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飛

一部現象級的《魷魚游戲》,除了讓奈飛再度被“封神”,也為全世界的網民們留下了無盡的話題。將電視劇中的橋段映射到創業者的世界里,故事的劇情并不讓人陌生,因為相似的情景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創業本就是一場大逃殺主題的游戲。有些賽道已經進行到了最后的環節,跑出了一兩個千億級的巨頭;有些賽道還處于魷魚游戲的某個環節,誰是最大的贏家依舊存在很大的懸念。比如從來都不缺少紛爭和博弈的互聯網醫療。
2014年是中國互聯網的特殊年份,被視為很多行業爆發的“元年”,其中就包括一年內融資了7億美元的互聯網醫療。
醫療作為一個強監管、高門檻的行業,彼時以“野蠻人”身份入局的互聯網醫療儼然處于“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中,初出茅廬的新玩家都需要緊盯監管的動向,摸索前行。
按照當時互聯網創業的主旋律,醫療賽道并不缺少想象空間:互聯網本身就是最好的連接器,一端是醫生,一端是用戶,需要的只是想辦法打通二者間的路徑。早先殺入市場的春雨醫生和掛號網就是最好的例子,前者主打的是輕問診業務,后者瞄準的是掛號入口。
政策的厚冰漸融,資本的大水漫灌,讓互聯網醫療市場硝煙四起,甚至有氣勢正盛的創業者喊出“顛覆醫療”的口號。但從業者都明白,只做同質化嚴重的線上藥品交易、醫療信息發布、健康科普等邊緣業務沒有前途,只有打破傳統醫療機構高筑的城墻,向用戶提供醫療服務,才能真正打開行業的價值空間。
口號歸口號,如何抵近醫療的核心地帶,市場上并沒有統一的答案。畢竟醫療是一個和政策息息相關的行業,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盤皆輸。
2015年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前夕,早已進階為微醫的掛號網在烏鎮啟動了國內首家互聯網醫院,開創了在線電子處方、延伸醫囑、電子病歷共享等先河,并被賦予分級診療、遠程復診等新職能。
烏鎮互聯網醫院的出現,徹底點燃了創業者的熱情,一大批玩家瞄準了醫療資源相對匱乏的西北地區,尤其在“互聯網+醫療健康”的“試點”銀川,短短時間冒出了幾十家互聯網醫院。
這樣的一幕可以歸結為互聯網醫療的“羊群效應”,一旦有玩家的路線被監管認可,就會有大批玩家跟進、模仿、復制。
大多數互聯網醫療創業者忽略了一個既定事實,監管層面并未對互聯網醫院等新業態作出政策上的明示,“風口”隨時都可能被停下。
僅僅過了一年多的時間,互聯網醫療的泡沫就被戳破,資本寒冬如約而至。“羊群效應”的另一面隨即被驗證,那些缺少對形勢的準確判斷,跟在別人屁股后面亦步亦趨的創業者,注定會被吃掉或淘汰。最先倒下的是在邊緣地帶試探的玩家,諸如送藥O2O、就醫陪診等賽道上的玩家相繼“死去”。
那些在資本寒冬中倒下的創業者,可以分為兩類:一是缺少準確定位的企業,前期的增長幾乎全靠市場紅利;二是不能理解和掌握醫療資源的平臺,失去了持續融資的資本,消亡也就只是時間問題。
不安、迷茫、恐懼的心理一度波及整個互聯網醫療行業。
2018年7月,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和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聯合印發了《互聯網診療管理辦法(試行)》《互聯網醫院管理辦法(試行)》《遠程醫療服務管理規范(試行)》等重磅文件,明確互聯網診療必須依托于線下的實體醫療機構,并規定互聯網醫療只允許復診。看似一連串的“壞消息”,實則為真正懂行的創業者提供了方向和信心。
精耕細作漸漸成為互聯網醫療的新共識,不再是“披一張互聯網的皮”,而是圍繞醫療產業搭建基礎設施,夯實醫療服務的硬實力。
一些較早入局的企業正是基于這一邏輯在游戲中脫穎而出。
比較典型的一個是成立于2010年微醫,它在探索出互聯網醫院這一新業態后,持續加大在技術平臺和系統構建、產品開發方面的規模投入,目前已有31家互聯網醫院在全國落地,其中18家實現與醫保系統的打通;另一個是2006年成立的好大夫在線,將大部分資源重點投入到完善醫生服務上,不斷去鏈接醫院、醫生。
《魷魚游戲》的第三關是拔河,參與游戲的雙方置身于高臺上,輸掉的一方將被拖至萬丈深淵。
互聯網醫療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的殘酷性遠甚于拔河。


隨著2018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促進“互聯網+醫療健康”發展的意見》的出臺,可以說是互聯網醫療的第一次拔河勝利。
