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在影響中追求生命自覺

□李明

作為踐行在教育一線的校長，永不停息的是對教育的終極性思考：究竟什么是教育？教育究竟是為了什么？

從中國儒家《中庸》 的“修道之謂教”，到西方柏拉圖的“教育乃是 ‘心靈的轉向’”；從梁啟超的“教育是教人學做人”，到杜威的“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長”；從斯賓塞的“教育即為未來人的完美生活做準備”，到皮亞杰的“教育的目的在于發展學生的認知結構，培養創造力和批判力”，古今中外許多思想家、教育者結合自己的認識對教育的目的或價值給出了相應的理解。人們對教育價值的關注內容和表述方式各有不同，但歸根結底所闡釋的教育目標都是指向人的發展。

現象與本質總是具有密不可分的關系，透過教育現象，我們應該追問：教育的本質何在？教育的價值何在？

行走在教育中的每一個人，都應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應該做什么、自己在做著什么、自己所做的有什么意義。我們的改革發展堅持把立德樹人作為教育的根本任務，這需要我們對教育的目的進行不停地思考與探索，在思考中明確教育的方向，在實踐中實現教育的價值。而教育的魅力就在于在這條路上走得愈久，愈能引發對教育本質更深層次的思考和追問，也愈能產生按捺不住的對教育的理解與沖動。

一、生命自覺：對教育價值的追求

正如德國教育家雅斯貝爾斯所言：“教育活動關注的是人的潛力如何最大限度地調動起來并加以實現，以及人的內部靈性與可能如何充分生成。”[1]教育是慢的藝術，是在相互充分信任的基礎上，尊重生命個體的獨特性與差異性，發展生命的潛能與主動性，靜心耐心地守護生命之花自由主動地舒放展開的過程。教育的過程就是生命意義逐漸顯現、生命發展意識逐漸覺醒的過程。教育大師懷特海在《教育的目的》 一書中指出：“學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教育的目的是為了激發和引導他們的自我發展之路。”一切教育都是自我教育，教育的作用就是在生命與生命、生命與自然的相互影響中改變生命的存在狀態，使生命打破原有的認知平衡，建立新的認知平衡，從而發展自我、更新自我。因而，教育最根本的價值追求是在相互影響中走向生命自覺。

自覺是指“自己有所認識而主動去做”，即內在自我發現、外在創新的自我解放意識；是人類在自然進化中通過內外矛盾關系發展而來的基本屬性，是人的基本人格；是人一切實踐行為的本質規律，表現為對于人自我存在的必然維持、發展。

筆者所理解的生命自覺是人對自己的思想、價值、行為的主動構建與追求。首先體現在知識意義的發現和建構；其次是人格精神的實現和完善；最后是生命價值的超越和奉獻。生命自覺是基于人的內驅力得到充分激發并持續生成，生命保持自我維持、自我提升和自我超越的一種追求。

生命對生命的影響，就是通過點燃，激發自我創造精神，助力生命自信；通過點悟，喚醒自我發現意識，催發生命自明；通過點化，生成自我發展智慧，促進生命自覺。

（一）激發創造精神，助力生命自信

自信是個體對自身成功應對特定情境的能力估價，是人的第二生命，教育具有開發個體特殊才能和發展個性的功能，能激發生命個體自我創造的精神，從容應對人生的各種問題和挑戰，使受教育者在人格的提升和完善過程中不斷獲得自我認可的成功體驗。教育的過程首先是一個精神成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生命中自我創造的意識被激發、被點燃。精神的力量是神奇的，它能使人在思想上、心靈上獲得不斷突破的能量，能夠運用有利于生命成長的優勢資源，主動參與環境的改造，主動通過自己的行動改變環境，更好地適合發展。因此，教育不僅能夠增添個體生命物質上的力量，而且能夠增強自我成長的內驅力，從而獲得精神成長的能量，使人勇于突破自己，主動在品格、修養上提升自己的境界，在不斷的自我創造中邁向更高層級，生命充滿自信。

（二）喚醒發現意識，催發生命自明

《禮記·中庸》 載：“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闡明了教育的啟發作用。自明就是認識到人的生命價值、人的主體地位、人的獨特尊嚴，在生命的成長中自主進行理性選擇與淘汰。教育通過啟發和引導，點悟生命，使人在生命的相互影響中，逐漸提升自己與他人共享其所處社會的世界的認知，逐漸擺脫混沌，提升客觀審視、理性判斷、優化選擇的能力，不斷提高對自身價值的認識，提高對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等關系的認知。因此，教育的價值乃是喚醒人的自我發現潛能，使人在探究式學習、自省式思考中不斷進行知識、意義的自我發現和自我建構，從而能夠通達事理、明辨是非，生命達到自明。

