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愛

楊北臣

當她的眼眶里淚光閃爍，一個千年不衰的文明因為愛而熠熠生輝。

循聲望去，我看到了人群中心的她。在“華夏之華———山西古代文明精粹”特展的展廳里，這位身披志愿講解員紅綬帶的大姐姐格外引人注目。

“山西之最還在于———”她故意停頓了一下，雙眼放射出驕傲的光彩，“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這里可能就是堯舜禹時期國都的所在地。”

她的話語化作千萬縷絲線，勾起我的好奇，又化為一種媒介，牽引著我走進那片我不熟悉的土地，窺視那厚重文明的一角。

嘈雜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她微側著肩，柔荑輕指展柜中的青璧、玉圭，它們的前世今生便在話語中緩緩流淌。她凝視著那玉圭，似乎正欣賞著千年前神鳥紋剛剛刻上的那一瞬。再看時，那白玉恍若洗去了濁色，再現瑩瑩珠光。

她的嘴唇嚅動了幾下，繼續講解……

就這樣，她在前面慢慢地走，我跟在她身后靜靜地聽，我們共同漫步于三晉大地浩蕩的歷史中。在她的描繪下，龍形觥神龍矯首，逶迤龍身上有鱷魚、夔龍紋飾，旋渦紋化成片片金鱗，似有沖霄意；在她的講解中，晉侯鳥尊鳳首昂起，高冠直立，雙翼微蜷，若有凌云心。千百件文物中，我瞻仰著先民的成就，體會著祖先對這片大地的熱愛。

她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但忽然眉頭微蹙，眼中似乎劃過一絲比悲傷更復雜的情緒。

來到《鞍馬出行圖》前，講到這些填補了北齊繪畫空缺的壁畫出土于山西太原時，她的全身忽然抖動了一下，久久才又緩緩開口。

“其實我就是山西人。山西真的……真的很低調，大家都知道山西產煤，為全國提供電力……”

她努力控制情緒，緊咬下唇。我的心猛地揪起來。

“最近全國很多地方在限電，就是因為山西遭遇了歷史未有的暴雨。但是我想告訴大家，暴雨不僅會帶來經濟損失，而且……”

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山西的古建筑，大多是散落于鄉野的吉光片羽，有的……有的或許會永遠消失在這場暴雨中……”

參觀的游客們沉默了，大家臉上原本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有人為她遞上了紙巾。

“我真的希望大家能夠支援一下山西，貢獻一點兒力量，哪怕只是一點點，謝謝大家，謝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周圍立刻傳來雷鳴般的掌聲……

那一刻，她的目光里盡是萬里河山。

我們可能不是同一則故事里的人，但所有的故事都緣于中華。

盡管歲月會緩慢無情地帶走一些文明、一些事物，但我們仍然可以用熱愛的力量，讓文明在世上留下更多的印記。

山河表里，萬民所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同學點評

從先賢遺留的文物、講解員的耐心講解引領我們體會文物的內涵，到大姐姐對故鄉文化的關愛牽動著參觀者的心，這些無一不體現了民眾對傳統文化保持著亙古不變的敬意。作者善于用古樸的文字描繪文物，以語言和神態穿插描寫的方式表現凝重的氣氛。文末升華，境界提升，使讀者感受到自己與同胞、與傳統文化息息相關。

（羅子硯）

家、國、歷史、中華，這些詞語經常被我們掛在嘴邊，但又好像離我們很遙遠。博物館，則是將它們與我們的生活相連接的紐帶。作者發現了這點，他以靈動的文字讓這一切融合在一起，融入每個人的心中。

（周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