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國華
1953年,全國第一個“五年計劃”開始,鑼鼓喧天,有一則新聞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電波中響徹長江兩岸:隨著恢復國民經濟任務的完成,我國重工業基地沈陽的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了9.4 億元,列居全國第三,為有計劃大規模的經濟建設和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實施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這一條新聞,越過三山五岳、江河湖海,回響在新中國青蔥的土地上。一時間,國內外無數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向了雄雞版圖的頭部,投向了遼寧,投向了沈陽。
在紅旗與禮炮的呼應中,贊美、稱許從中國的東南西北飛向沈陽。在歲月的見證下,“共和國裝備部”成了沈陽在內的遼寧省榮耀的代名詞。
盡管勛章與鮮花、風雨與坎坷簇擁著“共和國工業長子”走過了70 多年,但沈陽是中國老工業基地驕子的位置,從未被撼動,仍然在砥礪前行中閃耀著歷久彌堅的榮光。
1948年10月底,沈陽飄起了入冬的第一場雪,飄飄灑灑的雪花預示著嚴冬將至,也預示著讓人心悅的未來——作為東北大城市的沈陽就要解放了。
由沈陽市總工會新近編寫的《沈陽工人運動史綱》對沈陽恢復生產做了如下的記載——
“1948年11月2日,沈陽解放的當天,陳云、伍修權、陶鑄等率領大批黨政干部進入了沈陽,中共沈陽特別市工作委員會宣布成立,陶鑄任書記,黃歐東任副書記。”
在特別市領導的眼里,當時的沈陽是一種什么狀態呢?黃歐東在他撰寫的《解放初期在沈陽的一點回憶》中這樣寫道:“沈陽解放時,遭到了國民黨接收大員嚴重的破壞,大至機器設備,小至木材,甚至房上的磚瓦,辦公室的桌椅都被變賣了,沈陽鐵西開工的工廠僅有5%,我們進城后看到的是一片廢墟,到處是斷壁殘垣。”
罩在沈陽工人頭上的烏云被驅散了,但瓦藍瓦藍的天空下,10 個煙囪9 個不冒煙,盡快恢復城市的正常生活、恢復企業生產成了沈陽特別市政府和人民群眾的渴望。
一心為人民服務的執政者,在恢復生產與人民生活的題目面前,首先想到的是讓人民填飽肚子。陳云同志面對工廠的工人口糧奇缺的困難,做出了特別批示——先從軍糧中撥出部分糧食,救濟工人以解燃眉之急。
有一個記憶讓當時的沈陽工人珍藏在了他們的心里,并一代代地告訴了他們的子孫。
“這輩子忘不了啊!你們可得記著,我上班的第一天,每個工人先發了40 斤高粱米或10 萬元東北幣作為生活維持費,這是我們怎么也想不到的呀!對了,還有取暖、做飯的燒柴用煤也幫我們解決了,家家戶戶的煙囪也冒煙了。”
把人民放在心窩里,這樣的溫暖,烤熱了冰冷寂寥的土地,一支支腰鼓隊、秧歌隊在嗩吶聲中唱響了“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在不到20 天的時間里,沈陽工廠的大煙囪冒煙了,隨著一聲聲鐵錘叮當、一朵朵焊花四濺,一支支“咱們工人有力量”從心底發出的歌聲從一家家工廠飛向了一條條街路。
恢復生產,支援前線,建設新中國,成了工人自覺的心愿。一顆顆滾燙的心,一個個挺直的脊梁,留下了沈陽歷史上為新中國誕生打樁奠基的畫面,當家做了主人的沈陽工人階級,以主人翁情感迸發的力量,硬是在冰雪中托起了陽光。
有這樣幾幅照片,定格了沈陽的工人階級當家做主的精神風貌。
1948年11月24日開始,恢復生產的沈陽兵工廠在連續遭到敵機轟炸的情況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生產了220 門火炮支援解放戰爭前線。1949年,沈陽的兵工廠僅用半年的時間就把465 萬發槍彈和33.7 萬套冬裝、18.5 萬套夏裝及時送到了解放戰爭的前方。
“意志是可以融冰化雪的。”正是這句話,變成了沈陽工人階級的實際行動,響應特別市政府和市總工會的號召,努力支援前線,獻交器材,支援工廠開工。僅僅是一個號召的聲音落地,全市各個工廠就收到了用以恢復生產的各種器材7.3萬件。
理想與激情是創造力起飛的翅膀,主人翁挺拔的脊梁涌動著為新中國奠基的熱血。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趙國有,在共和國成立前夕成了沈陽工人階級燃起的一支火把。
1949年4月,沈陽第三機器廠的車工趙國有,面對加工一個塔輪需要8 個小時的現狀陷入了沉思。
“八九個小時才加工一個塔輪,偽滿時期的最高紀錄才5 個小時,新中國的工人怎么也要超過偽滿時期的速度啊!”
“小趙,聽說沒?機器四廠有人用4小時加工了一個塔輪,偽滿的紀錄已經被打破了。”
“4 小時的速度也不是高速度,我要創造新紀錄。”
幾天后,把鋪蓋卷搬到工廠的趙國有,用自己改革的刀具,創造了3 小時加工一個塔輪的新紀錄。面對趙國有的新紀錄,工友們又向他傳遞了新消息。
“小趙,你的3 小時記錄又被兄弟廠打破了。”
“我不服,新中國的工人就要有新氣象,你們等著吧,我還會創造新紀錄的。”
趙國有又和刀具較上勁了,他創造的車銑結合的辦法,把加工塔輪的時間縮短到2 小時30 分。如此的高速度已經沒人能追趕上了,工友們在他的車床上系上了大紅花,但有“犟眼子”綽號的趙國有,依然覺得沒達到理想狀態,他又一次與刀具叫板了。
趙國有把車塔輪的內孔與外圓都改成了樣板刀,此舉創造了一個一刀成型的新速度,把加工的時間大大縮短到50 分鐘。此時的趙國擦了擦滿手的油污,面對圍在他身邊的工友露出了憨笑……
《東北日報》刊文稱,趙國有是東北新紀錄運動的創造者。他今天不但成為東北工人的一面旗幟,而且在全國享有很高的榮譽。
1949年10月,東北人民政府宣布了經中共中央東北局批準的《關于開展群眾性創造生產新紀錄運動的決定》。《人民日報》以《燎原的火焰——創造新紀錄運動的烈火是怎樣點燃起來的》為題做了專題報道。也就是在全國工農兵勞動模范代表大會上,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的趙國有受到了毛主席的親切接見。與毛主席合影的照片,至今還珍藏在今年98 歲高齡的趙國有家中。
爭當新紀錄的排頭兵,為新中國的奠基甘當鋪路石,成了沈陽工人堅定的信念。從1948年11月2日到1949年10月1日,近一年的時間里,沈陽市開展的新紀錄運動,創造了工業生產總產值3.1 億元。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的當天,《人民日報》發表了詩人黃藥眠在沈陽等東北大城市采訪后撰寫的長篇通訊《從東北看到了新中國的黎明》。
黃藥眠在這篇通訊里說:“我們要感謝東北,他給了我們許多啟示,他告訴我們,未來新中國的遠景沒有他們,一切文明都會失去基礎。”
很顯然,黃藥眠的所見所聞和所表述的文明的基礎是他見到的包括東北工人階級揮灑的熱汗和主人翁精神爆發的無窮無盡的創造力。
這是黃藥眠從心底發出的感嘆。
在黨的“七大”會議上,毛澤東說了這樣一段話:“從我黨、從中國革命最近的將來的前途看,東北是特別重要的。如果我們把現有的一切根據地都丟了,只要我們有了東北,那么中國革命就有了鞏固的基礎。”
毛主席在1950年3月3日視察沈陽時又說:“東北是全國的工業基地,希望你們搞好這個工業基地,給全國出機器,給全國出專家。”
毛主席的話在沈陽人心中扎根了。沈陽沒有辜負毛主席的期望,奠基的爐火越燒越旺。1952年底,沈陽順利完成了恢復經濟的歷史任務,職工總數由1949年的18.4 萬人增至38 萬人,國有、私營的工業企業從1949年的16311 個發展到22730個,為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實施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至今依然讓人唱起來熱血澎湃,而又代代相傳的歌曲《咱們工人有力量》的初稿是著名音樂家馬可在佳木斯完成的。1948年底,擔負在沈陽組建東北魯迅文藝學院重任的人民音樂家馬可,深入到沈陽機車車輛廠(后改名為皇姑屯鐵路工廠),征求工人對他創作的《咱們工人有力量》的意見。就在馬可把這首歌唱給車間工人后,一陣陣掌聲把馬可淹沒了,但有個工人提出建議說,應該把歌詞中的“為什么?為了打老蔣”改成“為什么?為了求解放”更好,馬可高興地采納了工人的意見,完成了這首經典之作的定稿。
也正是在這首歌鏗鏘的旋律中,沈陽機車車輛廠連續研制生產了G12、G13B 等輕型油罐車之后,又讓中國第一臺TYD-16 型道碴自動搗固車在他們的手里研發成功,榮獲了國家進步二等獎。
2022年9月15日,我在配合央視紀錄片頻道采訪時,遇到了一個與我相識的沈陽鐵路局老干部,他告訴我,“沈陽剛解放那年,我們沈陽鐵路局可是做了大貢獻的,那時候我們有個口號,‘解放軍打到哪,鐵路就修到哪,橋梁就架到哪’。那可是上萬人的沒白天沒黑夜的奮戰啊!目的就是一個,保證支援解放戰爭的運輸線路暢通無阻。在一年的時間里,我們修通了沈陽開往山海關、大連、吉林、長春、安東(丹東)的幾條大干線。”