（三）生成發展智慧，促進生命自覺

人的內在生命具有意識本體與物質本體的矛盾，從哲學意義上說，自覺即內在自我發現、外在創新的自我解放意識，是一種主體能動的積極的狀態，體現著對自我主體價值的肯定和對自我存在的維護與發展。生命自覺離不開人對自己生命價值和意義的反省與追問，離不開個體生命由內而外維護自我、發展自我的意識，以及對身心達到和諧自由狀態的自我超越。教育不僅教給人們知識和技能，而且通過引領，化育人心，培養人的認同自覺、選擇自覺、學習自覺、發展自覺、成長自覺、行動自覺，促進人的心靈與智慧的增長，使人生成優秀特質，不斷提升境界，生命走向自覺。

由此可見，教育的本質是生命對生命的影響，教育的價值在于追求生命自覺。這種影響是點燃，使生命在不斷創新中變得自信；這種影響是點悟，使生命在不斷覺醒中變得自明；這種影響是點化，使生命在不斷發展中變得自覺。

二、生命影響：對教育途徑的新探索

宋代大儒張載說：“教之而不受，雖強告之無益。譬之以水投石，必不納也。”基于教育的本體是生命這一認識，我們必須轉變傳統教育教學中只注重知識的“傳遞、傳授”這種外在強加式的教育方式，構建起碰撞、對話、交流的生命場域，在生命場域中相互影響，產生共振，激發共鳴，進而豐富生命，提升生命。因此，“影響”才是教育的根本途徑。

影響指對別人的思想或行動起作用，具體表現為以間接或無形的方式來作用或改變。所謂間接和無形，強調的是人的思想和意識所發生的改變，這種潛在的改變是一種內在能量的增強，表現為精神的激發、心靈的啟悟和智慧的生成。基于影響的教育行為觀，教育就是通過生命在自然場域中的相互作用來喚醒人的意識，激發人的精神；觸動人的心靈，轉變人的思想；提升人的境界，生成人的智慧。教育就是點燃精神，點悟心靈，點化智慧。

（一）影響——點燃精神

教育就是通過活動激發人的精神，點燃人的激情，調動人的潛能，促使人主動創造，自我成長。教育點燃精神，就是讓生命在活動中去體驗、被激發，通過豐富多彩的活動，構建生命相互影響的場域，使生命共同體之間發生意識共振，喚醒創造意識，激發生命潛能，產生行動熱情，點燃生命亮光，使生命在相互影響中不斷覺醒，持續突破，獲得自我創新，走向自覺。

（二）影響——點悟心靈

教育是心靈的轉向，一切改變首先從心開始。教育對生命的影響是深刻的、本質的。教育在本質上是生命體之間的對話，通過對話，呈現思維，表達思想，傳遞情感，轉換心理能量。“沒有交流就沒有對話，沒有對話就沒有真正的教育”。[2]教育點悟心靈，需要通過在相互尊重、平等交流、建構生成的對話中施加教育影響，在對話中心有所動、心有所悟，使人的認識和思維發生變化，生命才能不斷自我發現，走向自覺。

（三）影響——點化智慧

“點化和潤澤生命是教育之核心，是教育之本。”[3]教育是生命對生命的影響，它是一種啟示，是一種引領，能夠點明方向，生成智慧，使人有所醒悟，實現升華，走向更高境界。黃克劍先生指出：“智慧若沒有精神隱帥其間，那或可動人的智慧卻也不過是飄忽不定的鬼火瑩照。”[4]點化智慧，就是開啟心智、轉換思維、激活靈性，師生彼此欣賞，相互啟發，共同提升智慧，走向自覺。

因此，教育就是點燃精神、點悟心靈、點化智慧的過程，是生命與生命通過心靈的交流和思想的碰撞而發生的影響，這種影響的終極目標是追求生命自覺。

三、系統實踐：生命自覺的培育與生成

習近平指出，培養什么人，是教育的首要問題。當下，我們應深刻認識到：有什么樣的思想，就有什么樣的行為；有什么樣的文化，就有什么樣的生長；有什么樣的課程，就有什么樣的滋養；有什么樣的課堂，就有什么樣的學習；有什么樣的教師，就有什么樣的教育；有什么樣的學生，就有什么樣的未來。

在“教育：生命對生命的影響”教育思想引領下，學校要秉承“為學生的生活幸福奠基，為學生的生命精彩引航，為學生的使命擔當鑄魂”的價值追求，以培育生命自覺為目標，在學校文化、課程建設、課堂改革、教師成長、特色活動、學校治理等領域展開系統的實踐，如圖1 所示。

圖1 “教育：生命對生命的影響”系統實踐

教育是生命對生命的影響，學校就是師生生命發生影響的場所，學校教育就是從生命喚醒走向生命自覺的道路上不斷獲取持續發展能量的動態過程。我們的教育價值追求，就是通過點燃、點悟、點化，引領師生不斷提升生活幸福的品質、生命精彩的能力和使命擔當的精神；通過浸潤化育、豐盈滋養、對話交流、互助引領、實踐創新、團隊共享，來達成師生的認同自覺、選擇自覺、學習自覺、發展自覺、成長自覺、行動自覺的目的，引領師生行走在追求生命自覺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