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德湖：阿爾卑斯山的眼淚

葉克飛

全湖景及湖心島。

在布萊德湖，我訂了一間民宿。小小的平層別墅，帶著小閣樓，黃色外墻配細長白色拱窗，小院清幽，兩側(cè)還有草坡，可以拾階而上。房東事先把鑰匙放在門口，由我自行進入。

站在院子里望向遠方，馬路對面是一大片草地和樹林，視線越過它們，可以見到布萊德湖的一角，勉強也算是“湖景房”。圍繞布萊德湖的山上，一排排房舍沿山而建，幾百年來一直是當?shù)厝说木劬犹帯Ｈ缃瘢渲薪胍咽沁@樣的民宿，與山腳下的一間間酒店一起，撐起這個斯洛文尼亞頭號地標的旅游業(yè)。

斯洛文尼亞國土面積僅有2萬多平方公里，是唯一一個位于阿爾卑斯山、地中海和潘諾尼亞平原交叉口，且兼具喀斯特地貌的歐洲國家，加上一座座童話城鎮(zhèn)，旅游業(yè)相當了得。布萊德湖則是其頭號景點，有“阿爾卑斯山的眼淚”之稱。

布萊德湖位于斯洛文尼亞西北部，由于阿爾卑斯山脈的冰川地質(zhì)移動，在約14000年前形成。湖長2120米，寬為180米～500米，最深處為30米。因山頂積雪融水不斷注入湖中，又有“冰湖”之稱。“布萊德”之名源于古斯拉夫語，最初是仙女的名字，因此布萊德湖也被稱作“仙女湖”。

我選擇布萊德城堡為第一站。1011年，布萊德城堡和教堂開始興建，主持者亨利二世是薩克森王朝最后一位國王，并于1014年加冕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當時，他將布萊德莊園賜予阿爾布因主教，后者隨即啟動城堡修建，使之成為斯洛文尼亞最古老的城堡。

在湖邊仰望城堡，大片山林環(huán)抱峭壁，城堡就建在過百米高的懸崖上。城堡外觀古樸簡潔，主建筑在后，前有圓柱形防御塔樓。整體仍是羅馬式風格，但與峭壁的粗礪感相得益彰。

沿著山路登上城堡，才發(fā)現(xiàn)圓柱形防御塔樓只是防御系統(tǒng)的一部分，另有一座方形塔樓，一條有頂長廊連接二者。中庭廣場有相當大的坡度，防御塔樓在下，作為住宅和教堂之用的城堡主建筑則在上。城堡博物館里的講解資料顯示，一千年來，城堡經(jīng)歷過數(shù)次擴建和修葺，中世紀時修建了更多塔樓并改進防御工事。1278年，城堡被轉(zhuǎn)讓給哈布斯堡家族，又被賦予了更多建筑風格，后期以文藝復興風格為主，尤其是小教堂外墻的彩條花紋。

城堡建筑的粗礪石壁上，開著一個個窗口，二樓還有優(yōu)雅的石柱拱廊。最吸引人的是一株向兩側(cè)延伸的葡萄藤，綠綠的葡萄葉爬滿墻壁，主干由鐵欄桿圍住保護。欄桿上的銘牌顯示，這棵葡萄藤于2011年由斯洛文尼亞第二大城市馬里博爾移植過來。馬里博爾的那棵已存活四百多年，據(jù)說是世界最古老的葡萄藤，至今每年仍能釀出高品質(zhì)葡萄酒，移植過來的這部分也是生機勃勃。從葡萄藤旁邊的門口走進去，是一個葡萄酒窖，展示著名氣不大但口碑頗佳的斯洛文尼亞葡萄酒。

湖邊閑坐的人們。

葡萄藤旁邊的教堂小而古樸，石墻和拱頂上布滿彩繪宗教畫，清冷而肅穆，主祭臺上供奉著神圣羅馬帝國皇帝亨利二世與其皇后庫尼貢德。不過我第一時間搶占的是走廊的窗子，窗外的布萊德湖如一塊明鏡，波光瀲滟，藍色湖水與藍天之間，是滿眼綠意的錯落群山。

低頭看近處，城堡的峭壁之下居然是一個臨湖游泳池。大片草地前，一彎湖水被圈入池中，可算是世界上風景最美的游泳池之一。此外，湖對面還有一家始于19世紀的療養(yǎng)院，創(chuàng)辦者是一位倡導自然療法的瑞士醫(yī)生，以水療法治療風濕和失眠。此舉讓布萊德湖名氣更大，成為各國政要、王室和富豪的度假之地。

布萊德湖的面積并不算大，但勝在湖水毫無雜質(zhì)，一年四季都是一片令人心醉的藍。而在所有湖景照片中，占據(jù)C位的都是湖中島。它是斯洛文尼亞境內(nèi)唯一的天然島，島上教堂高聳，人與自然完美和諧。