七十多個年頭過去了,“咱們的臉上放紅光,咱們的汗珠往下淌……”在歌聲的回放中,一個個鐵錘揮舞的脊梁,一組組在車間、在工地、在鐵路、在礦山揮汗如雨的群像,把我們又帶回到了那個火熱的年代。
舒暢的心拱動著力量。1950年9月,中央人民政府把鑄造新中國第一枚金屬國徽的重任交給了沈陽第一機床廠。而正當機床一廠鑄造車間的工段長焦百順歡欣鼓舞地帶領工友們設計國徽模型的時候,傳來了“聯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率領美軍在朝鮮仁川登陸的消息。
此時,一個毋庸置疑的問題擺在了年輕的共和國面前:戰火已經燒到鴨綠江畔,戰爭已經打到我們家門口。如果不出兵朝鮮,剛剛恢復生產的東北老工業基地,就會處在美國的直接威脅之下。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1950年10月,中國人民志愿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了鴨綠江。正在一張白紙上描繪新中國建設藍圖的沈陽,變成了抗美援朝大后方的大前方。就此,沈陽投入全力支援抗美援朝。
翻開《沈陽工人運動史綱》,我的眼球不停地掃描著一張張泛黃的照片,一幅幅沈陽城支援抗美援朝前線的英雄形象,我因此心跳加快、熱血沸騰。
上了一些年紀的中國人大都知道在志愿軍與美軍的空戰中中國人民志愿軍里兩個空軍英雄的名字。第一個打下美軍飛機的李漢,和擊落擊傷了9 架美軍飛機的戰斗英雄王海。但很少有人知道,李漢、王海駕駛的飛機正是當年沈陽空軍東北修理五廠裝配的。
1950年12月的一天,擔任修理五廠車間技術員的馬德有,被廠領導領到了100 多架“米格-15”飛機的零部件面前,廠領導交給他的任務就是一句話:
“馬上研制裝配工具,保證這100 架米格飛機飛到朝鮮前線。”
從那天起,馬德有每天的24 小時都與車間為伴了,沒過多久,被工友們稱為“馬德有工具”的5 種專門用于裝配修理飛機的模具、夾具和檢測設備,提高了工效6 倍,活塞發動機、汽缸研磨機在馬德有的手里造出來了,及時派上了用場,100 架米格-15 飛機一架架飛到了抗美援朝戰場。
有一份資料讓敵人心悸,讓我們欣喜。
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后,中國人民志愿軍總計擊落美軍飛機330 架,擊傷美軍飛機95 架。425 架美軍飛機被擊落擊傷,對侵略者而言無法接受,而對中國人民志愿軍和中國人民來說,這又是一段引以為傲的歷史。
在美國人記載的資料里有這樣一個場景。1951年11月,美國空軍參謀長范登堡在國內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感嘆說:“共產黨中國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世界上主要空軍強國之一”。而包括麥克阿瑟、李奇微在內的美國將軍,也哀嘆他們號稱世界第一軍事強國卻遇到了敢與之在空中拼刺刀的中國人民志愿軍,而他們更無法理解的是這支空軍身后的中國人民。
在朝鮮戰爭中,發聲哀嘆的又何止是美國空軍的范登堡呢?抗美援朝戰爭之前,世界上許多國家都有自己的王牌部隊,二戰期間美國陸戰一師的北極熊兵團吹噓打遍歐洲無敵手,英國的皇家王牌軍格洛斯特營,號稱250年未嘗一敗。他們的名字一個比一個響亮,而在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后,這17 個國家的王牌部隊竟一個個銷聲匿跡了。
中國人民志愿軍是一支一直得到人民支持的軍隊。作為抗美援朝大后方的大前方的沈陽,在工業奠基中揮發出來的支援前線的力量,足以證明這一點。
當年的美帝國主義侵略者或許直至今天也難以想象,支援抗美援朝前線的沈陽人,特別是那些原本只是生產加工簡單設備的工廠,那些只是手握鐵錘、焊把的工人,如何描繪了一幅幅全力以赴支援前線的不可戰勝的精神畫卷。
有一組精心統計的數字可見一斑,20世紀50年代初,在只有300 多萬人口的沈陽,竟有7400 人從工廠、機關、學校、鄉村佩戴光榮花成了“最可愛的人”。同期,從沈陽發往抗美援朝前線的物資有4 萬多個火車皮。
朝鮮前線急需軍鎬,沈陽重型機器廠19 天生產了10 萬把軍鎬送到了前線。
不能讓志愿軍空著肚子戰斗,沈陽的大街小巷支開了大鍋,沈陽餅干廠燈火通明連軸轉,一袋袋炒面,一車車餅干,在火車、汽車的護送下,送到了戰士們的手中。
沈陽的工人階級生產出各個行業若干個中國第一的產品同時,全國最大的支援前線的鐵路編組站,全國最大的救護傷病員的血庫,全國最大的志愿軍后方醫院,全國最大的飛機組裝工廠,全國最大的兵員轉送站,全國最大的武器彈藥生產基地,全國最大的前線物資倉儲基地,全國最多的戰斗機起落機場,全國最大的軍服、藥品、食品生產廠都出現在沈陽。
沈陽工人階級的精神世界在抗美援朝中得到了最徹底的彰顯,在1951年全國工人工資平均只有33 元的情況下,他們節衣縮食、勒緊褲帶,一年里捐獻了57架飛機。
就在撰寫我這篇稿件時,鐵西老工業區一個朋友為我提到了一個線索,他告訴我,當年他爸爸所在的沈陽橋梁廠,曾派出“沈橋鋼梁隊”連續在鴨綠江、青川江架橋三年,還有一些人犧牲在了架橋前線。
這條消息,讓我這個“老鐵西”震驚,繼而涌起敬佩。
2022年10月初,懷著對英雄的敬仰,我找到了沈陽橋梁廠最后一任廠長張永斌。在張廠長送給我的沈陽橋梁廠《廠志》中,看到了這樣一段讓人肅然生敬的文字——
“1950年11月,我廠組織了126 人的‘鋼梁隊’奔赴朝鮮,每天頂著敵機的轟炸,擔負著鴨綠江、清川江、萬城、定城的路軌和橋梁的搶修任務。”
“1951年4月1日上午,正在清川江大橋修補被美軍炸斷橋梁的‘沈橋鋼梁隊’,又一次聽到了美軍飛機俯沖呼嘯的聲音,來不及從斷橋上撤下來的架子工、鉚工,就地伏在了橋梁斷面上。想不到的是,低空飛行的美軍飛機把炸彈投在了斷橋上,當時,13 名工人光榮犧牲,最年輕的只有21 歲。”
帶著能找到當年“鋼梁隊”幸存者的渴望,在半個月的時間里,我通過許多朋友找到了鐵道部工程九局、沈陽鐵路局和沈陽橋梁廠的職工宿舍及街道社區,終于找到了當年犧牲的工人李文忠、李盛江烈士的子女。
2022年10月28日,經原沈陽橋梁廠老工人的幫助,我撥通了李文忠烈士的兒子李永革在陜西寶雞的電話。
李永革在電話中告訴我,他的父親李文忠犧牲時他只有三歲,在他十六那年,李永革繼承父親的遺志,參加工作來到了橋梁廠的鋼結構車間,工作沒到一年,國家的三線建設需要人,他就報名和800 多名沈陽橋梁廠的工人來到了陜西寶雞,組建了鐵道部寶雞橋梁工廠。雖然他已退休11年了,但全家至今還保存著父親犧牲后鐵道部志愿援朝工程總隊頒發給他父親的記大功一次的獎狀。
李永革還告訴我:“父親的大功獎狀不只是他個人的,也是當年沈陽橋梁廠工人的榮譽。我父親不怕犧牲的精神,是我們子女代代傳承的魂魄。”
決定戰爭勝負的是人,但武器也是重要因素。說到沈陽是抗美援朝大后方的大前方,不能不說為抗美援朝做出了重大貢獻的東北軍工部五二工廠和五三工廠。
在抗美援朝的初始階段,志愿軍手里只有步槍、手榴彈,而他們要面對的是飛機、坦克、大炮的狂轟濫炸。面對這種局面,五二工廠只用僅用了半年時間,先后設計研制成功了90 反坦克火箭筒和配用的兩種火箭彈,當年就制造出火箭筒5000具,火箭彈20 萬發送往前線。伴隨志愿軍戰士歡呼聲的,是美軍一輛輛坦克履帶的斷裂和美軍坦克神話的破滅。而研發生產了這種能穿透105 毫米至152 毫米裝甲的破甲彈和火箭筒的人名字叫呂去病。
呂去病,至今讓沈陽人引為驕傲的英雄。
1951年10月的《東北日報》,有這樣一段文字——志愿軍用反坦克火箭彈,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擊毀美軍坦克282輛,打退了敵人坦克群的瘋狂進攻,對粉碎美帝的“秋季攻勢”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1951年,中央軍委下達了研制反坦克武器的任務。時任五二工廠技術科長、主任工程師的呂去病,擔任了反坦克武器研制小組的組長。他以一天一個實驗周期的速度,每天工作16 個小時,三個月內自行研制成功了中國第一代反坦克火箭彈和發射筒。5 個月之后,中國第二代反坦克火箭彈——241 式90 毫米單孔尾翼式反坦克火箭彈,又在他的主持下研發成功。
1951年,5000 具火箭筒、20 萬發火箭彈及時裝備到志愿軍部隊,由此,出現了《東北日報》先前報道的一幕。
從那以后,沈陽市勞動模范呂去病與“中國第一代彈藥火箭專家”“國家創造發明一等獎”的稱號,緊緊連在了一起。
有一句俗語流傳至今,“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東北軍工部五三工廠同樣是支援抗美援朝前線的功臣單位。1951年五三工廠生產的槍彈比1950年增加了5倍,同時,還有148萬發五三廠生產的炮彈,伴隨志愿軍的沖鋒號,一發發地射出憤怒的炮膛,讓以美國為首的侵略者嘗到了志愿軍大后方爆發的力量。
1953年7月27日,《朝鮮停戰協定》簽署,曾經狂妄至極的美國不得不以一種難堪的表情和難以承受的心理,結束了這場他們事先認為勝券在握的戰爭。
抗美援朝戰爭又一次證明了“兵民是勝利之本”的英明論斷。同時,中國人民感受到了這場戰爭表面上是和武裝到牙齒的侵略者的戰爭,實則是剛剛開始了工業奠基的中國與世界第一工業大國的較量,特別是剛剛點燃了中國重工業奠基爐火的沈陽工人階級,從朝鮮戰爭的槍炮聲中深刻理解了毛澤東主席的論斷:“沒有工業,便沒有鞏固的國防,便沒有人民的福利,便沒有國家的富強。”
