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澤 關蓓蓓
沈陽化工大學 遼寧 沈陽110020
拼貼藝術從屬于表現性藝術領域,這種藝術表現形式被廣泛應用在了現代藝術運動的繪畫中,材料的色彩與肌理在畫面中通過同構、并置、疊置、切割、碎片等多種的表現手法進行重構和再組織以達到多視角全角度的視覺傳達效果,對拼貼藝術的考量又分為狹義角度與廣義角度兩個層面。
拼貼藝術從狹義角度考量,就是在拼貼藝術的發展之初,其單指在繪畫領域的解析與重組,此時的藝術家們追求幾何形體與排列組合式的相對性的美感,他們對創作的主體進行解析、拆分、重組,并且進行不斷的塊面堆積和交錯堆積,以此凸顯破裂的碎片效果。其創新性地選取不同尋常的非傳統性藝術材料,并將多角度的視覺形象置于同一個畫面中,以此豐富畫面的完整性和多樣性。
拼貼藝術從廣義的角度考量,即經歷過多個藝術流派的繼承和發展后,拼貼藝術的概念早已不只局限于繪畫領域,其創作元素早已滲透到其他的領域。更為重要的是拼貼作為一種藝術理念,其所強調的反叛精神和重組的手法,無一不對21世紀的藝術創作產生長遠且深厚的影響。
西方藝術的發展主要以19世紀后印象派的出現作為一個界線,大致可以分為兩個主要階段,分別是再現性藝術階段和表現性藝術階段。在再現性藝術階段中,畫家們重視物象的再現,其如實地描繪主體形象;而在表現性藝術階段中,畫家們則更重視藝術形象的塑造,常常對主體形象進行夸張和變形,在這種社會普遍性藝術思維的影響下,拼貼藝術就應運而生了。
藝術世界是連貫互通的,文學藝術巨匠安徒生先生與雨果先生不僅給世人留下了溫暖浪漫的童話故事與膾炙人口的詩歌,同時他們也拉開了拼貼藝術的帷幕,他們以剪紙藝術作為前身,將各國報紙與書籍上的畫作拼接起來并賦上靈動的詩歌,文字在畫作中徜徉,同時宣召著拼貼藝術的誕生。
時間推移到現代藝術百家爭鳴的時代,此時戰火連天,藝術家們自由而反叛的創作意識更加的鮮明,以布拉克與畢加索為主導的先鋒立體派藝術家們繼續進行探索,最終突破了具體形象對藝術創作的束縛,將形式藝術表現形式引入了拼貼藝術領域,在不斷的改革創新中將拼貼藝術逐步發展完善。
拼貼藝術的構成要素豐富而多元,點線面等基本造型元素在拼貼藝術創作過程中占據重要地位,但縱觀實際作品分析,藝術家們跳躍的思維使得他們創作更加肆意,行為性的增強推動著形體感與造型性的減弱,拼貼藝術構成元素中色彩的運用也就順勢上升到至關重要的位置,其表現性更強也更適合這種充滿活力的藝術創作過程。
拼貼藝術中的色彩元素往往由兩種以上色彩組成,這是由于色彩雖富有視覺性沖擊魅力,卻無法擺脫具體固態形體而獨立創作,藝術家們在創作過程中需考量形體與色彩的協調關系,站在色彩組合與對比的角度綜合考量,從三原色的聯系中迸發靈感的源泉,那么何為三原色呢,除眾所周知的紅黃藍以外,學者伊頓給出了更新穎的看法,即原色、二次色和三次色組合排列形成了色相環,繼而紅黃藍三原色以等邊三角形的形式狀態出現。同時在拼貼藝術色彩元素運用過程中,純度、色相、明度等作為色彩構成重要的三個因素,他們相輔相成相互協作,各自維度的對比與重組以期達到營造畫面豐富氛圍和色調的效果,色彩重組需要先破裂,再分解,最后徹底解構重新排列;而色彩對比又分為純度對比、色相對比、明度對比、冷暖對比、補色對比等,可以說色彩元素深深扎植于拼貼藝術之中,與其有著密不可分的深刻聯系,堆疊的色彩關系將拼貼藝術推向表現性藝術的高峰,以強烈的視覺表達形式給予人們無限的色彩沖擊遐想。
在文創經濟的時代背景下,“國潮”成為了近年來一個非常炙手可熱的新詞匯,尤其是在互聯網經濟時代下,產業結構的調整與消費升級都對文創產業有著重大的影響,在國家對文創產業的大力扶持下,國潮藝術也在文創經濟從引進學習到探索創新的發展歷程中應運而生,在服裝、餐飲、旅游、電商等領域發展迅猛、遍地開花,并成為年輕人競相追捧的潮流趨勢。學術界和藝術界、設計界對于“國潮”的關注度很高討論也一直很熱烈,國潮風儼然已經成為了抽象意義上的熱門IP,人們對其的追捧與喜愛使他成為“跨界聯名”的首要選擇。
