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三張面孔

王文昌

朱棣從侄子建文帝的手里奪得江山，由燕王搖身一變，成為永樂大帝。歷史上的朱棣有雄才大略：開疆?dāng)U土，派鄭和七下西洋，編寫《永樂大典》，遷都北京，舉手投足之間便是可以青史留名的大手筆。

朱棣長得什么樣？我們只能根據(jù)畫像猜測。但是透過史書上留下的記述，我們還是依稀可以看到朱棣長著三張面孔，而且差別大得讓人咋舌。

靖難之役，朱棣身先士卒，愛兵如子。一次，身為燕王的朱棣見到一個(gè)病卒在路邊呻吟，當(dāng)即把自己的戰(zhàn)馬讓給他。隨從試圖阻止，燕王正色道：“人命與馬，孰輕孰重？吾豈貴馬而賤人哉？且彼從吾盡力而病，吾乃不恤之，豈為人父母之道？”聽著都讓人流淚，難怪朱棣的兵卒舍生忘死，前赴后繼，所向披靡。

剛剛坐上皇帝寶座，朱棣的臉變了。當(dāng)年削藩的“始作俑者”黃子澄被押到朱棣面前，連同一家老少六十五口，妻妾外戚三百八十口，哀嚎震天，令人膽寒。黃子澄一臉正氣，視死如歸，不為所動。朱棣命人砍掉黃子澄的雙手與雙腳，他依然不服。最后朱棣將黃子澄砍成肉泥，一家六十五口全部斬首，親戚三百八十口全部發(fā)配邊疆。他侄子建文帝的禮部尚書陳迪在朝堂上與朱棣論君臣大義，罵不絕口。朱棣把他的兒子抓來，割下鼻子耳朵讓陳迪吃，并問什么味道。陳迪回答：“忠臣孝子之肉，香美無比。”陳迪及六個(gè)兒子一同被凌遲處死。方孝孺寧死不肯為其起草詔書，朱棣一狠心，殺掉方孝孺不算，滅九族也不解恨，門生故舊也要一起殺光，開了株連十族的歷史先例。

到了永樂五年，也就是1407年，天下初定。朱棣到南京靈谷寺進(jìn)香，經(jīng)過一片槐樹林，一條蟲子落到朱棣的衣服上。朱棣輕輕抖落，侍衛(wèi)隨即上前要踩死它。朱棣瞪眼制止，命令隨從將這條蟲子放回樹上，隨后動情地說：“此物雖微，皆有生理，勿輕之。”和尚們聞聽，躬身大聲念誦阿彌陀佛，稱朱棣是“大慈大悲，菩薩轉(zhuǎn)世”。

三張面孔，一張是愛兵如子，一張是殺人如麻，一張是菩薩轉(zhuǎn)世。到底哪張才是朱棣真正的面孔？哪張都是！第一張是爭奪江山的戰(zhàn)場，第二張是天朗氣清、天下初定，第三張是已經(jīng)坐穩(wěn)了江山的時(shí)候。

情形不同，面孔不同。變幻如此之快，讓人目瞪口呆。

曹操征求人才時(shí)說，不忠不孝不要緊，只要有才能就行。孔融和曹操對著干，比如曹操要禁酒，說酒可以亡國，非禁不可。孔融反對他，說也有以女人亡國的，何以不禁婚姻？曹操說不過他，但心里不痛快，于是借故把他殺了，曹操借的“故”恰恰是孔融不孝。倘若曹操在世，我們可以問他，當(dāng)初求才時(shí)說不忠不孝也不要緊，為何又以不孝之名殺人呢？

曹操不會回答，還是魯迅一語道破：“此無他，因曹操是個(gè)辦事人。”“辦事”就要講究權(quán)變，要達(dá)到目的，過程和方法只為目的服務(wù)。曹操是“辦事人”，朱棣更是。朱棣何以有截然不同的三張面孔？看看時(shí)間節(jié)點(diǎn)，也就恍然大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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