:《單位犯罪司法實務問題釋疑》,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59頁。20世紀后期以來,英美等國大量巨型公司被指控法人犯罪,例如美國的能源巨頭安然公司和戴那基公司。在我國,諸如“e租寶”案、“善林系”案等均以單位為依托,其造成的危害后果和社會影響是自然人犯罪根本無法企及的。
3.單位(法人)與自然人共同促成了單位犯罪。在單位犯罪中,單位(法人)和自然人共同促成單位犯罪的實現。一方面,單位(法人)是社會組織,其意志由自然人形成,其行為由自然人實施。另一方面,自然人犯罪的破壞性極為有限,通過借助單位的力量自然人的犯罪能力被極大提升。
正因為單位(法人)和自然人在單位犯罪中存在上述密切聯系,有學者認為單位犯罪是由單位與直接實施犯罪的單位責任人員為主體共同構成的、單位犯罪與自然人犯罪并列的嵌套式共同犯罪。④陳忠林、席若:《單位犯罪的“嵌套責任論”》,載《現代法學》2017年第3期,第111~113頁。筆者不贊成這種觀點,理由是單位犯罪缺乏共同犯意和共同行為,因而不成立共同犯罪。其一,在單位犯罪中,單位與自然人的犯意是一體的,決策機構或決策者的犯意即為單位犯意。其二,單位與自然人的行為是競合的,直接責任人員的行為即為單位行為。
在上述基礎上,還要探討如何理解單位的刑事責任能力、單位刑事責任的實質和認定等歸責問題。1.單位的刑事責任能力
筆者認為,單位刑事責任能力是有責行為能力說和刑罰適應能力說的統一。單位的有責行為能力體現在兩方面:一是依法成立的社會組織,屬于刑法上的單位;二是具有決策機構或決策者,可以形成單位意志。單位的刑罰適應能力也體現在兩方面:一是屬于刑法上的適格主體,可以承擔資格刑;二是可能具有獨立財產,可以承擔財產刑。
2.單位犯罪的實體內涵
單位犯罪是特殊的犯罪聚合體,⑤葉良芳:《論單位犯罪的形態結構——兼論單位與單位成員責任分離論》,載《中國法學》2008年第6期,第92頁。其實體內涵由自然人的不法和罪責以及單位的不法和罪責聚合而成。單位犯罪中自然人的不法體現為行為對法益造成的客觀損害或現實威脅,罪責體現為主管人員或直接責任人員的罪過心理。單位的不法體現為單位的組織體系和支配力被自然人利用,罪責表現為沒有履行合規計劃和盡到合法性監督義務,自身被用于犯罪。
3.單位犯罪的構成要件
一般認為,單位犯罪中積極構成要件主要是單位依法成立、單位意志支配、以單位名義實施行為、謀取單位利益,消極構成要件主要是為進行違法犯罪活動而設立單位、單位設立后主要從事犯罪活動、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并且違法所得歸個人私分,其中的部分要素不符合單位犯罪原理。
其一,關于謀取單位利益的問題。筆者認為,是否為單位謀取利益不是評價單位犯罪不法性的因素。將謀取單位利益設置為單位犯罪的成立條件,與我國刑法相關規定存在沖突。因為在我國《刑法》所規定的單位犯罪中,有的犯罪是在損害本單位的利益。①林亞剛著:《刑法學教義(總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37頁。謀取單位利益說是建立在單位(法人)的趨利性本質這種觀點之上的,但現代社會的單位承載越來越多的社會職能,單位實施危害行為的結果具有謀取單位利益和造成其他利益受損的兩面性,單位犯罪不法性的評價基點應從謀取單位利益轉向謀取單位利益和造成客觀損害。因此,為單位謀取利益要素應當從單位犯罪積極構成要件中剔除出去。
其二,關于為進行違法犯罪活動而設立單位的問題。在刑法教義學層面,過分強調該要素會使單位犯罪立法陷入“主觀主義”窠臼。實際上,自然人為進行違法犯罪活動而設立單位正是考慮并利用了單位的組織系統及其支配力具有優越于自然人的助推違法犯罪的作用,正契合了單位犯罪的邏輯構造。在司法實踐層面,該主觀要素難以查明,而且對某些犯罪人不具有應有的威懾作用。因此,為進行違法犯罪活動而設立單位要素應當從單位犯罪消極構成要件中剔除出去。
其三,關于單位設立后主要從事犯罪活動的問題。基于類似于上述理由的原因,該要素也應當從單位犯罪消極構成要件中剔除出去。在國外的司法實踐中,美國冶煉和精煉公司、美國橡膠公司在成立之初即屬違法,在后來的經營生涯中又持續違法,但也沒有影響單位犯罪的認定。②[美]E.H.薩瑟蘭著:《白領犯罪》,趙寶成等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8年版,第35、46頁。
其四,關于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并且違法所得歸個人私分的問題。根據《解釋》的規定,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和違法所得歸個人私分兩個條件同時具備時才能阻卻單位犯罪的成立,但實踐中有的法院僅僅以違法所得歸個人所有一個理由而認為不構成單位犯罪。例如,有判決書認為:雖然被告人晉河平以單位名義實施犯罪,但違法所得歸個人所有,應以個人犯罪論處。③參見(2018)冀1102刑初677號判決書。筆者認為,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沒有體現單位意志,可以單獨阻卻單位犯罪之成立。違法所得歸個人私分的不影響單位犯罪的認定,也應從單位犯罪消極構成要件中剔除出去。