清華大學的《國潮研究報告》中指出,民族風必須同時具有三個必備要素才能稱之為“國潮”,即:具有中國特色、符合時代前沿的審美和技術趨勢、具有世界視野并展現中國自信。國潮藝術無論是外在形式還是傳播的內容、價值觀都有著強烈的中國元素和中國精神,是由內而外地地道道的“中國特色”,這正是“國潮”藝術風格區別于其他藝術風格的核心基因,是國潮的“身份證”,國潮風在元素造型上多選取代表中國特色具有符號意義的物品,在色彩上多選取朱紅、蘭青、藤黃等明度高、亮度強的純色調,強烈的對比更能體現中華民族藝術創作者們如火的熱情。那些曾經一度被國民認為“土氣”的民族特產,如藍印花布、東北大花布、解放鞋、搪瓷茶缸等,在經歷改革開放40周年的今天,都一躍而成為了時尚界的新寵,深受廣大青少年的喜愛和追捧。
毫無疑問,“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唯有不斷深耕我們自己的民族文化,汲取其真正的精華,國潮才能真正地引領世界的“風潮”。我們已經走過了大打情懷牌、懷舊牌和賣萌牌的國潮初級階段,從“民族化的形式”上升到“民族化的內容”,從“民族化的內容”上升到“民族化的體驗”,層層推進“國潮文創”的層次和深度,讓民族文化在這場國潮文創中能夠大放異彩、煥發新生直至影響世界。
拼貼藝術誕生于西方跳躍藝術思維中,發展成熟于東方濃郁的文化底蘊中,并在民族性國潮主義的興起的過程中不斷豐富自己的藝術表現形式。在中國,獨具匠心的拼貼藝術被歸為工藝美術的范疇,相比于西方單一的創作手法,融入了國潮主義后的拼貼藝術區別于西方傳統拼貼藝術展現出三點不同之處。
首先,東方藝術家們創造了更為多元豐富的藝術技法,他們突破了藝術各門類的限制,融匯貫通,巧妙的將國風形象、傳統書法、詩詞歌賦等極具國潮韻味的其他文藝形式融入拼貼藝術的視覺形象中;同時東方藝術家們也不再局限于常見的拼貼藝術材料,他們因地制宜,賦予絹帛、陶瓷、繩結等中國特色物產以藝術生命,東方藝術巨匠們充分發揮各種材料的紋理和色澤特性,巧妙通過中國傳統布局結構特性,最大程度的展現出民族特色和裝飾美感;最重要的是,在國潮主義的推動下,拼貼藝術也積極的擺脫西方藝術對階級的限制,藝術創作者群體變得更為大眾化,任何人都可以通過畫筆傳達思想感情,藝術接收者群體也變得越來越大眾化,任何人都可以通過藝術作品來欣賞屬于拼貼藝術獨有的美。
單一的文化因素無法長久地在藝術長河中立足,多元的文化因素構建的藝術門類根基會更加的穩固,所以我們從拼貼藝術的長遠發展上來看,我們應積極推動國潮風格與拼貼藝術的深度融合,具體的優勢作用可以分為以下三點。
第一,極大地豐富了拼貼藝術表現形式。拼貼藝術在與國潮風格結合后,極大地發揮了各地區的材料美與自然美,沿海地區的人們吸納來自大自然的饋贈,采用貝殼作為創作的主材料,創作出的藝術作品也都蘊含著如海洋般浩瀚波瀾的藝術力量;西北地區的同志們經常以人們賴以生存的草原作為創作靈感的來源,并且使用皮草、羽毛等材料,開創了如草原般寬廣多元的藝術風貌;江南地區的藝術家們更傾向于選擇使用陶瓷、磚瓦等作為創作材料,其細膩的紋理與柔和的色調無一不在訴說著吳儂軟語般典雅溫婉的藝術特征。
第二,使拼貼藝術獲得更多的公眾認可度。拼貼藝術的雛形來自西方藝術家們跳脫的藝術思維中,飽含著西方地域文化的獨特性,傳入中國后,雖然藝術家們對其進行積極的再創造,但對于觀賞者而言,他們依舊殘留著晦澀的余韻,人們并不能從拼貼藝術作品中窺探揣摩出創作者熱烈而高昂的創作意圖,而拼貼藝術在與國潮風格進行充分地融合后,接收者們更容易從中產生共鳴,從而使拼貼藝術獲得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
第三,宣揚國潮藝術風格,講好中國故事。近年來隨著國立提升民族自信,國潮藝術風格儼然成為當今最火熱的流量密碼,但這也導致了國潮風格的粗放化,紅色的、夸張的、鬼神式的藝術特征竟然成為了國潮藝術的標簽,故講好中國國潮故事已成為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務,而拼貼藝術恰好能有效解決中國問題,眾所周知,拼貼藝術的誕生要經歷多視點觀察、解裂、重組等一系列藝術創作過程,這種繁瑣的藝術過程能有效地避免粗制濫做的出現,同時作為起源于西方的拼貼藝術也能更好地宣揚東方氣韻。