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讓沈陽的工人階級認識到重工業在建設強盛國家中至關重要的作用,由此,他們以空前的加速度沖出了工業化的起跑線。
抗美援朝的槍炮聲停歇下來,沈陽的工人階級開始了對自己生產的產品的思考。運送糧食、彈藥、被服、藥品的汽車,哪一輛是我們的品牌?工廠里加工出來的產品,哪一件是我們自己的發明創造呢?即便是有一件成品問世,哪一件又不是印著俄文字母呢?如何造出我們自己的大機器,這種思考早在天安門上五星紅旗高高飄揚的時候就開始了。
新中國成立初期,毛主席面對當時的工業現狀感慨道:“現在我們能造什么?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茶壺,能種糧食,還能磨成面粉,還能造紙。但是一輛汽車、一架飛機、一輛坦克、一輛拖拉機都不能造。”
伴隨第一枚共和國金屬國徽的誕生,沈陽人有了制造為國爭光產品的強烈愿望。
1950年9月,正當坐落在鐵西工業區的沈陽第一機床廠沉浸在新中國第一臺六尺皮帶車床受到國人贊美的時候,鍛造天安門上第一枚金屬國徽的任務正在進行。
鑄造車間的工段長焦百順知道鍛造國徽的光榮,他更知道光榮之中的重擔。
焦百順像繡花似地做翻砂的模型了,在一個個模型比對中,一個稻麥穗谷粒飽滿、紋理清晰、凹凸有序的模型做出來了。
該向模型中澆鑄金屬液了,而這種銅鋁合金的質的要求,讓銅鋁的熔點、溫度、火候很難掌握,然而,在一次次的試驗,一次次的把握之后,1951年4月,十幾枚不同型號的金屬國徽終于造出來了。
1951年五一國際勞動節,藍天白云下,直徑為2 米的大型金屬國徽端端正正地懸掛在天安門上。
“國徽,我們沈陽人鍛造出來了,更多國家重器也要在我們沈陽工人的手里造出來。”
一時間,沈陽各個工廠圍繞自己生產的產品開展了創造活動。快速、創新,成了各個工廠追尋的目標。
快速煉銅法,快速鑄造法,五一織布法,姜萬壽操作法,快速砌磚法,抹灰法,鄭錫坤超軸法等等,成了《沈陽日報》、沈陽廣播電臺每天見到、聽到的流行詞。
熱情點燃的爐火,昂揚奮發的力量與新中國發展的藍圖描繪到了一起。沈陽人與國家同頻共振的脈搏,跳動在為國家第一個“五年計劃”奠基之路上。
國家工業化啟航的汽笛拉響了。對國家的工業化和社會主義建設,毛澤東主席當年有過一個生動的比喻,叫作“一體兩翼”:工業化是主體,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是兩翼,有了“一體”,又有了“二翼”,我們就可以飛到社會主義,我們就可以建設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
1952年7月,隨著中央財政經濟委員會編制的全國第一個“五年計劃”的草案迎來的一陣陣鑼鼓聲,盼望了一百多年的國家工業化,終于扇動起兩只翅膀沖出起跑線了。
遼寧是最早敲響奮進鑼鼓的,而沈陽無疑是沖向工業化大路的生力軍,鐵西的老工業基地則是生力軍中的先行者。就是這支生力軍的先行者,一邊在為抗美援朝傾其全力,一邊又在汗流浹背地澆筑著工業化起步的基石。
正當國家第一個“五年計劃”的號角在全國吹響的時候,鐵西區已經有560 家大小企業生產出自己制造的新產品了。
而在這生產出新產品的企業中,有82家國有企業第一次注冊工廠的戶籍。就是他們生產的工業母機和各種專用生產設備,快速地充盈到全國“一五”計劃生產的第一線。
隨著新產品誕生的,是一個個在工業化大路上奔跑的勞動模范,沈陽重型機器廠的王錚安就是勞模隊伍中的一員。盡管沈陽重型機器廠隨著時間的流逝幾易其名,但老一代還是常常把“沈陽重型”放在自己的心中。
1952年12月24日,一則沈陽重型機器廠試制成功新中國第一臺5 噸的蒸汽錘的消息和職工寫給毛主席的報捷信,刊登在《沈陽日報》的頭版頭條。就是這條消息,成了沈陽市工人代表大會上興高采烈議論的話題。
“到底是沈重啊,都是重量級的。”“這可是咱們新中國第一臺自己制造的蒸汽錘呀,真爭氣!”“有了蒸汽錘,咱們再生產鍛壓件可就不愁了。”
“蒸汽錘的設計者是誰呢?”
看過當天《沈陽日報》的人,會記住一個叫王錚安的人。
這是一臺高9.5 米、重150 噸、公稱壓力為5 噸的蒸汽錘。12月16日,當這臺設備發出有節奏的敲打聲時,立刻被沈重鍛壓車間工人一次次的歡呼聲淹沒。工人拿來大紅紙,寫了一封給毛主席的報捷信。工人在信中說:“當我們給您寫信的時候,我廠助理工程師、市勞動模范王錚安說,‘要告訴毛主席,我們技術人員遵照他的話,把我們知道的技術理論與工人的實際經驗結合了起來,在這次試制中,我們結合得更加密切了,我們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導,為國家制造出更多的新機器。’”
王錚安的話,在他以后接連的設計中得到了證實。
60年代初,國家決定自行研制9 套大型成套機械設備。9 套設備之一的12500噸臥式擠壓液壓機是用于飛機、導彈的翼梁、壁板的大型擠壓模鍛設備。這個設備的研發任務交給了國家機械工業部。
難度可想而知,當時這種設備只在美國和蘇聯有,我們的設計人員沒有任何資料可以借鑒,更沒有一點兒經驗可以參考,哪個工廠能擔此重任?誰又能設計出這種世界矚目的設備?
國家機械部(1952年前叫“一機部”,60年代初由“一機部”分出三個機械部)在東西南北尋找過后,在敲定設計生產單位的最后時刻,把目光落在了沈陽,落在了沈陽的重型機器廠。
無疑,重型機器廠的王錚安是他們的首選。
正如王錚安在寫給毛主席的信中表示的那樣:“我們要為國家制造出更多的新機器。”
當年36 歲的王錚安在接受這個任務時,對機械部的副部長沈鴻說了這樣一句話:“請部長放心,我們一定會讓中國飛起來的。”好像12500 噸擠壓機早已在王錚安心頭筑巢了一般,誰能料到呢?這項國家急需的擠壓設備,王錚安竟用10 天就拿出了完整的設計方案,并在論證會上獲得一致通過。
帶著讓中國飛起來的愿望,王錚安投入到夜以繼日的設備制造環節之中,廢寢忘食成了他工作的常態。1962年的下半年,王錚安的右側胸腹部開始疼痛,大量的止痛片已無法讓疼痛緩解了,廠領導要帶他去醫院治療,王錚安說,“不是我不想去醫院,我是怕難以面對殘酷的診斷,摧垮我的意志。倒不如現在這樣,讓我能有勇氣做完12500 噸擠壓機。”
兩年之后,西南鋁廠在王錚安的12500 噸臥式擠壓液壓機報告上寫下了“符合生產要求”的鑒定書。
與此同時,中國醫大附屬醫院的醫生在王錚安的病歷上寫下了“肝癌晚期”的診斷。
12500 噸臥式擠壓液壓機制造成功了,王錚安卻因為肝癌晚期告別了他為之奮斗的“沈重”。
就是這臺大國重器,成為世界上第三臺航空工業的擠壓設備,由此,王錚安也成就了這臺尖端設備設計、研發獨一無二的功勛。
寫到這兒,我想起了一個與王錚安相關的情節。
2009年,記述沈陽重型機器廠為國爭光的報告文學《鋼鐵作證》出版了,也就在這本書出版后不久,遼寧省作協、沈陽市委宣傳部與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在北京舉辦了我的這部作品的研討會。研討會期間,我委托時任沈重宣傳部長的劉曉東,將這本報告文學轉交給在北京居住的王錚安的妻子劉燕,并請她對我筆下描寫的王錚安提出指正。
也就在劉曉東到達王錚安妻子家的同時,劉燕給我打來了電話,她在電話中除了表示謝意之外又補充了一個信息。
“王錚安設計的那臺設備,在王錚安去世后,已在重慶投入了生產。還有,王錚安去世16年之后,沈重捧回了這臺設備獲得的國家銀質獎。”
在王錚安沖出大工業起跑線的路上,一支支團隊伴隨在他的身旁。在全國最先以社會主義勞動競賽、擁抱國家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就是像王錚安一樣許許多多的勞動模范。
勞模是大工業奠基路上的生力軍,有一個人的名字,今天的沈陽,近乎無人不曉。
在迎接社會主義建設高潮,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的大路上,尉鳳英加入了其中。
1953年,沈陽東北機器制造廠一臺六角車床旁來了一個20 歲的姑娘,這個從撫順礦區走來的年輕人,剛剛入廠三個月就能獨立加工生產零部件了,羨慕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她。
“這姑娘這么快上崗,是因為她每天一路小跑。”
“要我說,是人家眼勤、手快、好問。”
尉鳳英則說:“跑得越快,社會主義工業化離我們越近。”
面對六角車床,尉鳳英覺得車刀的進速趕不上自己思考的速度。于是她加大了車刀的“吃刀”速度,讓她沒想到的是,由于刀速太快,廢活了。
就在尉鳳英面對廢活發愣的時候,老師傅的一句話讓她悟性大開。
“想法好,但不能用蠻刀,在技術革新上多點兒思考,辦法總是會有的。”
老師傅的點撥,讓尉鳳英迷上了技術革新。她想在沖床上加上自動送料器,為此,她做了許多紙盒模型,都不理想。
1954年的中秋節到來了,尉鳳英的母親在晚飯時端來了一盤豬蹄,望著油汪汪的豬蹄,尉鳳英看呆了。
“媽,豬蹄為什么能打彎呢?”
“因為骨頭上有筋。”尉鳳英的母親回答。
“筋?對,筋就是彈簧!”
尉鳳英的發問得到了母親的點頭肯定,尉鳳英的心門頓時打開了。
“我何不在送料器上加個彈簧呢?”
