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一
如意,多清香的字。
干凈,清麗,脈絡無形。題目,是我偶然看到一部預播電視劇《如意芳霏》,沒有看過,心里便記住了這幾個字。
不需要在劇名上再附加什么信息,只是來自心底對萬物眾生祝福的一處素光。
午后,茶壺里沸騰的茶香,熱烈。桌上斑駁的木痕在陽光的照射下凹凸有形,小度音響傳來溪水流動的禪音,這些書,因了時光,有了靈性,卷曲著翻了一頁,人也有了溫度,看窗外的陽光也就有了春意,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很美好,仿佛看到了黃庭堅草書《花氣薰人帖》中:“花氣薰人欲破禪,心情其實過中年。”中年,這個年齡,人和事都應著景。
意是在苦和樂中磨礪出來的場。北方就是我的意,人和事就是我的如。渴望練成《金剛經》中的如如不動,如在,一切都在,應該是這樣。

居于北方小城,但骨子里是偏愛溫婉可人的南方,夢里曾無端的空,答案解于南方。細想端由,那是前世的種子在某個小城開過花,而今在中原大地這片沃土,找到了根。
和著泥土和木頭的芳香,沿洹河北岸一直向前。我最近喜歡上了這條路,可能是彌補前世欠下的因,這一世,一步,又一步,走著,寫成文字。最好選擇深秋或深冬來,所有的樹們已經豐厚得不能再豐厚了,感情已經豐富得又驚、又喜了。
本來想順路前行,可是疫情防控的原因,路用藍色板擋住了,這樣也好,可以看到許多女貞樹。
一群人圍在一起,中間一個賣木頭的男人,中年偏大,性格油滑,地上躺著十幾根粗細不一的木棍。
想起前幾日,禪姐夢見一根木質拐杖,雕刻著龍鳳呈祥,這是真實的一個夢境,還說,一定要尋一根,然后自己找個手藝師傅按照心里想的樣子雕刻一下。她的話,我總要當真的,后來還讓從小生長在太行山的好友有時間去山里幫著尋尋,可是一直沒有回音,大概是緣分不在此吧。這會兒猛地一驚,這木頭,不就是嗎?
六道木,又名降龍木,傳說是五臺山最有收藏價值的,鎮宅辟邪之用,可做手串、拐杖,也可雕刻各種有特殊含義的牌,掛于頸上,這是對于有信仰的人來說的,普通人覺得就是一根燒火棍,價值隨著民間風俗植根人的骨子里。
朋友說,最好的風水是人。
他的話,讓現場喧鬧的氣氛寂靜了幾秒鐘。這種表達能穿透洹河冰凍的湖面。看見水里的魚游過來,一枝無色的枯荷,爭著春日的氣息。
嬋姐真的如愿了。也像極了佛經上說的,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
第二日,我們隨木頭先生來到了位于他鐵西平民村的老宅。到了才知道這個村是有典故的,居民大多是從山東梁山遷居于此。他們奮力融入這片熱土并繁衍生息,就如六道木般。
推開鐵門,去年的對聯,“天地同福”四個字,依然清晰,這是老屋長久不住的模樣,似乎找不到一點新的東西,我想唯一的就是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吧,地理知識缺乏的我,第一次知道,家鄉還有這么一個村,好像發展滯后的狀態,街道很狹窄,他一過去,街坊鄰居都和他打著招呼,因為已臨近中午,氣溫還在零度以下。
家家飯香飄過來,是大鍋菜的味道,這味道深遠,瞬間和氣溫凝凍在一起,蓋住了木頭的味道。
屋里院里擺滿了木頭,山棗木、崖柏、黃花梨木等,六道木最多,本質硬不容易折斷,且鋒利如刃,這種叉齒、耙齒,握上去不冷不熱,堅韌如鐵一般。相傳當年文殊菩薩把定成珠埋在五臺山下面,之后想起要使用定成珠的時候發現它不見了,只見當初埋珠子的地方長出了一種植物,而這種植物就是現在我們所說的六道木。又說,當年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用的也是此木。
地上凌亂真切,做工時散落的木屑流動的暗香還在,聽他講五臺山上現在還有積雪,生長環境惡劣至極,我們帶走四根,兩根品相好一些的,兩根歪劣的是主人送的,讓我們拿回去做手串或是搟面杖。搟面杖,天啊,想都沒想過,只是覺得好笑,其實最實用了。
朋友用寬厚的肩膀幫我們把木頭帶回去,路上行走速度飛快,我和禪姐都找不到他了,我們開玩笑,該不會背著幾根木頭上山當隱士了吧。
一縷陽光從路面水坑中折射到眼里,剎那間,日月星宿,山河大地,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