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思佩, 王洪眉, 吳 峰
(1.揚州大學醫學院, 江蘇 揚州, 225009; 2.揚州大學附屬醫院 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 江蘇 揚州, 225003)
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OSAHS)是一種以睡眠期間上呼吸道反復阻塞而導致氣流中斷或減少為特征的臨床綜合征,患者可表現為夜間打鼾、白天嗜睡、情緒障礙等,與心腦血管疾病、內分泌與代謝性疾病及神經認知功能障礙等密切相關[1]。近年來,隨著OSAHS研究的不斷深入, OSAHS伴發的2型糖尿病逐漸引起關注。OSAHS已被證實是2型糖尿病的獨立危險因素之一,且在2型糖尿病的發展中發揮重要作用[2]。相關研究[3]表明, OSAHS患者的2型糖尿病患病率為15%~30%, 且重度OSAHS患者的患病率可能更高。反復呼吸阻塞或暫停引起的間歇性缺氧(IH)是低通氣的特征性病理改變,最終導致OSAHS患者以低氧血癥、高碳酸血癥為主的病理生理基礎[4]。研究[2]證實, IH通過多種機制參與2型糖尿病的發病過程。夜間脈搏血氧飽和度(SpO2)監測可反映睡眠期間血氧狀態,已被應用于OSAHS和2型糖尿病等多種疾病的研究中,但關于OSAHS患者SpO2與發生2型糖尿病關系的研究目前尚少見。本研究探討了OSAHS患者夜間SpO2水平與2型糖尿病之間的關系,并分析SpO2對OSAHS患者伴發2型糖尿病的預測價值,現報告如下。
選取2021年1—9月因打鼾至揚州大學附屬醫院門診或住院申請行多導睡眠圖儀(PSG)監測的患者作為研究對象。結合患者病史、體格檢查及相關實驗室檢查結果,根據《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診治指南(草案)》[5]中OSAHS的診斷標準及2013年版《中國2型糖尿病防治指南》[6]中的糖尿病診斷標準,將納入患者分為單純OSAHS組76例和OSAHS伴2型糖尿病組77例。納入標準: ① 年齡18~80歲者; ② 確診OSAHS者。排除標準: ① 中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患者; ② 發作性睡病患者; ③ 接受過OSAHS治療者; ④ 妊娠期婦女; ⑤ 合并急性呼吸道感染者; ⑥ 嚴重肺部疾病如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支氣管哮喘、間質性肺疾病、慢性呼吸衰竭等患者; ⑦ 心功能不全者; ⑧ 合并糖尿病急性并發癥者。
1.2.1 臨床資料收集: 通過電子病歷系統搜索并記錄所有入組患者的性別、年齡、身高和體質量,計算體質量指數(BMI); 收集每例患者既往病史[高血壓病、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血管疾病、高脂血癥和糖尿病家族史(一級親屬患有2型糖尿病)]、個人史(吸煙史、飲酒史)等信息。
1.2.2 睡眠指標監測: 在睡眠室患者信息系統根據住院號或門診號搜索所有患者的睡眠指標結果并記錄,包括呼吸暫停低通氣指數(AHI)、氧減指數(ODI)、平均脈搏血氧飽和度(MSpO2)和最低脈搏血氧飽和度(LSpO2)。所有接受PSG監測的患者均在醫院睡眠室進行整夜(至少7 h)睡眠監測,并監測鼾聲、胸腹呼吸運動、口鼻氣流和體位等。SpO2由指觸式脈搏血氧飽和度儀監測獲得,所有患者監測當天禁飲酒、咖啡,禁服鎮靜劑及催眠藥。

與單純OSAHS組比較, OSAHS伴2型糖尿病組患者年齡較大, BMI、AHI、ODI水平和高脂血癥患病率、有糖尿病家族史者占比較高, MSpO2、LSpO2水平較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2組患者在性別、吸煙史、飲酒史、高血壓病及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血管疾病患病率方面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2組患者一般資料與睡眠監測指標水平比較
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年齡小(OR=0.247, 95%CI為0.110~0.553,P=0.001)、BMI低(OR=0.366, 95%CI為0.152~0.881,P=0.025)是OSAHS患者伴2型糖尿病的保護因素,高脂血癥(OR=2.337, 95%CI為1.068~5.113,P=0.034)、LSpO2降低(OR=3.511, 95%CI為1.132~10.891,P=0.030)是OSAHS患者伴2型糖尿病的危險因素,見表2。