想到這,尉鳳英一口豬蹄也沒吃,一口氣向廠里跑去。
頭也不回的尉鳳英跑回廠里做起了試驗,然而結局讓尉鳳英沒能收到理想的效果,試驗不但沒成功,自動送料器還被壓扁了。
尉鳳英并沒灰心,連續10 次的試驗失敗后,她又發起了第11 次沖刺,鋼絲繩被拉斷了,她換上了鐵鏈子,同時,又加上兩個彈簧。
有節奏的響聲向尉鳳英報喜了,第11次的試驗終于達到了她預想的結果。操縱沖床的伙伴們用上尉鳳英的新設備,超乎尋常的效果出現了,運用尉鳳英革新后的沖床,21 天的時間就完成了全年的生產任務。從此,尉鳳英作為革新模范的名聲,在沈陽叫響了。
尉鳳英并沒滿足,她又向車間的生產設備發起了新的挑戰。
而每一次挑戰的成功,尉鳳英都源于依據生活常見現象的聯想,這給她的發明創造提供了很多靈感。她用簸箕簸豆子、建筑工地上篩沙子的原理和門弓子給她的啟示,做出新的設備模型。為了不影響車間的生產,她就晚上下班后進行革新試驗,實在是太困了,就拿磚頭當枕頭在車間里睡一會兒。尉鳳英就是用這種技術革新的精神,“半自動搬把”終于研制成功了。
在三年的時間里,107 項技術革新的成果與尉鳳英的名字連在了一起。
1955年9月28日下午,22 歲的尉鳳英來到了中南海懷仁堂,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見。毛主席問了尉鳳英的名字和工作單位后,對她說,“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你是工人階級的先進分子,要好好學習,努力工作。”此時的尉鳳英回答了毛主席的問話后,激動地握著毛主席的手久久未能松開。
也就是從那天之后,尉鳳英的“紅專大隊”成立了,在這個“紅專大隊”的影響下,全廠成立了130 多個“紅專小組”,完成了全廠707 項設備技術改造。
在1954年至1955年的434 天里,尉鳳英完成了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工作量,全國勞動模范的榮譽一直伴隨她走到今天。
像一個個前進路上的火車頭,也像一個個引領工人跨入第一個“五年計劃”的路標,勞動模范自強不息、崇尚技術,用智慧和汗水扛起了建設工業化大沈陽的重擔。
在全國第一個“五年計劃”完成前夕的1956年,沈陽市涌現出了全國勞動模范和先進生產工作者144 人,是全國勞模、先進生產工作者最多的城市。
也正是沈陽工人階級為國家大工業奠基的精神,得到了黨和國家的肯定和充分信任,由此,沈陽這個“共和國長子”的稱號,得到了全國人民的認可。
在全國“一五”的聲聲鑼鼓中,被稱為“中國社會主義工業化奠基之戰”的156 個重點工程項目中,有24 個落戶遼寧,6 個在沈陽畫線開樁。與此同時,國家還把26 個限額以上的重點項目安排在了沈陽。
有一個數字,今天回想起來依然讓沈陽人引以為傲:在“一五”期間的工業門類調整改造中,國家將六分之一的工業建設資金投到了鐵西。
國家播下的一顆顆“一五”計劃的種子,沈陽由此收獲了一顆顆五彩繽紛的鋼花鐵果。
聆聽沈陽這塊土地上爭相發動的產品引擎,20年前的一個故事,讓我的記憶泛起了“一五”“二五”期間沈陽創造的無以計數的“共和國第一”。
2001年,沈陽在工業改革之路上喘著急切的深呼吸。
這一年7月中旬,一份鐵西中小學教育暑期活動的安排意見擺在了我的辦公桌上,時任鐵西區教育局長的我,看了全市教育系統暑期活動的安排,找來了負責德育的負責同志。
“這份暑期活動安排,是就沈陽市的情況而定的,我們鐵西有鐵西的具體情況,是不是能在全市暑期安排的總要求下,結合到我們鐵西的實際情況呢?”
“結合哪方面的情況好呢?”主管德育教育的負責同志問。
“我們區12 萬中小學生,大部分都是工人子弟。目前,沈陽的許多工廠都處在改革之中,能不能讓我們的孩子回家請自己在工廠工作過的爺爺、奶奶、姥爺、姥姥、父母,講一講他們所在的工廠‘一五’‘二五’期間創造過的共和國第一的產品呢?這樣,我們的德育教育不就是和愛沈陽、愛祖國做到結合了嗎?”
我的想法在局長辦公會上得到了認可。
“爺爺、奶奶,你們工廠創造過哪些全國第一呀?”孩子問。
“那可多了去了!”爺爺奶奶眼睛亮了。
“姥爺、姥姥,哪些共和國第一的產品是你們企業創造生產的呀?”孩子問。
“要說我們廠創造的共和國第一,數不過來呀!”姥爺姥姥面露喜色。
兩個月之后,一份鐵西區教育局暑期活動成果匯報,在鐵西區300 多名校長、書記參加的干部會上引起了熱議。這是一份讓參加會議的每一名校長、書記的心情振奮而又自信心大增的匯報會。
正是這項暑期活動的開展,孩子們把許多退休的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動員起來。在一個多月的暑期活動中,孩子們牽著家里老一輩的手,回到老一代工作過的工廠、車間,一些老師傅敲開當年工廠資料室師傅和老廠長的家門,走進省市區檔案館乃至國家檔案館查閱資料。由此,全區的孩子們調查出來的沈陽企業創造的“共和國第一”竟有517 個。
也就是從那天起,500 多個全國第一,在孩子、老師的心目中埋下了沈陽老工業基地輝煌的種子,也成了沈陽在東北振興中繼往開來、再創工業佳績的話題。
孩子們的調查匯總,成了鐵西、沈陽檔案館保留的重點資料,也正是這份資料,成全了我撰寫這篇文章的內容。
這份資料的索引和抄錄部分喚醒了沉睡的歷史。
從1952年起,從沈重生產中國第一臺水壓機大轉子,到沈陽高壓開關廠生產的中國第一臺3000 千瓦水輪發電機,從沈陽第三橡膠廠生產的中國第一批航空輪胎,到沈陽變壓器生產的中國第一臺13.5萬千伏安的單機變壓器,從沈陽橋梁廠生產的第一臺250 噸塔式起重機,到沈陽滑翔機廠生產的第一架中國滑翔機,從沈陽第三機床廠生產的中國第一臺四軸自動車床,到第一機床廠生產的中國第一臺精密絲杠車床,從沈陽風動工具廠生產的中國第一臺鑿巖機……據沈陽市的工業主管部門從不同角度的統計,僅僅是從1953年到1962年的兩個“五年計劃”期間,一個個中國第一臺、中國第一架竟有上千個之多。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如果把他們當年研發、生產出來的產品擺到沈陽的渾河兩岸,又將是一種什么樣的壯觀情景呢?
陽光、藍天、白云,噴氣式戰斗機呼嘯而過,滑翔機垂落的巨大條幅是清晰的“共和國長子”與“中國制造業裝備部”大標語,一臺臺工業母機與一臺臺生產設備閃著熠熠銀光。轉動的車床和各式生產設備發動的引擎同頻共振,鏗鏘有力的轟鳴分明是沈陽大工業走在自力更生大路上,是建設中國大工業氣壯山河的大合唱。
在上千個沈陽制造生產的“共和國第一”之中,如果把勞動模范比作工業生產發展的拓荒牛,那鐵西工業區則是沈陽工業發展的開路先鋒。
從一張張“一五”期間的照片上,我們看到了在當時只有36.9 平方公里的鐵西區,建設大路以北、北二路兩側十華里長的廠區,新建的工廠鱗次櫛比,一面面迎風招展的紅旗獵獵,建設工地熱氣升騰,一個個身穿吊帶褲子的青年男女穿插在新廠區的建設工地,構成熱火朝天的鐵西工業區建設的《清明上河圖》。
就是在第一個“五年計劃”完成之后,鐵西區隔三岔五響起的鞭炮聲相繼迎來了120 家新企業的開工典禮。
應該說,這是精衛填海力量的再現,正是這種自力更生建設社會主義大工業的力量,讓一家家新工廠披上了中國機械、化工、冶金、農機行業龍頭老大的行裝。
中國新聞的電影膠片最清楚,1956年對沈陽人來說是工業報喜鑼鼓敲得最響的一年。從這里飛出的新建設、新產品、新成就的新聞,幾乎每天都是《沈陽日報》、沈陽電臺報道的頭題。
有一條爆炸性的新聞,帶來沈陽和全國新聞媒體爭相報道的熱門話題。這一年也是中國工業化進程中最讓人刻骨銘心的年份。
那一年,沈陽提前完成了第一個“五年計劃”,工業化打下牢固的基礎。全市的工業總產值達到了32.8 億元,完成了計劃的143.7%,而那一年的統計數字對1956年全國大工業企業的陣容做了如下的表述——
1956年底全國有1.2 萬個大中型企業,遼寧就有900 多家,而就在900 多家大中型企業中,沈陽就有300 家。
這是一組今天也讓沈陽人、遼寧人引以為傲的數字,正是這組數字,讓人明白,遼寧為什么被全國人民稱作“遼老大”。
沈陽的工業飛起來了,而在沈陽飛起來的大中型企業中,沈陽的飛機制造公司飛行速度超出了想象。
1956年7月19日,沈陽飛機制造公司的第一架噴氣式殲擊機劃破了中國的萬里長空。
這是一條讓沈陽、遼寧乃至全國人民心動的消息。
那一年9月19日,中央軍委副主席聶榮臻親自趕到沈陽,觀看了國產第一架殲擊機的試飛和飛行表演,按捺不住喜悅。
與聶榮臻同期到來的是中共中央、國務院發來的賀電,而就是從這份賀電開始,中國提前進入了噴氣式飛機時代。
1956年的國慶節,沈飛的4 架“殲5”飛機列隊飛過天安門廣場。毛主席看著天空中的飛機,高興地對身旁的外國朋友說:“我們自己的飛機飛過去了!”
