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見“情人”文學姑娘

彭芝楷

這是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事。

老范在勞動之余喜歡搞業余文學創作。據說，他搞文學寫作有十多年了，但至今還沒有在報刊發表過一篇文章，他寄給報刊編輯部的稿件，大概都石沉大海了。

事情雖是這樣，但老范還是堅持寫作，每天收工后就坐在書房（也是臥室）里不停地寫。他也不停地投稿，稿子仍是石沉大海。為了寫稿，家里的事被他丟了不少，因此他常被妻子責怪，說他是“書呆子”。朋友親戚也勸他：“你不是搞文學的料，就不要搞了。我們勸你認認真真與妻子同心協力搞好家庭生活，這才是上策啊！你是個農民，要有自知之明。”老范卻說：“農民也是人呀！我不怕失敗，失敗是成功之母啊！”有人又勸他：“除了文學寫作，你沒有其他事可做嗎？”老范又說：“文學像美麗的姑娘，我迷戀上她了，她是我的情人啊！”

此后，老范仍是執迷不悟地搞他的文學創作。他寫了一篇又一篇，又去郵局寄了一稿又一稿，但就是不見他在報刊上發表過文章。然而，老范還是癡心不改。他堅信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相信只要自己堅定不移追下去，他的“情人”—文學姑娘一定會感動的。

老范這樣想著，也得到了些許安慰。有一天晚上，他點燃煤油燈，坐在辦公桌前寫稿。寫到午夜十二點，因為疲累，他寫著寫著，不知不覺伏在桌子上睡著了。朦朦朧朧中，他夢見了文學姑娘。這是在華麗的文學殿堂，老范正走在殿堂正門的大道上，他想看看他日思夜想的“情人”—文學姑娘。他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一位美麗如仙的姑娘，從正殿大門走出，正向他走來。老范想，這不正是文學姑娘嗎？老范快步迎上前去，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文學姑娘—苗條的身材、蛋形的臉、粉紅的臉色，還有一雙似乎會說話的眼睛，實在太美了！老范激動地說：“文學姑娘，我很高興見到你！”文學姑娘看著他說：“你是誰？”老范說：“我是農民老范，自從高考落榜后，便回鄉務農。回鄉后我一直想著你，迷戀你。”文學姑娘說：“謝謝你的厚愛，范哥。”老范又說：“我給你寄去很多作品稿件和信件，不見你的回音，你收到了嗎？”文學姑娘答：“我每天收到的稿件和信件十分多，至少上百件。你的稿件，我記不清了，范哥，請你原諒。”

“文學姑娘，那我再問問你，你要怎樣的文學稿件？”

“只要思想健康，有藝術性的稿件我都要。”

“怎樣才算思想健康和有藝術性？”

“思想是靈魂，很重要，比如表現愛國主義和忠孝傳統等。至于藝術性，就像在一張白紙上，你用畫筆畫鳥像鳥，畫花像花，畫人是人，且栩栩如生，這就是藝術性。此外，我希望你還要多讀一些書，尤其是文學名著，再者還要有生活積累，有生活才有題材。”

老范說：“我已經讀了很多書，古代四大名著，現代名家作品，不論長篇、短篇，不計其數。至于生活積累，我已在農村基層奔勞滾打幾十年了，難道還不夠生活嗎？”文學姑娘說：“你讀書雖多，但學海無涯;你生活積累雖不少，但文學高于生活。”文學姑娘又說：“范哥，你若要得到我的芳心，我希望你還要繼續堅持下去！”老范說：“我已經迷戀你十多年了，快堅持不下去了！”文學姑娘說：“希望你堅韌些，堅持就是勝利！”老范說：“我都四十多歲了，還要堅持到什么時候？我到底有勝利的可能嗎？”文學姑娘說：“有可能。你要學習你老祖宗的精神。”老范問：“我老祖宗是誰？”文學姑娘答：“范進。他年輕時累次參加科舉考試都沒有中舉，但他沒有灰心失意，一直堅持到五十多歲才一考中舉。”老范又問：“除了堅持，還有天機秘訣嗎？”文學姑娘說：“魯迅先生說過，搞文學一般沒有秘訣。搞文學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最后送你一句話—天道酬勤。”文學姑娘說著，轉身不見了。老范望著她美麗的背影漸漸消失……

此時，老范從睡夢中醒來，他睜開惺忪的眼睛，看看自己還是坐在辦公桌前，桌上煤油燈的火舌一閃一閃，發著微弱暗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