綜上所述,單位犯罪的犯罪構成是以下三個要件:其一,主體要件是單位依法成立,具有刑法上的適格性。其二,主觀要件是要體現單位意志,犯罪意思是由單位決策機構或主要決策者作出的,這一要件可以阻卻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的成立單位犯罪。其三,客觀要件是以單位名義實施犯罪,這包含兩個層面問題。在形式上,行為人是以單位名義對外實施犯罪。在實質上,行為人要以單位的組織系統或支配力實施犯罪。因此,我國單位犯罪立法存在偏離單位犯罪基本理論的缺陷,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案件中單位犯罪的刑法適用難題就是集中體現。
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司法實踐存在如下矛盾:一方面刑事打擊范圍擴大化,大量認定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或集資詐騙罪;一方面單位犯罪立法虛置化,極少認定為單位犯罪。下文分別從完善立法、調整刑事政策和糾正司法理念三方面提出應對之策。
我國單位犯罪立法缺陷表現如下:一是主體范圍不斷擴大,幾乎將所有社會組織容納進來,單位犯罪刑事法網呈現出嚴密化特征。二是單位犯罪的成立條件普遍高于自然人犯罪,并且具有多種阻卻成立事由,單位犯罪刑事法網又具有粗疏化特征。這種結構性缺陷產生的矛盾在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單位犯罪適用中表現得淋漓盡致。長遠來看,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單位犯罪司法適用難題的解決依賴于單位犯罪立法的修改和完善,這包括刑法和刑事司法解釋兩大部分。
1.刑法的修改。其一,修改犯罪主體。建議將單位犯罪修改為法人犯罪,將其主體限定為法人。這樣既可與域外立法接軌,也可以消解分支機構或者內設機構、部門的單位犯罪認定難題。其二,修改刑罰。為了剝奪單位的犯罪能力,有必要在刑法總則中增加限制經營范圍、降低商業信譽、吊銷營業執照等適用于法人的刑罰。其三,修改處罰原則。鑒于單位犯罪是自然人犯罪和單位犯罪的聚合體,應統一將刑法分則中單罰制的規定修改為雙罰制,這也是我國刑法學界的主流觀點。①鄭祖星:《論單位犯罪的處罰模式——以“單位刑事責任雙層論”為視角》,載《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6期,第114頁。
2.刑事司法解釋的修改。其一,修改單位犯罪的司法解釋。《解釋》規定三種不以單位犯罪論處的情形,只應保留“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這一阻卻單位犯罪成立事由。其二,修改具體罪名單位犯罪的司法解釋。我國許多個罪的司法解釋對單位犯罪和自然人犯罪規定了不同處罰標準,例如,《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規定,自然人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入罪標準分別是10萬元、20萬元、30人,單位的入罪標準分別是50萬元、100萬元、150人。在集資詐騙罪中,自然人的定罪量刑標準分別是10萬元、30萬元、100萬元,單位的標準分別是50萬元、150萬元、500萬元。單位犯罪聚合了自然人的不法與罪責和單位的不法與罪責,其不法程度和罪責程度均高于自然人,故入罪標準理應低于自然人,至少不能高于甚至過高于自然人標準。
2012年開始,我國P2P網絡借貸行業進入了爆炸式的發展期。②殷浩:《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及其對策研究》,載《上海公安學院學報》2019年第4期,第65頁。因為缺乏有效監管和立法滯后,這一時期的P2P行業已經暴露出問題。2016年以前,我國司法機關對待P2P網貸平臺涉嫌非法集資犯罪采取消極、寬松的態度,進入刑事審判階段的案件寥寥無幾。③彭新林:《P2P網絡借貸平臺非法集資行為刑事治理問題要論》,載《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6期,第125頁。但當其失控或風險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國家又采取了“一刀切”的做法,用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集資詐騙罪等進行規制。④李為民、單家和:《P2P平臺集資犯罪的司法治理——以浙江省29個涉案P2P網貸平臺為例》,載《中國檢察官》2017年第10期(下),第35頁。互聯網金融的未來命運面臨著立場的考量和抉擇,對P2P網貸金融風險的規制,首先需要確立整體的規制理念,從而為合理運用各種規制手段提供基本的體系性指導。⑤楊曉培:《異化與復歸:P2P網貸金融風險的刑法規制》,載《刑法論叢》2017年第1卷,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11頁。筆者認為,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的刑事政策需要在維護金融安全和促進金融創新之間保持平衡,刑事手段的介入應以尊重和發揮行政監管為前提,具體犯罪的認定應當嚴格堅持法定標準,包括適當降低單位犯罪的認定條件。