加速實現國家工業化是全國人民的共同理想。支撐起沈陽工人階級這種精神狀態的,不僅僅是沈陽經濟與社會地位的提高,社會主義完成了對沈陽以及中國人民精神和生活的重塑,也是原因之一。
沈陽工人階級為國擔當的精神,國家看到了,沈陽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地位,國家也清楚。為把沈陽建成全國以機電工業為中心的重工業基地,“一五”期間,國家撥給沈陽的基本建設投資比同期撥給上海、天津的資金分別多23.7%、53.04%,其中用于工業投資的為11.1 億元,工業投資中用于機械工業投資的為8.5 億元,占全部工業投資的76.6%。
在國家的支持下,“一五”期間,沈陽新建的工業項目達到了1500 個。
沈陽工人階級沒有辜負國家的重托,他們為祖國奉獻青春的臂膀,為國家擔起了一個又一個重擔。
說起陳富文的名字,今天依然響亮。
還是1952年2月,34 歲的陳富文,在沈陽重型機器廠當上了一名鑄造工人。
“重型廠十幾個工種,為啥選鑄造工?”有人不解地問。
“前些年,我在日本人工廠干的就是翻砂鑄造,別的活也不會干呀!再說了,過去是給日本人干,為的是養家糊口沒辦法,現在是給新中國干,給自己干工作,也不能挑挑揀揀啊!”
陳富文的回答讓發問的工人沒了問話。
憑著要為新中國干的熱情和熟練的手藝,陳富文考上了鑄造行業的8 級工,也正是這個時候,讓陳富文一展身手的機會來了。
車間班前會上,車間主任公布了一件大事:“知道第一機械工業部吧,說白了,就是咱廠子最高的管理機關。”車間主任環視了一周,看到來開會的人點頭后說起了正文。“大家知道就好,部里發文件了,要造大轉子。多大的轉子呢?干什么用的?我告訴大家,這個大轉子跟以前咱們干的轉子不一樣,這個轉子10000 千瓦,誰見過?”
“10000 千 瓦? 那 是 多 大 的 轉 子啊?”“沒見過,聽都是頭一次。”一雙雙驚訝的眼睛與要比試比試的目光,在交織中投向了車間主任。
“沒見過是吧,我去吉林豐滿水電站看過,那里的水輪機轉子,美國的、日本的、英國的,可沒有一個是咱中國的,咱們能不能不蒸饅頭爭口氣,造出一臺咱中國的大轉子給他們看看?”
“那有啥?他美國人、日本人能干出來,咱也能干出來!”
陳富文站起身,邊說邊以信心百倍的眼光望著車間主任。
“陳富文,這可不只是8 級工匠就能干的!說說,你憑啥說能干出來?”車間主任問。
“憑啥?解放前,那是給日本人干,受盡了日本人的欺侮,現在咱是為咱新中國干,當家做主就得有當家做主的樣!不是有圖紙嗎?有圖紙我就能干出來!”
“好,陳富文,從今天起,咱沈重的大轉子小組就算成立了,你陳富文就是大轉子的組長,怎么樣?”車間主任露出信任的目光。
“干就干!”陳富文的回答,迎來一陣陣掌聲。
組長,工廠最小的官。可就是這個最小的官,干出了沈陽工人驚天動地的大工件。
陳富文的眼睛落進那張形線和上千個尺寸構成的圖紙上。一個月過去了,大轉子小組還沒有頭緒。
陳富文急了,他拿著圖紙,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找工程技術人員請教,即便是這樣,陳富文還是解不開心頭的難題。加班加點成了他帶領大轉子小組吃透圖紙的路徑,而家里的幾個大蘿卜則成了他理解圖紙刻畫的模型。
一次次失敗,一次次重新再來,舊砂箱變成了新砂箱。車間地上挖的大坑,解決了大轉子承載600 噸重量的問題。
四個月后的一天,10000 千瓦的水輪機大轉子制造成功了。
這是中國第一臺水輪機大轉子啊,各項指標都完全合乎技術要求的標準。
正當陳富文的大轉子小組沉浸在成功的自信之中,國家水電部門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沒多久,12500 千瓦又在陳富文的大轉子小組制造完成了,國家水電部門發來祝賀的電報。
1958年3月,一臺72500 千瓦的大轉子的制造任務,又一次擺在陳富文面前。
三個月之后,72500 千瓦的大轉子制造成功,并正常轉動在新安江水電站。經專家評審,沈重的大轉子達到了世界先進水平。
就是這樣,從牡丹江鏡泊湖到云貴高原的六朗洞,從鴨綠江的太平哨到塔里木河的烏拉柏,全國大部分水電站都用上了沈重的大轉子。在沈重的大轉子小組成立10 周年時,國家第一機械部作出了向全國工業戰線的兩面紅旗陳富文和王鳳恩學習的決定。
第二年,陳富文與他的小組吊裝72500 千瓦大轉子的照片印在了中國郵票上。
陳富文的大轉子轉起來了,沈陽人在大轉子轉動的速度里看到了沈重大轉子激起的精神浪花,而那大轉子生發的電光仿佛排列成了幾個大字:“沈重生產重型,沈重也生產志氣。”
如同我們在路上行進,我們的腳步常常在舒適與跋涉之中選擇。有的路年年龜裂、翻漿、塌方,為此,不得不一次次地充填渣石、夯沙、蓋被。
而有的路不管是水澇還是碾壓,依舊是脊面不毀,就是因為有千萬塊渣石聯結的路基,擔起了超負荷的重擔。
沈重就是團隊的意志和力量的聚積。
每個人都有一種昂揚向上的底氣。這種氣與氣的聯結,鍛造了沈重人英雄的集體。
像許多東北人一樣,1921年出生的楊洪吉,1941年闖關東,只身來到沈陽。1950年隨著沈重新生的鑼鼓敲響,楊洪吉把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汗水都蒸發在煉鋼爐前。
那個年代的楊洪吉與許許多多的工人一樣,只有一個樸素的信念,就是要為工人爭口氣。為的是報答黨的恩情,為的是讓毛主席不再為中國的鋼鐵焦慮。
1959年之初,乍暖還寒。
沈重全廠都在為我國的第一臺自由鍛造水壓機打轉。生產這么大噸位的水壓機,鑄件是關節點,而且是要在只有75 噸天車的鑄鋼車間,分娩出一個103 噸的大鑄件。
只有40 噸的兩個鋼水包,合起來也達不到設計要求,鋼水又成了關鍵之大難,即便是幾臺爐同時吐水,也很難保證鋼水的溫度一樣的。
困難像走到了沒有橋的河灘,考驗著走上了車間主任崗位的楊洪吉。
楊洪吉也犯難了,可楊洪吉的思維從不落帆。點子在七嘴八舌的議論中捋出了引線。
“一爐鋼水可以達到70 ~80 噸,而鋼水包只能裝40 噸。我們‘分槽出鋼’就不難。”試試看,楊洪吉的一爐鋼水同時流到兩個鋼水包的想法,隨著“當當當”出鋼的鐘聲,在車間里升起了一顆顆綠色的信號彈。
我無法將楊洪吉一生中經典的故事講完,但他的故事我又不想刪繁就簡。有一個故事,我聽了不知多少遍了,在這里我仍不覺得絮叨。那是一個叫楊洪吉“鉆鐵爐”的故事,不知他一生中演練了多少遍。
沈重離不開軋輥,無論是生產破碎機,還是滾切剪都是不可缺的大件。我們當時的“老大哥”竟一下變得非常刁鉆,想要一根軋輥嗎?得用200 頭200 斤重的生豬來換。否則,說出龍叫也是無用。
中國人在刁鉆面前又一次長見識了,那就是“你有他有不如己有”“不靠天不靠地就得靠自己”。國家計委下達了要重型廠生產軋錕的命令,工藝設計沒有問題,有問題的還是合金鋼的原料。而合金鋼所需原料,恰恰是酸性平爐才能冶煉出來的。
這也不是問題,堿性爐煉出合金鋼,楊洪吉有經驗。
當廠長劉登云、生產廠長祝德義把這一任務交給楊洪吉時,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發生了,爐頂坍塌了。大修成了燃眉之急。
平時冶煉鋼鐵時最高溫度1800 攝氏度的煉鋼爐,即使降溫大修,也足有200攝氏度左右。
處于正常生產狀態的煉鋼爐,頂部都是由帶梢的鎂磚砌筑的,大修首先是把掉進爐底的鎂磚一塊塊揀出來,怎么辦?
這時,楊洪吉亮開了山東人特有的大嗓門:“共產黨員站到前邊來,共青團員們跟著黨員的后邊上。”
這就是楊洪吉的戰前動員,這場景對我們最熟悉不過了,在烽火硝煙的戰場,在抗洪的濁浪面前,在地震的廢墟上,這一幕幕讓人淚水涌出眼眶的片段,在我們前進的路上一次次上演。
今天的沈陽人,凡來過鐵西區興華北街重型廣場的,都會在自己的記憶中留下兩個身穿石棉服、手持鋼釬、昂然挺立的工人雕像,那就是當年楊洪吉為代表的重型煉鋼工人形象的再現。
望著這組雕像,歷史對當年的場景進行了如下的還原。
只見楊洪吉身穿石棉煉鋼服,拿起一個浸了水的草袋子披在頭上,戴上水淋的石棉手套,揚起了拳頭一聲大喊:“共產黨員都站到前面來,共青團員跟在黨員的后面,給我上。”楊洪吉話音落地后,在鼓風機冷風的掩護下,第一個沖進了帶著高溫的火爐。
1、2、3、4、5……就在圍著平爐旁邊的人查到17 的數字時,楊洪吉抱著兩塊鎂磚,沖出爐膛。接下來的就是一個個楊洪吉動作的效仿。
今天的人還敢想象這曾經發生的畫面嗎?在我們今天一些人眼里,別說200 攝氏度的高溫了,每當夏季的氣溫超過零上30 攝氏度時,一些平常鎮定的心就開始發煩了,何況那樣的高溫下,并且從爐頂掉下來的鎂磚,每塊就達34 斤重啊!除了當年的楊洪吉和那些共產黨員、共青團員們,誰還能說得清沖進爐膛的感受呢?