布萊德湖四周有幾座教堂，除城堡里的小教堂外，城堡山下有一座大教堂。不過最“誘人”的肯定是湖中島上的圣母升天教堂。

早在石器時代，布萊德湖一帶就有斯拉夫人定居，不過真正讓布萊德湖蛻變的是宗教。阿爾布因主教接手布萊德湖地區(qū)后，便將之轉(zhuǎn)為教會私有。他將土地低價租給平民種植，教會每年收取收成的1%，吸納大批居民。14世紀中葉，布萊德城鎮(zhèn)逐漸興旺，并形成一整套湖泊管理系統(tǒng)。

可別小看這段歷史，到了19世紀初，布萊德湖區(qū)被法國和奧地利輪番控制，但倚仗宗教地位，城鎮(zhèn)未遭破壞，水源也得到保護。

湖中島的圣母升天教堂始建于15世紀，1509年地震后重建，被視為布萊德湖區(qū)的宗教中心。湖邊有各種船只可以抵達湖中島，快艇太快，不適合多角度欣賞美景，自己撐小艇又難度太高，所以我選擇了被稱為“Pletnas”的布篷平底小船，這也是當?shù)刈顐鹘y(tǒng)的湖上交通工具。

在船上零距離接近湖面，感覺更是驚艷。它十分清澈，能見度極深，水波蕩漾間，伸手觸摸，即使烈日當空，仍感到一陣涼意。沿湖四周的山腳下都是密林，偶有房舍隱于其間，都是占地極大的私家別墅。其中最好看的一棟，被密林環(huán)繞，直面湖水，白墻黑瓦，尖頂十分別致，令人欣羨。

湖心島上的夫婦。

湖心島的99級臺階。

湖中島高出水面40米，從小船上抬頭望去，教堂塔樓挺拔，以遠山為背景。小船晃晃悠悠靠近湖中島，眼前是一段長長的陡峭階梯。

在斯洛文尼亞，湖中島上的圣母升天教堂是最熱門的婚禮舉辦地，這段長長的99級階梯，是婚禮的重頭戲。據(jù)說按照當?shù)貍鹘y(tǒng)，若想婚姻幸福，新郎就得背著新娘走上去，然后搖動教堂里的大鐘，為愛祈禱。

這源自當?shù)氐囊粋€故事。話說16世紀時，一對富有的青年夫婦迷戀布萊德湖的美景，定居于湖中島。作為虔誠的信徒，他們用積蓄修繕了殘舊的教堂。但好景不長，奧斯曼帝國大舉入侵，丈夫應(yīng)征入伍，從此失蹤。妻子苦等九年后，傳來丈夫戰(zhàn)死的消息。傷心欲絕的她變賣家產(chǎn)，花錢鑄了一口大鐘捐給圣母升天教堂，以寄托哀思。但將其運往湖心島時，突遭大風，大鐘沉落湖底。

后來，這位妻子離開布萊德湖，前往羅馬定居，直至去世。如今，圣母升天教堂里確實有一口重達178公斤的大鐘，是那位妻子去世后由大主教捐贈。

這個傷感卻堅定的愛情故事，似乎正對應(yīng)了斯洛文尼亞的國名——這是一個名字里有“l(fā)ove”的國家，圣母升天教堂也被稱作“愛神教堂”。

湖中島上僅有五幢建筑。巴洛克風格的高52米的教堂塔樓占據(jù)制高點，內(nèi)部簡潔。站在島上，世界變得安靜，“遺世而獨立”。這讓我感受到當年那對青年夫婦住在島上時的幸福。

透過樹叢的縫隙望向布萊德湖，湖水平靜，午后陽光灑在湖面上，偶有撐著小艇的游人經(jīng)過，在湖光山色間留下倒影。突然有音樂聲傳來，循聲走下階梯，岸邊有一對老夫婦，一位西裝筆挺，另一位則是休閑打扮。二人撐起小桌子，擺上咖啡和飲料，一個手持小提琴，一個坐在電子琴前，盡情投入演奏中。在沒幾個人的小島上，他們不在意有沒有聽眾，只在意自己的快樂。

享受布萊德湖的愜意，不能忘記這里的奶油蛋糕。據(jù)說，在我到訪之時，整個布萊德湖區(qū)60多年間售出的奶油蛋糕已超過1000萬件。

布萊德奶油蛋糕以金黃酥皮為基底，糕體馥郁柔軟，上邊是一層香草卡仕達，再往上是一層奶油，然后以另一層酥皮覆蓋，最后灑上白糖粉。這個配方誕生于上世紀50年代，一度聲名遠播，連巴黎和維也納也有人效仿。據(jù)說，該配方的酥皮制作需折疊七次，卡仕達要熬煮七分鐘，最后上桌時是邊長7cm的正立方體。老實說，我不信這種幸運數(shù)字式的玄學，蛋糕好吃，美景怡人，足矣。沒有布萊德湖的美景，就沒有“布萊德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