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華：“毛主席被想和他握手的代表們包圍了”

“我在懷仁堂衣帽間存衣服，存完衣服出來，毛主席就站在我前面。我激動得心怦怦地跳。”

田華（1928- ），河北保定人。1944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第一屆全國人大代表。曾任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八一電影制片廠演員劇團團長。曾獲中華人民共和國三級獨立自由勛章和三級解放勛章、中國人民解放軍獨立功勛榮譽章，被評為“國家有突出貢獻電影藝術家”。

在第一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期間，周恩來曾與三位扮演過喜兒的演員合影，其中一位就是田華。周恩來特地把田華介紹給日本芭蕾舞舞蹈家松山樹子，并稱二人的會面是“中日友誼的象征”。

1954年的一天，剛剛隨華北軍區文工團到部隊慰問演出歸來的田華，來到文工團總部大院，她聽說要開大會，選舉全國人大代表。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么叫人大代表，只看到大家在院子里排好隊，然后一個一個地到屋子里投票。我進屋一看，有一塊黑板，上面寫著我的名字‘田華’，我心里既激動又意外。”那時的田華，雖然因為成功扮演電影《白毛女》中的喜兒，已經頗有名氣，但是對于自己成為全國人大代表候選人，還是感到非常意外。“那時候不是差額選舉，就我一個人。每個人都得選，都得投票。那時候不懂，我就給自己投了一票。沒多久，我接到通知，說我被選上全國人大代表了，是我老家河北省的全國人大代表。”

這年，田華26歲。在她看來：“當全國人大代表，是人民把這份榮譽給了我。人大代表不是一個符號，也不是一種獎勵，而是一種責任，是非常重的責任。”

為了這份沉甸甸的責任，田華走下舞臺，走進群眾家中了解民情。“我曾經到涿州市永樂村做過一次調查。當時，我找了書記、農民，了解他們的生活情況，有什么困難，對國家有什么要求等等。我們就圍坐在炕頭上，沒有隔閡，也很隨便。因為我們都是從人民中走來的。”田華說，當時，選舉人大代表很注重品德，所以代表的素質都很高，每個人都經得起推敲，大家都是真心實意地為人民說話，都是響當當的人大代表。

參加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田華最遺憾的事是沒和毛澤東握手：

記得在參加第一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的第一天，全體代表拍合照前曾宣布了一條紀律：誰也不許上去和毛主席握手。為什么要有這樣的規定呢？當時人大代表是1000多人，都要和毛主席握手怎么行？那時的人跟毛主席握過的手可以好幾天不洗。那是一種對毛主席由衷的崇拜，是毛主席帶咱們推翻了三座大山，讓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雖然宣布了這條紀律，拍全體合照時，毛主席還是被想和他握手的代表們包圍得水泄不通。在一屆全國人大開會期間，我們每到開全體會時都可以近距離地看見毛主席，但是不能主動上前去握手。我覺得特別遺憾的是，有一次，我在懷仁堂衣帽間存衣服，存完衣服出來，毛主席就站在我前面。我激動得心怦怦地跳，站在那里看著毛主席從我面前走過去。我是軍人，軍人是最守紀律的，我努力忍住沒有上去和毛主席握手。我如果有現在10%的膽量，也會上去和毛主席握個手。多少年來，我一直很遺憾自己那次沒和毛主席握手。

在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田華對周恩來的印象極為深刻：“在開一屆全國人代會的時候，周恩來總理經常下來和我們聊聊天。我們覺得周總理既是我們的長輩，又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我們的親人，在他跟前一點兒也不覺得拘束。”

1955年7月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期間，河北代表組住在北京飯店。一天中午休息時，周恩來通知田華去宴會廳。彼時，周恩來正和松山樹子和清水正夫夫婦談話。《白毛女》是新中國第一部被引入日本的影片，他們則是最早把中國電影《白毛女》改編成芭蕾舞劇的，并將其作為松山芭蕾舞團的保留劇目，一直演了半個世紀。田華說：“那天大家都在北京飯店開分組會，就我們這里最熱鬧。總理看我和王昆到了，就向客人介紹了王昆和我。周總理說：‘田華是電影喜兒，王昆是歌劇喜兒，松山樹子是芭蕾舞喜兒。’周總理提議拍張合影。他說，這次的會面很有意義，是中日友誼的象征。”

1956年，田華在中央戲劇學院上學，周恩來接見路透社首位派駐新中國的西方記者漆德衛，他提出要見見《白毛女》里演喜兒的演員，周恩來就叫來了田華。田華回憶：“周總理不卑不亢的外交辭令一向令人佩服。記得那天漆德衛說：‘我們國家有個朱麗葉，你們國家有個白毛女喜兒，這都是最有名的戲劇人物。’當時我謙虛極了，說：‘我們國家的白毛女喜兒可沒有英國的朱麗葉有名氣。’這時周總理加了一句：‘我們的白毛女也是很有名氣的。’后來我明白了，我是代表國家的，謙虛也不能過度。”

在田華眼里“周總理不光風度好，舞跳得也好，瀟灑自如”。“記得有一次，我參加中南海的舞會，看總理那里好幾個人都站著隊，就以為都是等著讓總理簽名呢。由于特崇拜總理，我就拿著一個本子找他簽名。他笑著說：‘你怎么也來這一套？’我說：‘不是大伙兒都等著讓你簽名么？’他說：‘人家都是站隊跳舞的嘛！’我這才注意到她們都是等著與總理跳舞，一支曲子未完總理就得換好幾個舞伴。后來總理還是在我的本子上簽了名，他還寫了三句話：努力學習、努力改造、努力工作。”

在一屆全國人大會議期間，田華結識了很多工農勞動模范，很多科學界、軍事界、文化界還有部隊的英雄、模范、領導等各個方面的人士。其中，同為河北代表組的戎冠秀令田華印象深刻，田華說：“她1944年在晉察冀邊區群英會上被授予‘子弟兵的母親’的稱號，在我們那里不管戰士干部都叫她戎媽媽。她是一個鄉下普通小腳女人，戰爭年代帶頭送子參軍，后來又送三個孫子參軍，組織婦女做軍鞋、搞生產，支援前線，救護過的八路軍傷病員不計其數。她的模范事跡被改編成話劇《戎冠秀》和電影《槐樹莊》，我在《戎冠秀》的話劇中還演過她的女兒。所以和戎媽媽在一起感覺特別親。記得在會議期間，有記者到我們代表駐地采訪戎媽媽。記者對她說：‘你不光是熱愛子弟兵的母親，你還是英雄的母親啊。’后來我才知道她的兒子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犧牲了。我事后問她，‘戎媽媽，你真像他們說的那樣，知道兒子犧牲時沒有哭嗎？’她回答：‘我不哭，我光榮，我覺得我兒子犧牲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我又問：‘你作為母親不覺得痛心么？’她眼里含著眼淚說：‘其實我知道兒子犧牲以后，也是蓋著被子蒙著頭在哭啊。’聽她一講，當時我也哭了。”

第一屆全國人大代表當選證書一直被田華珍藏著，里面寫著她的姓名、年齡、代表單位等，還蓋有中央選舉委員會的印章。田華說：“這個證對我來說非常珍貴，因為這是人民給我的，我一直都把它保管得好好的。現在打開，還像新的一樣。”

（責編/張超 責校/李希萌、陳小婷 來源/《田華：舞臺上的人大代表》，彭波/文，《人民日報》2014年9月4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