我敢斷言,除了楊洪吉和他帶出的那支隊伍,沒人能在帶火的爐膛里待到數上17 個數的時間。為此,有一點兒遺憾的是,沈重人怎么忘了給楊洪吉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呢?冷靜下來的思索是沈重人的看法:沈重的工人一直就這么干。
由此,我理解了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真正內涵。
我理解了毛澤東那句“共產黨員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英明論斷。
隨之而來的情節可想而知。平爐修好了,鋼水煉出來了,而且化學成分、物理指標都達到了設計標準,一點不比鄰居“老大哥”的質量差。
自然,冷軋輥依賴進口的歷史結束了。
在這篇介紹楊洪吉的故事中,我們不僅僅看到了一個全國勞動模范的身影,讓我們感念至今的是他的精神內涵。我們得承認,楊洪吉的語言動作看似普通,但那又是一種精神的大典,或者說是一種信念的再現。
楊洪吉屬于沈重,屬于中國工人階級。
發展的路雖然留不下時間,但留下了他們火紅年代的精神。
有一組在檔案館得到的數字讓我激動不已。在第一個“五年計劃”的1960年,從沈陽的工業上繳國家利潤的統計中得知,沈陽工人創造的利潤,超過了國家對沈陽投資總額的兩倍。
僅僅是第一個五年的時間里,沈陽的《工人運動史綱》做出了這樣的記載——
“截止‘一五’末期,沈陽工業技術水平快速提升,機械工業產品從國民經濟的恢復時期僅能生產的178 種,增加到1957年的441 種。沈陽為鞍鋼、武鋼、包鋼國家重點鋼鐵基地,提供了眾多技術設備,為國家的經濟建設積累了大量資金,為全國兄弟省市輸送了幾萬名技術工人和幾千名技術人才。”
一個以機電工業為主的門類齊全的綜合性工業城市和中國航空工業搖籃的金牌,受到了全國人民的矚目。
沈陽工人階級敢于爭先,為國家工業發展吃苦耐勞,這種精神的傳播,讓沈陽的工業建設走上了突飛猛進的大路。
1957年第一個“五年計劃”在沈陽唱響勝利進行曲的時候,沈陽的工業總產值到了53.7 億元,占全省比重的32.82%,是1952年的3.6 倍,在全國的大城市對比中,沈陽連續七年把全國排名第三擁入自己的懷中。
由此,全國哪個城市需要重工業設備,哪里就有沈陽人制造的工業母機。“中國殲擊機的搖籃”“中國機床之鄉”“中國變壓器制造中心”的美譽,在沈陽扎下了根基。
第一個“五年計劃”的最后一天,《沈陽日報》在頭版頭條發布了一則消息:“沈陽工業產品支援了國家建設。”
這則消息的導語如是說:“在第一個‘五年計劃’的最后一天,又有133 輛車皮裝著本市生產的機械設備、電氣設備,從沈陽南站開向全國各地。在這五年內,沈陽的工廠用數以萬計的工業產品,支援了全國各個經濟部門的建設。”
1960年6月,熾熱的陽光照耀在中國的土地上,第二個“五年計劃”的任務單催生的模具,澆鑄著一個個鋼鐵坯件。而就在這個當口,一片片烏云從西伯利亞飛來,中國大工業,突然遭遇到了一陣陣凄冷的西伯利亞寒流。
1960年7月16日,蘇聯政府單方面撕毀了與我們簽訂的600 個合同,撤走了在我國幫助建設的全部專家,并帶走了全部圖紙。同時,大量減少了成套設備與關鍵零部件的供應。沈陽擔負全國156 個重點項目中的6 個項目,紛紛被迫中斷。隨之而來的是我國三年困難時期,國內許多限額資金控制的生產項目也處于停擺的狀態。天災人禍考驗著中國,也考驗著越燒越旺的沈陽大工業的爐火。
沈陽工人階級以堅韌不拔的意志上演了自力更生、奮發圖強的一場場正劇。
昨天熱火朝天的廠房建設工地,怎么只剩下光禿禿的水泥柱樁了?加工車間隆隆的加工零部件的聲音,怎么突然聽不見了?蘇聯大鼻子都到哪去了呢?
一連串的發問過后,工人們找到了答案。
找到答案的工人憋著一股氣。35 歲的沈陽氣體壓縮機廠的吳家柱,帶著不信邪、不服氣的眼神,在沈陽市勞模大會后,把沈陽拖拉機廠的林海豐、沈陽高壓開關廠的吳大有找到家里,確認了技術協作的話題。
“有一句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三個人先開個頭,怎么樣?看看哪些企業有哪些解決不了的技術難題,咱們聯絡一些技術人員一個個攻關,不能讓蘇聯人看我們的笑話。”吳家柱的幾句話,得到了吳大有、林海豐的積極支持。
也就是從那天起,一個志在為沈陽工人爭氣的技術協作小組,在1961年6月成立了。
林海豐所在的沈陽拖拉機廠的震動研磨機出了問題,聽到這個消息的吳家柱當晚就來到了沈陽拖拉機廠,在林海豐的幫助下,一臺能去毛刺、去銹,又能倒圓角的研磨機試制成功了。
吳家柱的技協小組讓沈陽拖拉機廠嘗到了甜頭,技協小組解決的技術難點越來越多。吳家柱的家成了他們每天下班后解決技術難題的“研究室”。
吳家柱的女兒吳國芳曾是我的同學,她生前提到她父親吳家柱的時候,與我說過這樣一段話:
“1961年我才8 歲,我清清楚楚記得,爸爸搞技協的初期,我們家是爸爸和幾個叔叔研究技術難題的地方,那時候正趕上困難時期,每天晚上幾個叔叔下了班,就到我家來。由于糧食定量供應,我媽媽煮苞米面粥給他們喝,他們知道我們家孩子多,誰也不肯喝一碗。為了不影響爸爸他們研究技術攻關的難題,我的母親每天晚上就安排我們6 個孩子和奶奶擠在一間屋子里,實在太晚了,爸爸就讓媽媽用白開水沖點兒醬油充饑,也算那個年代對幾個叔叔最好的招待了。”
饑餓并沒有影響吳家柱技協小組的研發交流活動,他們的心里裝著一個大目標,自力更生,艱苦奮斗,把中國的大工業搞上去。
沈陽音樂學院院長李劫夫1962年創作的一首歌《我們走在大路上》,傳唱了60年,代表了那個時期中國工人階級的精神境界。
“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斗志昂揚,共產黨領導革命隊伍,披荊斬棘奔向前方……”
吳家柱的技協小組“披荊斬棘奔向前方”的精神,受到了當時沈陽市委的高度重視,時任沈陽市委書記處書記的朱維仁對吳家柱技協小組給予了充分肯定。
1961年10月,市委批轉的市總工會關于“勞動模范吳家柱等同志發起廠際交流技術活動的情況和對這一活動加強領導”的報告中說,“這一活動是模范、先進人物共產主義思想的產物,是一個十分可貴的創舉。”
由此,吳家柱、林海豐、吳大有的三人技協研究小組,變成了沈陽技協活動的“發源地”。
全國工業戰線的“一面紅旗”王鳳恩參加到技協隊伍中來,“毛主席的好工人”尉鳳英成了技協隊伍中的一員,全國勞動模范張成哲與吳家柱奔走在技術攻關問題的路上,“刀具大王”金福長帶著徒弟來到技協的攻關現場,金屬專家葛庭燧來了,焊接專家斯重遙來了……吳家柱所在沈陽氣體壓縮機廠成了全市技協活動的根據地。
沈陽勞模精神的感召力,沈陽工人階級在困境中產生的無限創造力,形成了沈陽工人階級意氣風發、斗志昂揚的力量。這種挺起胸膛為沈陽、為中國爭口氣的精神境界,推動了沈陽工業的持續發展。
當年156 個全國重點項目中沈陽的6個項目,曾因蘇聯單方面撕毀合同而處于停滯的狀態,沈陽技協派出強有力的技術力量,一個項目一個項目地攻關。沈陽電纜廠、沈陽風動工具廠、沈陽機床一廠等6 家企業,勝利完成了新產品的試制,達到了國家制定的標準。
“中國工人階級的偉大創舉”的評價,成了給予吳家柱發起的沈陽市技術協作活動的最高褒獎。
正是這種評價的感染力,沈陽的技術協作活動由機械領域發展到全市的重工、化工、輕工、電業、交通、基建的各個領域,像一顆顆種子落地生根,結出了豐碩的果實。沈陽的技協活動擴展到了整個遼寧,有1678個大中型企業開展了技協活動,技術協作的積極參與者達到了12 萬人之多。
自力更生創造的新成果、新產品的捷報從沈陽飛向北京。
1963年10月4日,中央書記處書記彭真在沈陽專門約見了吳家柱、林海豐、吳大有等參與技協活動的技術骨干,給予吳家柱的技協組織高度的評價。
彭真說:“開展職工技協活動,是職工和領導相結合辦好企業的好辦法,是廣大職工自力更生多快好省地提高技術水平的一條好的經驗。”“沈陽開展的群眾技術協作活動,是真正的共產主義風格。”
沈陽的職工技協活動受到全國的關注。到1964年,全國有27 個省市的技術協作訪問團,來到技術協作的源頭沈陽“取經”。技術協作活動像蒲公英揚撒的種子,在全國各地開花結果。
自強的路上,我們收獲了勇氣與力量播種的果實,加速邁向中國大工業的康莊大道。面對中國的處處崢嶸和片片蔥蘢,有的國家卻瞪大了眼球虎視眈眈。有著“北極熊”之稱的蘇聯,在我國邊境特別是東北邊境陳兵百萬,戰爭呈現出一觸即發的態勢。
邊境形勢引起了我們的反思,我們的工業布局大都集中在東北和沿海地區的現狀,不得不讓我們對自己的工業架構產生了擔憂。
1964年一個慎重而又果斷的決策,飛出了北京中南海。從那天起,我國上百萬工人、專家從祖國各地趕赴西南、西北的三線。
應該說,這是為中國的國防和經濟建設做出的空前而偉大的壯舉。電視劇《火紅年華》的主題曲“愛在家國之間”,以這樣的歌詞歌頌了當年三線建設者譜寫的青春奮斗篇章:“走過高山大川,苦累也是浪漫,風起云涌的歲月啊,我記住了你只有信仰的容顏。”
在涉及到國家安全的三線建設中,沈陽與遼寧、東北的許多建設者一樣,響應國家“好人好馬上三線”的原則,以心血和汗水澆鑄了一座功在千秋的歷史豐碑。
在這支三線建設的隊伍中,沈陽的工人階級又一次擔當了顧全大局的排頭兵角色。
1965年元旦的鐘聲剛剛敲響,一份《國防工業1965年工作要點》,讓沈陽飛機制造廠和黎明機械廠進入了緊鑼密鼓的工作狀態。
落實國家航空工業要點的準備工作,對沈飛和黎明廠意味著要迅速落實對全國16 個省市的35 個航空工業企業,采取對口的搬遷、對口的包建和對口的支援。
廠區里滿是忙碌的身影:夜以繼日的技術資料整理,對口的原材料、物資準備,領導干部、技術人員和職工名單的確定,隨遷家屬的食宿安排,運輸車輛的精心準備,分期分批遷移時間的確認……
命令下達了,16795 名確定西遷的領導干部、技術人員、工人悉數開往了三線新廠。荒原僻嶺,稻田、池塘成了抵達三線人員每天飲用水的源頭,樹枝搭起的窩棚是他們的臨時住房。讓人無法想象也是敬佩至極的是,從1965年籌建新廠開始,在不到5年的時間,嶄新的殲—7 飛機就從新建的工廠飛到了空軍機場。
有一組數字會讓今天的國人讀起來驚嘆不已。
從大三線建設到1985年二十年的時間里,沈飛廠先后支援包建了西安、成都、貴州、漢中等10 余個航空企業和兩個飛機設計所,輸送干部、技術人員和生產工人2 萬余人。
沈飛人沒有辜負國家的期望。沈飛“共和國殲擊機搖籃”的名聲飛向了祖國各地。
2022年10月,一幅運油20 空中加油機在空中為殲—16 戰斗機加油的圖片,引起了美國等國媒體的驚呼。
毋庸置疑,這是兩款分別由成都和沈陽飛機制造公司生產的新型戰機,已經飛進了世界先進戰機的行列。但許多人并不知道,成都飛機制造公司正是當年的三線建設中,由沈陽飛機制造公司出專家、出資料、出技術、出設備而建設發展起來的。