針對我國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存在的刑事打擊范圍過廣和單位犯罪認定比率過低的突出矛盾,司法糾偏的方向應當是縮小刑事打擊范圍和提高單位犯罪適用比率。
1.縮小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的刑事打擊范圍
第一,注重實質把握入罪條件。P2P作為網絡借貸中介平臺,在運作過程中稍有不慎即可能異化為融資而碰觸刑法紅線。即使不以非法集資或集資詐騙為目的,P2P平臺也極難避免出現“資金沉淀”“資金池”“借新還舊”“資金斷裂”等問題。例如,平臺為了防止借貸雙方私下交易以規避服務費,往往規定資金必須先行經過平臺賬戶,方可進入借款人指定的賬戶,從而具有融資性質。①黃超英、陳霞:《P2P網貸平臺的刑法規制——以對國內判例研究為依據》,載《海峽法學》2017年第3期,第63頁。但“資金池”的法律定性應從其風險可控性的角度出發,如果平臺對“資金池”的用途不存在欺詐則其風險是可控的,不宜認定為非法集資。②葉良芳:《P2P網貸平臺刑法規制的實證分析》,載《遼寧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第104頁。中國P2P行業經歷了無規則向有規則的發展過程,在2016年《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頒布之前,P2P網貸平臺的運營長期處于合法與非法的灰色地帶。③同上,第98頁。現在如果“一刀切”地對處于法制灰色地帶的P2P網貸亂象動用刑罰,有不教而誅之嫌。
互聯網時代面臨很多前所未有的新問題,互聯網新業態若簡單地被傳統規范評價,可能都是非規范行為。應該著力通過法治渠道,來解決無規則可用導致的各種問題。④周漢華:《網絡法治的強度、灰度與維度》,載《法制與社會發展》2019年第6期,第71~74頁。針對當前P2P網貸平臺刑事打擊范圍擴大化問題,對P2P網貸平臺涉嫌犯罪的認定不能僅僅根據是否形成“資金池”、資金是否斷裂等形式要素,還應當從平臺的常規運行模式、“資金池”的成因、資金斷裂原因、資金去向、資金用途等方面進行實質判斷,通過形式和實質兩方面的綜合評價來控制刑事手段介入互聯網金融的尺度。
第二,嚴格認定犯罪故意要素。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的行為人大致分為以下幾類:高層——建立平臺,控制并支配資金使用的實際控制人;中層——領取酬勞,主要事務的管理人員;一般——領取酬勞,主要事務的具體執行人員;普通——領取酬勞,其他事務執行人員。⑤張佩如:《P2P網絡借貸犯罪現象實證分析——以41份裁判文書為樣本》,載《人民檢察》2017年第1期,第71頁。高層和中層任職于主體單位和關聯單位,一般和普通員工任職于分支機構或者處于主體單位和關聯單位的底層。單位犯罪的主觀要件是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具有犯罪故意,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故意的明知內容主要是國家關于吸收公眾存款的法律規范、未經國家有關部門批準而吸收公眾存款和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非法集資。P2P網貸平臺涉及單位數量眾多、層級復雜、人數龐大,認定涉案人員的犯罪故意非常重要,卻又較為困難。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涉互聯網金融犯罪案件有關問題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為“高檢訴[2017]14號”)對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和集資詐騙罪的故意認定提出以下意見:對于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認定故意原則上不要求明知法律的禁止性規定;具備一定金融業從業經歷、專業背景或者擔任一定管理職務的人,應當知曉相關法律規定,如有證據證明其實際從事的行為應當批準而未經批準,行為在客觀上具有非法性,原則上可認定具有故意。筆者認為這些規定存在不合理之處:一是廣泛使用刑事推定,有客觀歸罪之嫌。