表2 OSAHS患者伴2型糖尿病影響因素的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
ROC曲線結果顯示, LSpO2預測OSAHS患者伴2型糖尿病的曲線下面積為0.695(95%CI為0.613~0.777,P<0.001), LSpO2最佳截斷值為76.50%(敏感度54.5%, 特異度75.0%), 見圖1。

OSAHS是臨床公認的可引起代謝紊亂尤其是2型糖尿病的獨立危險因素[7]。OSAHS患者
反復發生的低通氣事件會導致IH, 使氧化-抗氧化系統失衡,最終引起體內炎性通路的激活[8-9]。據研究[10-11]報道,慢性炎癥反應可能參與胰島素抵抗和β細胞功能障礙的過程,增加了2型糖尿病的發生風險。缺氧和炎癥之間存在密切聯系,低氧可通過激活核因子κB(NF-κB)和缺氧誘導因子-1α(HIF-1α)刺激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白細胞介素-1(IL-1)等各種炎癥因子的產生[12]。近年來研究[13]發現, HIF-1α是一種低氧狀態下在葡萄糖代謝中起重要作用的因子,可能是胰島素抵抗和糖尿病發展的原因。SpO2降低是OSAHS患者的主要病理生理變化之一,其引起的氧化應激和炎癥反應可能是OSAHS患者伴發2型糖尿病的關鍵因素[14]。
IH誘導的葡萄糖代謝受損的病理生理學和分子機制尚未完全清楚,但研究[15]證明,夜間IH與葡萄糖代謝受損關系密切, IH可能對OSAHS患者2型糖尿病的發生和進展起關鍵作用。IH對胰腺β細胞功能、胰島素抵抗的有害影響已在動物研究中得到證實。一項動物實驗[16]發現,慢性IH可能促進導致胰腺β細胞損傷和功能障礙的線粒體源性活性氧的產生。IH還可增加肝臟中磷酸烯醇式丙酮酸羧激酶、葡萄糖6-磷酸酶等糖異生酶的基因表達,引起空腹高血糖,導致2型糖尿病[17]。此外, IH通過誘導脂肪組織的炎癥及脂肪分解、影響骨骼肌中葡萄糖攝取和代謝、激活交感神經產生兒茶酚胺等途徑增強外周組織和細胞的胰島素抵抗[2]。
流行病學研究[7]表明, PSG監測的SpO2參數與2型糖尿病的風險預估相關, OSAHS患者的夜間低氧血癥與2型糖尿病的早期發病具有相關性,較低的LSpO2水平可使OSAHS患者發生2型糖尿病的年齡更具年輕化的趨勢。日本一項前瞻性研究[18]也發現,脈搏血氧儀評估的LSpO2等參數與2型糖尿病的發生風險有關。本研究發現, OSAHS伴2型糖尿病組的LSpO2水平顯著低于單純OSAHS組,進一步分析發現, LSpO2降低是OSAHS患者伴2型糖尿病的危險因素, LSpO2水平降低對OSAHS并發2型糖尿病具有一定的預測價值,與國內外研究[19-22]結果相似。研究[19-20]發現, SpO2水平與OSAHS嚴重程度有關,可用于預測OSAHS合并代謝綜合征的發生。相關研究[21-22]證實,低氧血癥及PSG監測中氧飽和參數的降低可能與糖化血紅蛋白(HbA1c)水平升高有關。本研究推測, LSpO2降低促使OSAHS患者發生2型糖尿病的原因可能是夜間低氧血癥誘導的氧化應激與炎癥反應,促進胰島β細胞損傷、功能障礙及外周組織、細胞的胰島素抵抗。
持續氣道正壓通氣(CPAP)是OSAHS患者的一線治療方法,可有效改善低氧狀態,緩解嗜睡、覺醒、乏力等癥狀,提升患者的生活質量,且可降低OSAHS合并2型糖尿病患者的血糖及HbA1c水平。但目前關于糾正低氧狀態在改善OSAHS合并2型糖尿病患者并發癥發生情況、長期血糖控制中的作用的研究仍較缺乏,未來還需進一步探討LSpO2干預措施對OSAHS合并2型糖尿病患者遠期預后的作用。此外,本研究為單中心研究,數據來源較單一,今后仍需開展大樣本量多中心臨床研究及縱向研究進一步驗證結論和探索具體機制。
綜上所述,夜間LSpO2水平與OSAHS患者2型糖尿病的發生有關,且低水平LSpO2可能對OSAHS患者伴發2型糖尿病有一定預測價值。LSpO2便于臨床監測且易被患者接受,有望成為一種理想的評估OSAHS患者伴發2型糖尿病的參考指標,而改善低氧狀態、上調LSpO2水平或可成為OSAHS合并2型糖尿病患者新的治療思路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