歷史證明,當年的沈陽飛機制造廠和黎明發動機廠在大三線的汗水沒有白流。
而那些在三線建設中病逝的,乃至犧牲的建設者可以瞑目了。
今天,沈陽許多參與了三線建設的親歷者,都會說到一個心底珍藏、從沒忘記的場景。
在三線建設的初期,建設隊伍半數以上是來自東北地區的,而在三線建設中所需的工業技術設備,大部分是東北地區工廠率先安裝的。在這支隊伍里,沈陽支援三線的建設者唱響了“顧大局、識大體”的壯歌,而將這首歌唱得最響的,當屬沈陽參與三線建設的每一個國有企業。
坐落在鐵西區的中國工業博物館,十幾張巨幅照片雖然早已泛黃,但照片里的場景依然清晰可見。
帶著了解沈陽國有企業參與國家三線建設情況的思考,2022年10月26日,我在中國工業博物館的一幅三線建設照片前止住了腳步,一組組數字引發了我對當年沈陽三線建設者的敬仰。
“在1964年的三線建設號令下,最早奔赴天水三線的是鐵西人。全區的國有大企業,一個不少地派出專家和技術人員走上了各自包建包援的三線企業。在48 個參與三線援建的企業中,有23 個企業參與了在三線建設沈陽同類企業的任務。就是在這支隊伍中,他們選擇本企業的精兵良將23304 人,派出廠級干部94 人、中層干部7000 人、技術工人16210 人,僅用了三至四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在三線復制沈陽同類企業的任務。”
“有29 家沈陽企業的重點車間,實行了整體搬遷,受援的省、自治區共有29個。”
中國工業博物館的講解員,把目光投在了沈陽橋梁廠在陜西建成的鐵道部寶雞橋梁廠的照片上。
望著這幅照片,我情不自禁地發問:“沈陽橋梁廠去寶雞建廠的人數是800 人,你知道那些當年支援寶雞的工人,平均年齡有多大嗎?”
我的提問,顯然是難為了年輕的講解員。
“對不起,我的問題讓你為難了,我告訴你,橋梁廠去寶雞的工人,當年平均年齡也只有30 歲出頭,1964年到今天58年過去了,當年就是20 多歲的青年工人,今年已經80 多歲了,何況他們的師傅們呢?可想而知了。”
我無法知道沈陽橋梁廠去三線的那些專家、技術員、工人的近況,因為就是有人問我此類問題,我也同樣說不出來,因為,就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曾在11月初打通了沈陽電視臺導演湯雙雁的電話。我知道她的姨夫巴恩志曾是沈陽機床一廠的總工程師,當年曾率領300 多個工人和他們的家庭從沈陽趕到天水,在那里建起了天水星火機床廠。當我問起她姨夫的近況時,湯雙雁沉默了許久告訴我:“唉,我的姨夫已經不在了。”
沉默后的敬仰之情,讓我終止了與湯雙雁導演的電話,一首《祖國不會忘記》,在我心頭唱響:“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個?在奔騰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不需要你歌頌,我不渴望你報答,我把光輝融進了祖國的星座,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國不會忘記我。”
據我了解,在沈陽人支援三線的隊伍中,有些身體好的退休后回到了沈陽。一個重型機器廠的老工人曾對我說,從三線回來的人最渴望看到,也是第一個想看到的,是他們曾經工作過的工廠、車間和那些記憶中的車間師傅。而大部分拉家帶口去了三線的工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由此,我想起了龔自珍的一句詩:“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這就是中國的工人階級特有的家國情懷,或者說,這就是他們為了三線建設“獻了青春獻子孫”情懷真實的寫照吧!
而正是這種襟懷,讓那些當年荒蕪的窮山辟嶺,那些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變成了國防軍事要塞,變成了衛星、導彈的發射基地與重點的國防建設工廠。
家國情懷是一種大愛,這種情懷是以國家為己任的使命感,用這種情懷去描寫沈陽人是最合適不過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沈陽工人階級的這種情懷還在代代相傳,他們知道,父輩們走過的路,他們還要走下去,他們知道,建設經濟強國的夢還在路上。
在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掌聲中,我們登上了改革開放的列車。
從那天起,沈陽與全國一樣走過一個個改革開放的驛站,收獲了生產力獲得極大解放的成果,實現了富起來強起來的夢想。
數字是神秘的,經濟發展的數字是汗水和創造力的符號。在沈陽的統計年鑒上,1978年沈陽的國內生產總值95.48 億元,2011年沈陽的GDP 達到了4009.8 億元。
比較,讓沈陽人喜上眉梢,然而一些排名在沈陽前面城市的數字,又讓沈陽人一陣陣心跳。
沈陽人開始查點自己的腳印了。
黨的十八大、十九大奏響的樂章,讓沈陽人在東北振興的大合唱中加快推進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升級、堅持走新型工業化道路的步伐。
沈陽記住了習近平總書記在視察遼寧沈陽時給出的良方,改造升級“老字號”,深度開發“原字號”,培育壯大“新字號”。
沈陽明白,遼寧振興,首先是工業振興。工業振興,沈陽還要當先鋒、打頭陣,激活傳統工業活力,以新一代的信息技術賦能優勢產業,構建高端、高質、高新的現代化產業,為共和國奠基的目標實現更高的飛躍。
滾石上山、爬坡過坎的路上,沈陽又留下一道道奮進的車轍,留下一個個堅實的腳印。
在工業振興的路上,“老字號”率先發力了。
說起沈陽鼓風機集團,10年前還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也就是這10年,沈鼓竟登上了中國、世界石化設備的峰巔。
研發、制造為共和國奠基的產品是沈鼓的追求。2018年的春節過后,國家能源局的總監李冶帶領十幾個人,驅車行駛在沈陽經濟技術開發區的大道上。
沈鼓集團的董事長戴繼雙明白,李總監帶領大隊人馬到沈鼓來,一定是有“國字號”的緊急任務。
李冶總監到來的目的讓戴繼雙言中了。
“最近,京津河北一帶天然氣短缺,價格上漲,大家都知道了,本想讓中石油、中海油、中石化出面解決‘氣荒’的問題,但這‘三桶油’又是各自有各自的管線,相互間連不起來,由此,國家領導提出了‘天下一張網’達到互聯互通的要求,我的話大家聽明白了吧?”
李總監的幾句話,讓戴繼雙想起了他們研發生產的長輸管線壓縮機,他明白,李冶總監是為落實“天下一張網”的要求來的,進一步說,是為長輸管線壓縮機來的。
“要什么型號的壓縮機?完成任務的時間又是什么時候呢?”
李冶看了看他身旁的中石油的領導和環保部、遼寧發改委的幾位隨行的專家,說道:
“在我們從北京出發之前,全國的壓縮機行業我們都清點了一遍。誰能擔此大任,我們選擇了沈鼓。選擇你們,是因為你們是全國通用機械行業最能戰斗的隊伍。這么多年了,只要是國家給你們的任務,你們從沒拉松,每項任務都提前完成,而且在國家任務面前,你們從沒講過價錢。特別是‘西氣東輸’的管線,現在用的都是你們的20 萬千瓦的長輸管線壓縮機,對吧?為此,你們沈鼓要完成的任務可是‘天字號’的工程,這就是我們匆匆而來的目的。對了,我聽說,自從沈鼓的長輸管線壓縮機安裝在‘西氣東輸’管線之后,美國GE 公司的壓縮機退出中國市場了,是吧?”李總監說到這,滿臉興奮看著戴繼雙。
戴繼雙點頭,想要張開的嘴又合上了。
“戴總,看得出來,你是想問我們要什么型號的壓縮機?給你們多長時間,對吧?”李總監看了戴總一眼,把頭轉向了中石油的領導。
“李總監的話已經說明白了,我們對這項工程看得比天大,這項工程不只是天然氣的互聯互通,還是我們黨和政府與人民互聯互通的‘民心工程’,咱們都知道,一臺長輸管線壓縮機在國外交貨時間是24個月,我們國內最快的時間也是13 個月,但我們給你們沈鼓的時間是8 個月,也就是說,明天是3月1日,從明天算起今年10月底交貨,我還要明確一下,8 個月的時間不只是壓縮機的生產,還包括安裝、調試、送氣,而且,這16 臺壓縮機要分布在全國8 個壓氣站。”
中石油領導的話音落地了,會場上一片寂靜,幾十雙眼睛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沈鼓的董事長戴繼雙。
“我要說的話,就是我們沈鼓向國家立下的軍令狀。一句話,保證完成國家任務!這八個字我知道有千斤重,我們把李冶總監對我們的評價看作是國家對我們的信任,在沈鼓人面前,國家的任務從來都是第一位的,在沈鼓歷史上凡是國家的任務,我們沒有一項讓國家為我們著急過,我們也沒有一次掉過隊。請國家放心,沈鼓是國家的沈鼓,是國家隊,國家隊就是要為國家挑重擔,國家隊也要為國家排憂解難。10月份,我們的產品安裝驗收時一定是國際水準的產品。沈鼓保證,工期一定會提前,絕不會拖后。”
響亮的掌聲超出了以往會議掌聲持續的時間。
此時,戴繼雙班子里的一班人,像接到了命令一般齊刷刷地站起身,把掌聲還給了國家能源局調研團。
2018年3月1日早晨,一輛大面包車從鐵西經濟技術開發區駛向進京的高速公路。
車廂里,國家能源局的總監李冶與他所率的團隊有這樣一段對話——
“大家都領教了吧?我們給沈鼓8 個月的生產、安裝時間,但戴總說了,不但要保證完成任務,還可能提前。這就是我們在解決‘氣荒’這個問題面前,為什么選擇了沈陽,選擇了沈鼓。”
“李總監,沈鼓完成任務不會有問題?我不了解,沈鼓的精氣神一直是這樣嗎?你好像很了解沈鼓的歷史,說給我們聽聽吧!”中石油的一個干部接著李冶的話問。
“你問我就問對了,我20 多歲大學畢業至今近40年了,這40年,我先后在國家機械部、東北振興辦公室、國家能源局工作,無論在哪工作都與沈鼓有工作聯系,沈鼓的發展一直遵循一條路,那就是,它研發的產品都是與國計民生相關的。60年代三年困難時期,他們研發生產了二氧化碳壓縮機,解決了生產化肥的設備,從而解決了糧食增產的問題。從80年代開始,他們又研發生產了百萬噸乙烯壓縮機,乙烯可以抽出化纖對吧?我們穿衣服的問題解決了。‘西氣東輸’開始都是德國人的壓縮機,現在用的都是沈鼓的壓縮機,我們的能源安全解決了。這些年,我們的石油進口達到了70%,沈鼓又研發了10 萬空分壓縮機,這種壓縮機可以把煤變成油,現在已經在寧夏煤化工基地用上了,如今已經安裝6 臺了。”
面包車里靜極了。李冶的故事還在繼續。
“是什么力量支撐了沈鼓有如此的杰出表現呢?”
