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雨

張維安

烏云的陰影逐漸厚重起來，一點一點侵蝕著教室的窗玻璃，也一點一點吞噬著人的視野———眼前所見，盡是濡濕的灰色。

教室里，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臉上，卻遮不住他們臉上的神情———那分明是欣喜若狂的神情。每一個人都歡欣著、期待著，顧不上鼻尖冒出的細汗，顧不上讓人呼吸困難的低氣壓，顧不上遠處霧蒙蒙、陰沉沉的天空……

椅子挪動，吊扇打轉，翻書按筆……還有一分鐘下課，教室后排傳來嗡嗡的講話聲，樓上的腳步聲也逐漸密集起來，像是馬踏著塵土從遠方奔馳而來。

下課鈴一響，所有人都仿佛脫了韁。走廊上擠滿了人，他們伏在欄桿上，探頭望著涌動的云。教學樓中的人群也像烏云一般涌動著，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又如同將要沸騰的水，開始冒泡，或開始波動。

烏云的身軀那樣沉重，它好像再也走不動了，好像隨時可以掐出水來。空氣中仿佛有一種力量正在潛滋暗長。然而，時間過得好慢，時鐘的每分每秒都走得很艱難。每個人都屏氣凝神，但雨就是不下。飽含著水汽的空氣再次沉寂下來，天空雖然陰沉，卻格外平靜。直到鈴聲再次響起，大家才不情愿地返回了教室。

熱，燥熱，悶熱！汗珠兒順著臉頰滴落，一滴，兩滴……

突然，雷聲大作，猶如爆破一般。雨水一滴，兩滴……越下越大，頃刻間雨腳如麻，地上滿是四濺的水花。于是，雨聲喧鬧取代了人聲鼎沸，窗外的畫面不再靜止，而教室內逐漸趨于沉寂———這是一種心滿意足的沉寂，一種踏實安穩的沉寂。冷風從門縫中鉆了進來，一把推開那些溽熱的空氣。這正是如我所愿的冷風，這正是如我所愿的暴雨！

就這樣，我眼看著雨把天空下亮了，把天氣也下涼了。烈日不再，高溫不再，這場暴雨了卻了所有人的一樁心愿。

喜雨，并不是喜歡雨本身，而是喜歡電閃而遲遲不雷鳴，喜歡天黑得徹底、烏云壓得用力，喜歡暴雨降臨之后的如釋重負與心潮澎湃。而最喜歡的，莫過于雨水傾盆而下的前一刻，心潮暗涌，血液翻騰，那種感受刻骨銘心。

久旱方知喜雨。有了夏天，我們才盼望下雪的冬天；到了冬天，卻又惦念如火的夏天。我們總是在找尋一個介于冷熱之間的舒適點，卻永遠找不到，所以永遠充滿期待。也許多年以后，我們不會記得夏天有多熱、冬天有多冷，但一定忘不掉那種蠢蠢欲動的期待。

待到大雨滂沱的時候，再一起期待雨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