高層在視察烏鎮互聯網醫院等樣板后,對“互聯網+醫療健康”模式進行了肯定,輿論場上利空的聲音漸漸被利好替代,包括京東在內的新“野蠻人”陸續涌入,外界再次對互聯網醫療抱有信心。而這場拔河比賽的全盤勝利,則要等到2020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
疫情的出現證實了傳統醫療服務體系一定程度上的有限性,也印證了互聯網醫療的核心價值。包括微醫、京東健康在內的互聯網醫療平臺,紛紛推出了在線問診、義診、線上購藥等服務,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民眾的醫療焦慮。同時也倒逼傳統醫療機構相繼上線在線就診平臺,提供在線診療、慢病管理等服務。
互聯網醫療等來了第二個“元年”,多家平臺在2020年的流量出現了數倍增長,出現了“史無前例”的爆發式發展。更重要的是,疫情在某種程度上成了行業爆發的催化劑,互聯網醫療從“可選項”升格為“必選項”,傳統醫療機構不再是抵制態度。特別是在互聯網+醫保支付破冰后,普羅大眾的新習慣正在養成。
一旦熬過了最寒冷的冬天,必將迎來一個紛繁茂盛的春天。飽經風雨的互聯網醫療,無疑應和了這樣的規律。
根據網經社在《2021年(上)中國互聯網大健康市場數據報告》中給出的數據,2020年的市場規模為3426.4億元,同比增長70.61%;預計2021年市場規模將達到4465億元,同比增長30.31%。國家衛健委曾對外透露,截至2021年上半年,我國互聯網醫院數量多達1600家,已然成為整個醫療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此過程中,互聯網醫療經過連續多年的碰撞和試錯后,漸漸探索出了三類主流業態:
一是專注嚴肅醫療服務的綜合型數字醫療平臺,典型代表就有微醫和好大夫在線。就拿微醫來說,作為一家數字醫療平臺,沉淀出了一套相對完善的運營、管理、服務、安全技術,實現了和各區域內醫療機構的互聯互通,并逐步獲得各統籌區的醫保支付和整體購買,為用戶提供全流程的醫療和健康維護服務。
二是以線上藥品零售為主的醫藥電商平臺,譬如京東健康和阿里健康。2020年京東健康的市值一度達到6000億港幣,徹底挽回了大眾對于互聯網醫療的信心,并直接推動了醫藥電商的繁榮。而在阿里健康2021財年的營收中,醫藥相關業務的占比高達97.8%;京東健康的上半年財報中,京東大藥房占比為86.5%。
三是提供AI診療、聚焦輕問診的在線咨詢平臺,對應的有平安好醫生、春雨醫生等。在當前的互聯網醫療場景中,在線問診和掛號仍然是最高頻的流量入口,特別是在線問診,極大地滿足了疫情下的用戶需求。而在醫生資源相對稀缺的背景下,不少平臺將人工智能技術引入了問診系統,比如機器人模擬問診開方。
只是留給互聯網醫療的挑戰遠未結束,新一輪的“野蠻增長”滋生出了誤診錯診、虛假審方、先購藥后補方等一連串問題。互聯網醫療仍舊面臨監管的洗禮,整個賽道的游戲進程才剛剛過半。
互聯網醫療的每一步都存在未知,即便是在一次次大浪淘沙后,照舊無法預料下一步將邁向何處。
有人曾經做過統計,2015年前后大約為5000家互聯網醫療企業,但2017年就有超過1000家企業被注銷,最后活下來的可能不到50家。即使是活下來的健康160、春雨醫生、好大夫在線等當時的巨頭,也多次傳出裁員、倒閉的消息。
時間來到2021年10月26日,國家衛健委發布《互聯網診療監管細則(征求意見稿)》,宣布對互聯網診療進行全方位監管。7個章節的內容涉及41個條款,除了再度明確醫療為核心、互聯網為輔的定位,還對互聯網診療的流程、先買藥后補方、藥品回扣等現象進行了規范。
其實早在媒體接連報道互聯網醫療亂象的時候,就已經向場上的玩家們發出了預警信號,只是在監管的“靴子”落地前,總有人看不清風向:賭自己腳下的玻璃到底是強化玻璃,還是普通玻璃。
然而好運氣總有耗盡的時候,這一次國家衛健委的“監管細則”可謂是一劑猛藥,將原本模糊、混淆的互聯網醫療概念清晰厘定,并劃清了醫療、醫藥和技術服務之間的明確邊界,一些平臺也由此觸碰了紅線。
在當前的互聯網醫療場景中,在線問診和掛號仍然是最高頻的流量入口,特別是在線問診,極大地滿足了疫情下的用戶需求。
比如“監管細則”中將互聯網診療和藥品銷售進行了“隔離”,短期內或不利處方藥銷售放量,無形中為勢頭正勁的醫藥電商蒙上了一層陰影。
再比如“監管細則”里明確提出“醫師接診前需進行實名認證,確保由本人接診。其他人員、人工智能軟件等不得冒用、替代醫師本人接診”,并對AI技術的應用作了規范性限定,局限在導診、輔助診斷等輔助層面。
互聯網診療的進一步標準化、規范化,有利于支付方考核互聯網診療的效果,避免“魚目混珠”“劣幣驅逐良幣”的局面再次上演,驅動整個行業沿正確的路徑不斷向上生長。
◎ 來源|微信公眾號“Alter聊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