⑥周光權:《明知與刑事推定》,載《現代法學》2009年第2期,第28頁。二是沒有把握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的生成規律,推定對象以偏概全。一般的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主體是未經有關部門批準吸收公眾存款的自然人或單位,P2P網貸平臺本是受到國家支持和鼓勵的合法從事投融資中介機構,其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關鍵是在運行過程中偏離了中介機構的定位,其犯罪故意的明知包括未經有關部門批準不得吸收公眾存款的法律規定和吸收公眾存款的客觀事實兩方面內容,但“高檢訴[2017]14號”的推定內容不包括后者。
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行為人的犯罪故意內容包括對違反國家規定的違法性認識和平臺運作異化的事實性認識。對于前者,往往需要具備專業法律知識或金融從業背景。對于后者,一般需要了解平臺內部運作狀況方面的機密信息。很難想象,在龐大且復雜的P2P網貸平臺系統中,大部分參與人都具備這兩方面能力。①彭新林:《P2P網絡借貸平臺非法集資行為刑事治理問題要論》,載《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6期,第17頁。正因如此,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出現不少從業人員又是投資人、受害者的情況。因此,筆者認為應當從嚴把握P2P網貸平臺從業人員犯罪故意的認定,尤其是主體單位和關聯單位中的中下層人員以及分支機構的從業人員。如果不能認定分支機構從業人員的犯罪故意,則分支機構不能成立單位犯罪。
2.提高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單位犯罪適用比率
P2P網貸平臺涉案主體主要包括主體單位、關聯單位和分支機構,根據“法[2001]8號”和“高檢訴[2017]14號”的規定,這些組織體均可以作為單位犯罪的主體。相較于傳統金融,P2P網貸業務具有業務單一性、高度擴散性特征,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單位犯罪構成的思考應建立在此之上。
第一,虛化單位設立動機要素。《解釋》規定為進行違法犯罪活動而設立的公司、企業、事業單位實施犯罪的不以單位犯罪論處,該規定缺乏實質合理性。筆者認為,在現行法律框架下,即使不能完全否定單位設立動機對單位犯罪成立的影響,該要素在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也應虛化。否則,一旦P2P網貸平臺及其分支機構構成犯罪,很容易就能得出其是為了進行違法犯罪而設立的結論,因而無法認定為單位犯罪。
第二,弱化單位經營性質要素。《解釋》規定單位設立后以實施犯罪為主要活動的不以單位犯罪論處,該規定也缺乏實質合理性。P2P網貸平臺只提供金融中介服務,一旦平臺及分支機構被認定為非法集資犯罪,其之前提供的金融中介服務即可能都被界定為違法犯罪活動,因而無法認定為單位犯罪。因此,在現行法律框架下,即使不能完全否定單位設立后經營活動性質對單位犯罪成立的影響,在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也應弱化。除非有充分證據證明P2P平臺及其分支機構在設立之后即一直從事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或集資詐騙行為,一般不宜阻卻單位犯罪之成立。
第三,舍棄私分違法所得要素。《解釋》規定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違法所得由實施犯罪的個人私分的的不以單位犯罪論處,該規定也缺乏實質合理性。在許多中小型企業中,企業利潤不可能像大型企業那樣由多名股東共享。因此,遵循現行法律框架,在P2P網貸平臺非法集資犯罪中,凡未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的,一律不影響單位犯罪之成立。即使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犯罪,只要單位或其他非主要犯罪人也分享了違法所得,一般也不影響單位犯罪之成立。
第四,準確區分相關人員的責任大小。P2P網貸平臺中存在多個層級和不同級別的從業人員,級別越高的從業人員決策權越大,對P2P平臺的實際運行情況越了解。換言之,級別越高的從業人員越可能具備非法集資犯罪的故意,級別越低的從業人員越難以具備犯罪的故意。因此,即使P2P網貸平臺構成單位犯罪,一般只應追究主體單位、關聯單位中的中高層人員以及分支機構主要負責人的刑事責任,主體單位、關聯單位中的底層從業人員和分支機構的普通員工一般可不予追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