“這里有一件事,一直支撐著沈鼓的發展。那就是沈鼓每年都能從自己的收入中拿出6%的資金用于新產品的研發。而正是這種做法,支撐了沈鼓今天數字化的研發和數字化的生產,也才有了沈鼓這個70年老企業青春的煥發。好了,半年之后,期待好消息吧!”
期待并沒有超過半年,2018年5月19日,李冶又一次帶隊來到了沈鼓,不到三個月時間,沈鼓為中石油廣州壓氣站、中緬天然氣河池壓氣站、梧州壓氣站生產裝配的長輸管線壓縮機竟奇跡般提前交貨了。
而更讓國家能源局震驚的是,沈鼓立下的8 個月完成任務的軍令狀,實現了100%提前交貨,100%按期調試生產,100%一次開車成功,而且完成任務的時間,由8 個月縮短到5 個月。
這是怎么來的呀?這樣的速度和生產、安裝質量,沈鼓又如何做得到的呢?帶著興奮中的不解,2022年11月2日,我在慶賀沈鼓建廠70年期間采訪了董事長戴繼雙。
對于我的提問,戴繼雙濃縮成了如下幾句話:
“長輸管線壓縮機外國人要干24個月,我們用5 個月完成了,從時間上看,我們是他們速度的5 倍,但外國的同類產品只是壓縮機從生產到交貨的時間,而我們5個月還包括安裝、調試的時間,老外與我們的差距顯然是拉開了。為什么我們能做到?這就是我們的心里一直裝著國家、人民的需求,由此,我們才有了在生產、安裝設備過程中非常規的工作時間,非常規的管理手段和各部門之間的協同配合,這個速度,國外是做不到的。他們更做不到的是,國家能源局交給我們的這個任務,我們是列為沈鼓的‘共產黨員工程’去完成的,在我們沈鼓只要被列為‘共產黨員工程’的項目,研發、生產、安裝的過程會全線綠燈,而參與這項工程完成的都是共產黨員。”
這就是沈鼓在鐮刀鐵錘的旗幟下,一路爭先鋒的精神境界,這也是實體經濟在國家需要的時候發揮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沈鼓是國家的沈鼓,戴繼雙的話說對了。
在這一天,戴繼雙還告訴我一個好消息:沈鼓研發的乙烯三機在這10年里,實現了80 萬噸、100 萬噸、110 萬噸到150 萬噸的兩個三級跳,150 萬噸乙烯壓縮機的轟鳴,讓我們登上了一流乙烯壓縮機的峰巔。
有句話叫好事連連,事隔一個月之后,沈鼓核電公司的黨委副書記劉鵬給我發來了一條好消息:沈鼓用了10年時間,投資了數億元研發生產的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全球最大的三代核電技術屏蔽主泵,已經正式交付用戶了。
十年磨一劍啊!屏蔽主泵一旦投入運行,無疑會讓沈鼓在推進“雙碳”目標的進程中,又扛起了一面排頭兵的旗幟。也讓我們聽到了大海邊的清潔能源發動的引擎。
應該說,“老字號”企業為新時代書寫了濃重的一筆,也為沈陽的老工業基地的青春煥發換回了滿堂彩。
放目遼寧的土地,遼河兩岸的企業如同一個個企業的叢林,各類工業母機和新產品試車發出的引擎,猶如遼寧“老字號”“原字號”“新字號”同一個旋律下的和聲。
說起沈陽的“老字號”,沈陽人的目光往往會不由自主地瞄向鐵西,瞄向經濟技術開發區的開發大道。發生在特變電沈陽變壓器集團的一個故事,會讓你體會到沈陽老工業基地依舊傳承著“國家的利益高于一切”的情懷。
2021年的春天,國家電網白鶴灘——江蘇±800特高壓直流輸電工程傳來消息,急需9 臺高端換流變壓器。
沈陽變壓器集團知道,這項工程是國家“西電東送”的重點工程,也是繼三峽工程之后中國水電的一張新名片。
老當益壯的沈變集團又一次摩拳擦掌了。
聽到“國字號”工程就想拼一把的沈變集團自有心動的理由,也就是在這10年里,他們接連開發了世界級的新產品61種,創造了27 個世界第一。由此,獲得了三項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的沈變集團,沒有理由不挑起這個重點工程的擔子。沈變集團明白,在國家的重點工程面前,只要是“沈陽”兩個字跳上招投標的屏幕,國內的變壓器行業就無人與他們爭雄。然而他們也知道,每一項“國字號”工程的技術與時間要求的難度都非比尋常。
沈變集團沒一點兒含糊,他們知重負重,在研發制造±800 千伏變壓器的道路上發力奔跑了。
數字,記載了他們披星戴月的時光。
2021年的7月30日,±800 千伏變壓器進入試驗階段。
2021年的11月28日,±800 千伏變壓器試驗成功。
2021年的12月14日,首臺±800 千伏變壓器滿身披紅戴花,在全場員工的陣陣掌聲中,從沈陽經濟技術開發區駛向重點工程的目的地。
變壓器集團的所在地,沈陽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中德園,就是沈陽高端產業發展的風向標。
這個成立不到8年的中德園,經濟總量實現了跨越的發展。讓人想不到的是,就是這個中德園,2021年規模以上的工業總產值達到了946.1 億元,僅在2022年的1 至8月份,園區的規模以上工業產值就達到了508.1 億元。
顯然,沈陽的經濟版圖又得到了全新的擴容,沈陽像祖國一樣正在強起來,飛速向前發展。
沈陽的老工業基地正在悄悄改變著自己的模樣,一次次浴火重生,帶來了一次次次開花,破除了企業體制障礙的沈陽,以科創要素聚集效能,靠智慧能動插上了蝶變的翅膀,以老企業的青春靚麗實現了華麗轉身。
毛主席寫過一首詞《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詞中說:“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談笑凱歌還,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今天的沈陽,牢記共和國長子的責任,畫出了天空、地上、水面、大海任由沈陽馳騁的最新最美的畫圖。
都看見了吧,2022年11月8日,沈飛公司的FC-31、殲-16D、殲-16、殲-15、殲-11B 戰機展開五大機型的陣容,亮相珠海第14 屆航展。深水機器人從4 千米下潛到1 萬米,讓海底的龍王為之動容。盾構機像一只只鋼鐵穿山甲穿透山脊,引來了一列列高速列車呼嘯而過。10 萬空分壓縮機敞開一小時吐氧10 萬立方米的胸懷,讓千年烏金化作了清澈的柴油。機器人生產裝配機器人、跨音速風洞壓縮機、電驅高壓離心壓縮機……這些稱得起大國重器的國家砝碼,一次次閃耀著沈陽的標識。
還記得“嫦娥”探月的情景嗎?沒忘記“祝融”探火的畫面吧?“蛟龍”入海的身影,一定是你收藏的最愛了。正是這些讓中國人為之揚眉吐氣的鏡頭,同樣有沈陽的身影出現。
沈陽正在從“工業一柱擎天,產品結構粗放單一”中改變著自己,一個堅守實體經濟,做大、做強制造業,推動制造業高端化、智能化,建設數字城市,智造強市的新形象,亮翅于中國工業的大舞臺。
有這樣一組數字,讓沈陽又一次驕傲自豪:2011年沈陽的GDP 是4009.8 億元,2021年則達到了7249.7 億元。
如此的發展提速讓我們體會到了沈陽在改造升級“老字號”、深度開發“原字號”、培育壯大“新字號”三篇文章以來發生的突破性進展。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這句話,讓沈陽人、讓遼寧人、讓東北人心暖。
由此,沈陽信心滿滿迎著二十大的春風走來了。
沈陽帶著新型機器人綜合市場占有率全國第一,帶著重大技術裝備項目走在了全國最前列,帶著機械裝備領域一批大國重器,市場占有率全國第一,帶著離心壓縮機、特高壓直流換流變壓器市場占有率全球首位,帶著工業改造項目全省首位的勛章、綬帶來了,鐵西中德園帶著孵化中心發展的新成果來了,沈陽飛機制造公司帶著沈陽航空動力產業園全新的版圖來了!
登高望遠,沈陽實體經濟的陣容正在匯集成磅礴的新興工業“新勢力”。
堅守初心和使命的沈陽,為承擔經濟強國奠基的重任,還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