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來臨之前我是孤獨的(組詩)

我已經承認了

暴雪來臨之前我是孤獨的

帷幔漸漸拉開

一束光被擋在窗外

昨夜的悲傷來不及忘記

白天的哀思又開始了

大雪掩蓋了真相

記憶在道德語言里喪失意義

廢墟滋生噩夢

看不見一個清新的世界

被春風贊美

萬物沉默

一個詞從雪中迫切地打開

春天像一個迷路的人

等待雷聲出現

等待一團火

點燃黑色的大霧

等待喜歡的人

從孤島上走出來

等待大地覺醒

雨水帶來蓬勃的消息

在夜里

我伏在一盞燈下

聽到手帕里的

一塊消息

忽然就哭了

仿佛我在夢里

舉著紙片

而月亮悄悄地

從背后

跑來安慰我

心里的一堆灰燼

正

被風吹散了

為了更好地分辨陰影

我把燈熄滅

飛蛾就會撲入火中

夜晚格外長了

并不是

夜長夢多

而是余生越來越短

你漫不經心地

坐上了

綠皮火車

仿佛人生也突然

慢了下來

飛機從頭頂

轟隆隆飛過去了

云在翻騰

萬事萬物在輪轉

天黑以后

很多人在路上

擠來擠去

有人為了活著

中途下了車

有人為了愛

要堅持到天亮

用籌碼兌換一杯清水

嗅覺滿足了

黑暗精疲力竭

在我身后

升起的黎明 照亮了雪

一切虛空都將后退

一切虛空都令人厭惡

我用左手寫下可能

不可能

寫下細長的火焰

身體像一條黑色的河

渴望成為雪

成為黑夜

成為無人的街道

夏日的風雨不留情面

把我困在原地

我愿意陷入雨中

像一個失魂落魄的人

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任由風吹亂我的頭發

掀開我的花裙子

我能聽到它的秘密

也能感受到它的無情

我躺在一棵松樹下

我躺在一棵槐樹下

我躺在一棵榛樹下

風吹落了松針

風吹落了槐花

風吹落了榛果

多么幸福

整個夏天我都在這些樹下

像兒時的回憶

一棵松樹記住了我

一棵槐樹記住了我

一棵榛樹記住了我

天黑以后

屋子里漸漸被黑暗填滿

被分割成好幾個黑洞

令人恐懼 沉陷

這個時候

需要打開所有的燈 以至于

我自己都相信了

房間里不再是我一個人

還有那些被照亮的植物

以及它們投下的影子

世間的雪 落在曠野里

像一場空虛的夢

這是一個恩典

人間的愛恨已接近尾聲

我們之間隔著巨大的河流

無法跨越

和愛你相比

我更喜歡持久的靈魂相依

像流水經過石頭

像空氣俯向花朵

像兩個孤獨的身體融在一起

沒有任何秘密

陽光刺眼

明媚的光線不像真的

從床鋪到沙發

活著的空間越來越小

語言被禁閉

情欲只限于墻壁之間

在大于心靈的地方

我們習慣用沉默回答黑暗

習慣用真相

證明偉大的詞語是錯的

夜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四面透風

月亮沒有出來

一束光折射在雨水里

自己散發光芒

那些枯枝和佛寺。那些

救贖和鐘聲

在冗長的雨聲里靜默如荒原

我在幽暗中淋雨

你會照耀我 川流不息的海

作者簡介：

衣米妮子，寫詩。著有詩集《時光中靜坐》，詩合集《盛京女詩人》《很大很大的花園》《東北三省口語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