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
種子如果是有形的,在春分日
它蜿蜒而去,母親的身體
像白云一樣起伏
楓樹與苦桷樹之間,蜂鳥的翅膀
像花芯一樣易碎
蒲公英慢慢移走田野上的風
青蛙的脊背亮了
它從夜色里出來,像一座沙丘
需要在黑暗中變得松動
松雞在針葉下產卵
鼠獾憑借暮色獲得熱量,在地下伏行
天鵝和蛇想找到一個小島
并把它放在水面上。冰山已經消失
鳥群從它頭頂沖向天空
少女聽到水聲,一顆心
就變成了春天的暖流
鳶尾花把一個城市帶進藍色
而櫻花盛開,卻是個祭奠之日
小草鉆出地面,并非是死者在重生
來生是一句假話,諾言因之失信
孩子由此可以得到寵愛
如果我把這視為開始
玫瑰,玉蘭,青草,河床上沉睡的
石頭,都會露出月亮的面孔
一個人離去,要用多少場大風
才能把他的足跡完全抹掉
一個人回來,要走多遠的路
才能從迷霧中露出頭來
山里古寺坍塌了,只有一本
殘破的經書,讓我抱在懷里
夜晚來臨,今天就要結束
空空的大地上
只有我一個人在哭泣
我哭那浩瀚的海水,在我還沒有
涉足的時候,就結冰了
我哭那沙漠,把城市和人群逼向天邊
在它后面,出現了一個新世界
時間正為它合上蒼黃又絕望的大幕
落日滾過頭頂,星空突然升起
今天這浩大的牧場,要用多少死亡的
儀仗,才能穿過我的身體?
坐在深夜一塊積雪的巖石上
我渾身顫抖
像流星一樣灼熱而短促
白毛風一個夜晚就把整座雪山
刻成了懸崖,原始森林
都挪向了西拉沐淪河以北,塞罕壩的
影子在天空中,它洶涌的云團
與一群奔馬撞在一起
尖叫,混亂,它們噴出的
鼻息,結成了白霜
我在灤河上鑿冰。鏡子里的世界
擁擠著凍僵的魚蝦
過了河就是內蒙,牧人心事空茫
并不在這個世界
他騎著馬,拼命追趕牧群
他攔下的,都是一團團翻滾的白云
在高高的山岡上,萬物蕭索
生死茫茫,藏在衣袖里的暴風雪
刀光冷硬,它刻出的
每一副肉體,都發出疼痛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