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穎,龍世和
(重慶市北碚區博物館,重慶 400700)
盧作孚在重慶發起自然科學展覽會源于中國科學社深入四川的科學考察和標本采集活動。1928年,中國科學社首次組團赴四川采集標本,盧作孚派峽防局學生隊學生杜大華隨團協助采集。1929年,中國科學社再次組團赴川采集動植物標本,盧作孚派盧子英率少年義勇隊隊員協助,采集到大批動植物標本。采集團返回重慶后,盧作孚利用這些珍奇的動植物標本舉辦了一次自然科學展覽會,在重慶引起轟動。對這次展覽,當時重慶的各大報紙均有報道,然而遺憾的是舊報未能保存至今,對當時的情形知之甚少,但《中國西部科學院研究》一書有所提及,“盧子英率少年義勇隊協助中國科學社采集,所獲標本,收集的器物曾在重慶英年會進行展覽”[1]。
四川號稱天府之國,自然物種豐富,外國長期覬覦,染指標本采集,掠奪中國的自然資源,而中國科學界對四川自然物種的科學考察和標本采集則是一片空白。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的植物學家錢崇澍不由慨嘆:“中國無一標本植物標本室藏有較多之四川植物可供植物學者研究”[2]。
1928年春,中國科學社鑒于80年來外國人先后在四川采集,已達數10 次,而國人對于該處植物竟未有采集之舉,極感遺憾。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植物部主任胡先骕準備籌組川黔植物標本采集團赴四川、貴州、云南、西康采集,后因事未能成行。嗣后,胡先骕派青年植物學者方文培擔綱采集,這是中國科學家首次深入西南地區開展的標本采集活動。1928年4月6日,方文培從南京啟程,4月26日抵達重慶,接洽籌辦采集的各項事宜,章樹楓、杜大華、謝俊武先后加入,協助采集。采集團5月6日從重慶出發,先赴南川金佛山、綦江大瀛山采集,在綦江采集時因川東戰事爆發,前往貴州赤水的采集計劃只得作罷,臨時動議改赴川西、西康采集,在青城山、峨眉山、雅安天全、康定收獲頗豐,采集團于11月21日返回重慶后,在重慶特別市公園合影紀念。川黔植物標本采集團“歷時八月,步行數千里,采得標本4 000 余號,為中國歷來采集植物成績之最大者”[3]。中國科學社的這次科學考察和標本采集活動得到巴縣建設局局長黃伯易等人的大力幫助和支持。
見圖1照片中的人物溫少鶴時任重慶商會會長,傅友周時任重慶公務局局長,黃伯易時任巴縣建設局局長,杜大華當時是峽防局學生隊的青年學生,后來成為峽防局少年義勇隊第一期學生,多次跟隨中國科學社社員赴川康采集標本;方文培是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的研究生,后來成為著名植物學家,杜鵑花專家;章樹楓又名章小園,任職于巴縣建設局的青年植物學者,曾多次赴金佛山采集植物標本,1933年章樹楓在金佛山西坡老梯子采集杜鵑標本時不幸墜崖身亡,英年早逝,為了紀念他,方文培特意將他在金佛山發現的黃花杜鵑命名為樹楓杜鵑。

圖1 合影
盧作孚受川黔植物標本采集團的觸動和啟迪,提出建立嘉陵江科學館的構想,鑒于標本采集是開辦科學事業的基礎,于是通過巴縣建設局局長黃伯易出面,商請中國科學社派專家來川幫助開展標本采集。
1929年,應盧作孚的邀請,中國科學社決定派社員到四川進行大規模的科學考察。為了配合中國科學社,盧作孚等人在重慶發起成立了四川自然科學社采集處,由盧作孚、何北衡、黃伯易、溫少鶴、傅友周、章樹楓、方文培、趙仿琴等組成董事會,助力中國科學社來川進行科學考察和標本采集。
1929年,中國科學社派社員入川進行大規模的標本采集,一路由方文培、唐開品率領,赴川邊采集動植物標本;一路由方炳文率領,采集川江流域的魚類標本;一路由巴縣建設局章樹楓率領,赴南川金佛山進行野生經濟植物的標本采集,盧作孚派峽防局少年義勇隊第一期的青年學生30 人分別參與其中,協助采集,同時還給予經費上的資助。
川邊采集一路,盧子英率少年義勇隊隊員近20人隨同前往,這批青年學生在考察采集中學習掌握植物標本的采集方法和動物標本的采獵錄制技術,并作涼山彝族的社會調查。歷經數月,川邊科學考察和標本采集收獲頗豐,帶回了大量的動植物標本和彝族風物。
1929年11月,各路采集隊伍先后回到重慶,據當時的報載:這次大規模的采集共獲動植物標本5 000 多種。盧作孚鑒于此次采集,辟于科學貢獻,極為廣博,動議在重慶舉辦一次自然科學展覽會,展示這次科學考察和標本采集的成果。1929年11月28日,盧作孚親赴巴縣建設局,與局長黃伯易商議籌備展覽事宜,以期通過舉辦展覽引起各界人士對科學事業的關注,培育人們崇尚科學的精神[4]。
