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山上空氣清新,天空和樹葉占盡了顏料盤里的藍色和綠色。媽媽在畫架前涂涂抹抹,作為模特的甄依依手捧向日葵,視線漸漸飄遠了。
不遠處的草地上,紅裙子女孩放下竹筐,俯身觀察著什么。
甄依依認出那是民宿主人的女兒。來這里的第一天,甄依依就見過她,當時對方正蹲在薔薇花架下安撫一只奓毛的貓咪。
甄依依這次期中考試進步很大,媽媽給出的獎勵是帶她來古城度假。她們住在一家裝潢很漂亮的民宿里,她們白天到處去玩,很開心也很充實。如果能交到新朋友就更完美了,甄依依想。
烏云飄來,太陽上方蒙了層陰影。紅裙女孩將一簇灰白蘑菇丟進竹筐,抬起頭。目光交匯的瞬間,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飛快移開眼睛。
采蘑菇的小姑娘提著竹筐走遠了。甄依依望著那個紅色的背影出神。
“依依?”媽媽察覺到甄依依在若有所思地看看前方,“依依想交新朋友嗎?”
甄依依沒有說話,閃爍的眼神暴露了她的心情。
寫生結束,甄依依和媽媽回到住的地方,民宿主人熱情地邀請她們一起吃晚飯,晚飯是當地特色的菌子火鍋。
“媽媽,吃到有毒的蘑菇真的會看到一大群小人跳舞嗎?”人多的時候,甄依依喜歡拉著媽媽說悄悄話,她覺得這樣很有安全感。
媽媽笑著點點頭,替她夾了一筷子煮熟的蘑菇。
“是真的,不過,那得是很嚴重的情況了。”一旁的“紅裙子”小聲說。此時此刻,她的臉蛋像她的裙子一樣紅。
甄依依輕輕“嗯”了一聲,低頭吃東西。蘑菇湯很鮮美,涼拌姜花和烤乳扇也很好吃。
半夜,甄依依忽然喊肚子疼,想嘔吐,她的頭發和睡衣很快被汗水打濕了。媽媽趕緊撥通急救電話,然后抱甄依依下樓,等待醫護人員趕來。
“吃到毒蘑菇了?”被驚動的民宿老板娘擔憂地走出來,她身后還跟著一個揉著睡眼的女孩。
2
檢查結果顯示為急性腸胃炎,醫生建議甄依依節制飲食,住院治療。
透明藥液通過導管溫和地輸入身體,宛如一條從天上來的清澈小河在靜靜流淌。折騰了大半夜,甄依依躺在病床上睡著了。甄依依夢到一群發光的小人圍著她載歌載舞。
第二天,甄依依醒來,看著右手手背上醒目的留置針,她委屈巴巴地說道:“媽媽,我一定是運氣不好吃到毒蘑菇了。”
“不關蘑菇的事。”媽媽又好氣又好笑地捉住甄依依亂動的手,“老實交代,甄依依,你背著我吃了多少冷飲?”
居然被媽媽發現了。甄依依虛弱地吐吐舌頭,再三保證自己一定吸取教訓,以后再也不吃那么多冷飲了。
民宿老板娘帶女兒聞穎來了醫院。大人在走廊里聊天,兩個女孩坐在窗邊看風景。
天色變暗,雨水拍打起窗戶。大小不一、五顏六色的雨傘在她們眼前綻開。
甄依依指著其中一把帶有白色波點的紅傘說:“那把傘好像蘑菇呀。”
“是的,像毒蠅傘。”那個叫聞穎的女孩說。
甄依依知道毒蠅傘,那是一種顏色鮮艷、頂上帶有白色斑點的劇毒蘑菇。有段時間她迷上了愛吃蘑菇的游戲人物馬里奧,媽媽趁機給她科普過相關知識。
“不同的傘像不同的蘑菇。”聞穎笑瞇瞇地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感興趣的事物。提到感興趣的話題,再害羞的女孩也愿意多說幾句。
甄依依來了興趣,指尖落在一把橙黃漸變的小傘上,問:“這是什么蘑菇?”
“橙蓋鵝膏,我們這里叫黃鵝蛋菌,很好吃。”
“那這把呢?”一把透明的雨傘被風吹起,傘蓋上翻,成功引起了甄依依的注意。
聞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自然界也有透明的蘑菇,但我還不清楚它叫什么。”
探視時間結束,聞穎要和媽媽回家去了。聞穎攥著裙擺小心翼翼地開口:“明天見。”
甄依依眼前一亮。真希望明天早點兒到來。
第二天,聞穎帶來了兩朵梔子花。這間小小的病房里充滿了梔子花的香氣。
當晚,甄依依伴著清甜的花香做了個美夢。在夢里,她和聞穎手牽手在巨大的蘑菇林里穿行,面對陌生的環境,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害怕。
3
甄依依和聞穎如愿以償地交上了朋友。
甄依依住院期間,聞穎每天都來看她,兩個好朋友做假期作業之余,還一起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身為蘑菇愛好者,聞穎一直想創作一套蘑菇主題的科普小冊子,無奈她的畫技實在不過關,這項計劃至今沒有啟動。
甄依依的出現讓事情有了轉機。甄依依說,她從小就跟媽媽學畫畫,所有的美好都值得被記錄,她習慣用畫筆收藏記憶。
真羨慕甄依依,她能畫出那么美麗的畫。甄依依,畫……聞穎腦海中瞬間形成一個新的想法。
于是這天中午,聞穎忐忑地找到自己的朋友。
聽清事情的原委,甄依依找來了畫紙和畫筆。她輕輕勾勒幾筆,一個流暢的小蘑菇雛形出現在紙上,再也沒有比她更適合擔任插畫師的人了。
蘑菇計劃工作小組正式成立。兩個女孩分工明確,甄依依負責繪畫,聞穎負責查閱資料和實地走訪,為畫畫的甄依依提供實物參考,以及給甄依依的畫作添上實用的文字說明。
甄依依的媽媽受邀給這本小冊子畫了封面,封面是兩個小姑娘背著竹筐并肩走過草地。聞穎的媽媽將這本《采蘑菇的小姑娘》裝訂成冊,分送給來往的旅客。
離開古城的前一天,甄依依和聞穎相約去海邊看日出。
甄依依的媽媽在海邊畫了一幅畫——海鷗飛起,兩個女孩用力揮舞著手臂,在她們身后,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畫面定格,友誼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