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友誼輸給比賽

1

晚自習的鈴聲響了，教室里熱鬧的說笑聲漸漸小了，同學們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看書的看書，寫作業的寫作業。不一會兒，教室里安靜得只剩下翻動書頁的聲音。二十分鐘后，程小樂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她在教室門口停頓了三秒鐘，隨即低下頭，徑直走進教室。埋頭看書、寫作業的同學聽到動靜，紛紛抬頭看程小樂，教室里有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奇怪，她怎么來上晚自習了？”

“是啊，她不是去參加比賽了嗎？”

“她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

程小樂低著頭，不去看同學們好奇的目光。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臉上努力保持平靜的神色，實際上，她思緒混亂，低垂的睫毛隱約透露出內心的失落。

“小樂，你怎么沒去參加詩朗誦比賽啊？”心直口快的同桌辛蕓小聲問道。

“哦，我頭疼。”程小樂隨口答了一句，便翻開數學練習冊。她試圖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復雜的數學題中，不去想剛剛發生的不愉快的事。

“哎呀，我就說你昨天穿少了，不會是感冒了吧？可惜了，偏偏趕在比賽前……”辛蕓一邊絮叨一邊嘆息。

程小樂淡淡一笑，低頭專心做數學題，沒接辛蕓的話。

剛做完一道數學題，不遠處的報告廳里傳來喇叭的聲音，打斷了程小樂的思緒。她想，現在詩朗誦比賽已經開始了吧？

程小樂無法再集中注意力，她停下筆，托著腮幫子，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畫起了圈。大圈套著小圈，層層疊疊，像旋渦一般擴散，直到畫滿整張草稿紙。

如果沒有下午那件事，今天晚上，自己應該站在報告廳里，站在聚光燈照耀的舞臺上，大方自信地朗讀優美的詩。

程小樂不自覺地苦笑起來，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下午的那一幕……

2

“程小樂，田語心，你們倆出來一下。”聽到班主任在門外叫自己的名字，程小樂和田語心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一同走出教室，跟著李老師來到辦公室。

兩個小時后詩朗誦比賽就要開始了，李老師這個時候找她們，會有什么事呢？兩個人的心里七上八下。

“坐吧。”李老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指了指眼前的兩把椅子，示意程小樂和田語心坐下。

程小樂遲疑地坐了下來，她看了一眼田語心，田語心微微笑著，輕輕地聳了聳肩膀，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程小樂心里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李老師看看程小樂，又看看田語心，張張嘴，話卻沒說出口。她推了推眼鏡，終于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說道：“是這樣的，晚上的詩朗誦比賽，校方臨時修改了比賽規則，咱們班……只能上一名選手。你們兩個都很優秀，也為比賽付出了很多努力，至于讓誰參賽，老師很難決定，所以，我想讓你們自己決定。”

程小樂和田語心幾乎同時抬頭，難以置信地望著李老師。

局面有些尷尬，李老師輕咳了一聲說：“我先去處理一下班里的事，你們商量商量，十分鐘后告訴我決定。”說完，李老師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程小樂的心瞬間變成一團亂麻，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不知所措。為了這次詩朗誦比賽，她準備了半個多月，還放棄了和爸媽去旅游的機會，只為能有更多的時間練習朗誦。程小樂知道，田語心也一樣全力以赴，每天都對照專業播音員朗誦同一首詩的錄音，調整自己的節奏和發音……

程小樂想說些什么，嘴卻像被糊住了似的無法開口。她試探地看向旁邊的田語心，田語心正好也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剛接觸又迅速地躲閃開，仿佛不愿被對方猜到自己的心思。

程小樂的臉開始發燙，她低下頭，咬著嘴唇，手指不安地絞動著。

這么好的比賽機會，怎么能輕易放棄？可是，只能上一個人……之前的辛苦練習，難道白白浪費了嗎？短短的十分鐘，兩人的心里想了很多，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選擇迫在眉睫。但她們兩人，始終沉默著，希望對方先開口。

這時，李老師回到了辦公室，她輕輕地問道：“你們做好選擇了嗎？”

終于，程小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破這壓抑的氣氛：“李老師……我這兩天沒睡好，頭疼，怕影響發揮。我覺得田語心同學比我更適合參加比賽。”程小樂怕自己后悔，話說得很快。

“好，那就這么決定了。”李老師似乎也松了一口氣。

從頭到尾，田語心什么話都沒說。程小樂說完，逃也似的走出辦公室。

3

回教室的路上，程小樂安慰自己，如果上臺的是自己，做出犧牲的是田語心，那自己心里會感到歉疚，所以，她不后悔做出這個決定。只是，田語心的反應未免……也太理所當然了吧！

田語心一直沉默不語，難道是在等自己主動退出嗎？程小樂嘆了一口氣，心里有些不舒服。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想了，程小樂使勁搖搖頭，想把不好的念頭趕走。

“喂，發什么呆啊？”同桌辛蕓用胳膊肘碰了碰程小樂。

程小樂回過神來才發現草稿紙快被自己畫破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翻開新的一頁草稿紙，繼續做數學題。

晚自習下課，程小樂去了一趟衛生間，回到教室時，她發現田語心的座位成了熱鬧的旋風中心。同學們圍著田語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田語心，你太厲害了，為咱們班爭光啊！”

“年級組第二名，太棒了！”

“你朗誦的是哪首詩啊？”

…………

程小樂沒有湊熱鬧，她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桌子上，一本漂亮的筆記本映入眼簾，封面是程小樂最愛的凡·高的畫《星月夜》。她詫異地翻開筆記本，一張字條出現在眼前：

小樂，謝謝你把比賽的機會讓給我。我知道，頭疼只是你的借口。下個學期，我就要轉學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班里的同學，我以前有口吃的毛病，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站在比賽的舞臺上，在眾人面前朗讀。下午在辦公室里，我心里其實很矛盾，原諒我一直猶豫沒有開口，你的大度讓我感動。在我心里，你不僅是我的競爭對手，更是值得我學習的朋友。

這個筆記本是比賽獲得的獎品，它本應該屬于你，我把它送給你，代表我的心意。再次謝謝你，希望我們還是好朋友。

程小樂心里某個堅硬的東西瞬間融化了，她眼睛紅紅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她轉頭朝田語心的座位看去，只見田語心笑得甜甜的。

程小樂走過去，笑著拍了拍田語心的肩：“傻瓜，誰允許你不做我的朋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