嗣后,盧作孚出面商借重慶中西英年會的一棟兩層樓房作為展覽陳列室,場地選定后,由于展室所限,不能展示陳列采集的全部標本,當時方文培、唐開品、方炳文返渝后,下榻蜀通旅館整理標本采集資料,盧作孚請他們精心挑選標本,進行分類編號,標注說明,著手進行布展陳列。盧作孚還向巴縣建設局借展了部分往年采集的動植物標本,豐富陳列展覽。展覽會的內容分植物標本部、動物標本部、彝族風物部,各類展品達1 000 多種。展覽會的入口處,用采集的紅葉粘貼成“親近自然”四個大字,十分引人注目。展覽會陳列布展就緒,在開幕前,盧作孚以四川自然科學社采集處董事會的名義向各界人士發出邀請,歡迎前來參觀。
1929年12月18日,由盧作孚、黃伯易、何北衡共同發起的重慶自然科學展覽會在重慶中西英年會正式開幕,展期三天,展覽時間為每天上午9 時至下午4 時。
破天荒的自然科學展覽會轟動全市,前來參觀的各界人士絡繹不絕,琳瑯滿目的各種動植物標本和彝族風物,吸引了人們的眼球,令人眼界大開,嘖嘖稱奇。這次展覽會時間太短,未能滿足更多人群觀展,各界人士要求延長展期,但中國科學社社員要帶著采集的標本返回南京復命,展覽會遺憾落下帷幕。
對于這次破天荒的自然科學展覽會,重慶各大報紙均有報道,遺憾的是當時的報刊未能保存下來,但成都《國民公報》記者參觀展覽后發表了一篇報道如下所示,從中可窺見自然科學展覽會之一斑。
重慶自然科學展覽會:
轟動全市之自然科學標本展覽會,初由黃伯易、盧作孚、何北衡等發起,記者始不經意,繼因近日往參觀者,嘖嘖不絕于耳,渝市空氣為之丕變。記者乃于第三日前往,一入會場,觀眾摩肩接蹱,幾無容身之地。全場布置,樸質可風,但標本陳列,備極充實。據云,因地點褊狹,僅能陳列全部標本三分之一。綜計兩樓,分為植物標本部,動物標本部,夷人風物部,均各分類編號,秩序井然。
植物之部:全部連科學社、巴縣建設局及峽防局標本不下千余種,大致分別單子葉植物、羊齒植物及種籽植物,惜未將普通名列出,普通人觀之大都茫然不解。最奇特者,有去年獲美國資金之油桐及去年方文培、章樹楓在金佛山發現之新種植物楓等。植物陳列室之出口處,有用紅葉粘成之:“親近自然” 四大字,利用葉之天然形式而成。
夷人風物部:陳列有夷人用衣飾刀劍什物數十種,系峽防局義勇隊采之,每種陳列品均附說明,其中夷人用矛棒長三丈四,鍋蓋直徑四尺之杉樹挖成,女子飾品均系銀質,工作精細,頗有藝術意味,惟嫌太大。耳環約重四兩,以蠻家時髦眼光觀之,菲如此或不足示娟好也。側近一室,中坐馬邊夷人,觀環如堵,記者排眾擠入,目近夷人,也不過普通人,但稍高大,皮膚微褐,目微陷耳。叩以漢語,略能作簡單答復,自稱我系文學士,殊堪捧腹。
動物之部:動物有活者,紅面猴二,黑熊二,羚羊、鷹等,據云均由雷馬屏峨一帶得來。其余標本均陳列二樓,有各類標本二百余種,魚類數十種,其中最奇特者,有嘉定黑魚(烏魚),相傳即蘇東坡洗墨池中之特產,另有兩種穴魚等。巴縣建設局已經裝好之魚類標本數十種,中有福建之鯽,松江之鱸,蘇州之比目魚,煙臺之鴉鯊等。洋洋大觀,可為一時之盛[5]。
盧作孚發起的這次自然科學展覽會,在重慶乃至整個西部地區尚屬首次,開創了自然科學展覽會的先河,開啟了重慶的科學之風,在中國西部這片科學的荒漠播撒了科學的種子,喚起了人們的科學意識,為當時國人了解川康地區豐富的自然特種資源,打開了一扇科學之窗,從而引起各界人士對科學事業的關注,對于傳播科學思想,普及自然科學知識,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在重慶科學事業的發展史上書寫了一頁新篇章。
重慶自然科學展覽會之后,中國科學社將采集的各種標本全部留置北碚一份,以支持和幫助盧作孚創辦科學事業。正是因為有了少年義勇隊采集帶回的大量動植物標本和彝族風物,盧作孚動議籌設了峽區博物館。
1930年3月,盧作孚派峽防局士兵將北碚火焰山東岳廟的菩薩搗毀,將廟宇作為籌設峽區博物館館址(見圖2)[6]。后籌措款項對廟殿進行修整改建,辟為500m2的展覽陳列室。

圖2 盧作孚利用東岳廟創辦的峽區博物館
1930年春,盧作孚率考察團赴華東、華北、東北考察,訪問科研機構、高等院校,與之交換標本,參觀廠礦企業,多方征集物品,為籌建中的峽區博物館搜集展覽陳列品。出川考察歸來后,盧作孚以少年義勇隊采集的動植物標本和彝族風物為基礎,結合考察中在各地征集的大批物品,開始布置展覽,1930年10月10日,峽區博物館正式開放,展覽陳列分為動物類、植物類、礦物類、工藝制造類、古玩及風物類五大類[7]。眾多民眾前來觀展,琳瑯滿目的各種陳列物品令人眼界大開,慨嘆新奇。峽區博物館成為重慶地區最早成立的博物館,初具自然類博物館的雛形。峽區博物館創辦后成為盧作孚啟民智、開教化,傳播科學思想,普及科學知識的重要陣地。盧作孚不愧是重慶地區博物館事業的開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