在國潮風席卷流行的現當代,拼貼藝術雖然仍以分解、破裂與重組為基本美學思想,但從根本上考量,設計協調性依舊占據著不可撼動的核心地位,這里的協調性可理解為元素與元素、材料與材料之間的適配度與融洽度。天馬行空的發散思維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拼貼藝術的創作過程對基本理念的遵守,故拼貼藝術種類的劃分討論在當代被推向了新的高峰,理解好國潮拼貼藝術種類界限,不僅可以幫助我們規劃好設計方向,也能使畫面更具表現力,我認為拼貼藝術大致可分為三個種類,分別是文字拼貼、圖形拼貼與綜合拼貼,劃分理由如下。
書畫同源墨香流溢,文字在中式拼貼藝術設計中散發著別樣的文化底蘊,中華文字博大精深淵源流傳,篆隸楷行草等字體模式形態各異,他們本身便是藝術的具象化表達,故在國潮背景下中國藝術家們常以文字作為拼貼藝術作品的主體,他們將文字進行巧妙地排列組合,不僅能達到直抒胸臆、一針見血的直觀效果,更有利于中國傳統文化與國潮藝術的傳播與發揚。
圖形與文字相比,其在視覺上具有更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增貼了幾分招貼畫的特殊色彩,具有廣告的宣傳功能,他與國潮風格的適配度也更高一些,中國當代藝術家們從報紙、雜志或照片上截取與國潮相關的代表性意象符號,按照各元素之間主次、遠近等關系進行重構,標志性的國潮風拼貼藝術便躍然于紙上,豐富的層次感極大地調動著觀者的五感,并強化了對本國文化的認同感與自豪感。

圖1 文字拼貼示例

圖2 圖形拼貼示例

圖3 綜合拼貼示例
綜合拼貼對設計者布局安排的考量更為嚴謹,許多人認為綜合拼貼即為單純的文字拼貼與圖形拼貼簡單相加,其實不然,綜合拼貼還包括多種材料的復合運用,以中國藝術圈層來看,現當代藝術家們常以陶瓷、髹漆等工藝碎片元素入圖,多樣的工藝制法不僅增添了畫面的層次感,也讓消費者從另一角度欣賞、認識、了解中國傳統工藝。
國潮拼貼藝術發展至今已不再停留于書面理論層面上,無數優秀作品不斷涌現,并與傳統工藝錦灰堆相輔相成相互影響。中國藝術家們通過對丹青名帖書畫佳作的拼合與復制,在筆余游戲中,創造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拼貼畫樣式,其中尤以新一代八破藝術家耿學知為代表。
他2016年的新作《玉兔迎春》更是集大成者式的佳作名篇,其從女兒的兒童畫中獲取靈感,從孩童天真純凈的眼光與角度對這個世界進行重新考量,創意地采用極具國潮象征意味的春聯、1950年代的小人書、人民日報等材料,并融入中國傳統工藝剪紙藝術,朱紅青藍、楷隸并行,好一派賀新春的昂揚氣韻。據了解,耿學知先生的藝術作品不僅奏響了中國式拼貼藝術的先鋒號角,還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揚海外,韓國(光州)官方數次邀請耿學知先生遠赴當地進行交流學習,美國波士頓博物館更是多次進行拍賣收藏,并在其Lee展廳呈現了一場名為“抱殘守缺:中國八破畫”(China‘s 8 Brokens: Puzzles of the Treasured Past)的展覽,涵蓋多位中國現當代拼貼藝術家們超過40件中國掛軸、扇面、瓷器、鼻煙壺等綜合拼貼藝術產品。這是一場意義非凡的展覽,它展現了國潮風格與拼貼藝術碰撞迸發的閃耀火花,更是一次近乎完美的文化輸出,其真正做到了藝術品應“講好中國故事”的核心宗旨。
拼貼藝術似浩蕩長河,從西方歷經百年奔流而來,翻越崇山峻嶺,穿過柳葉繁花,容納戰爭歲月,沉淀滄海桑田,最終與國風元素緊密結合成為交叉藝術的代表之作。目光投至當代,新時代的風帆已然拉起,拼貼藝術的又應如何繼續發展呢。
李可染先生的“應用最大的功夫打進去,用最大的勇氣打進來”這句話,我覺得用來指導拼貼藝術的再發展最為貼切不過。打進去是繼承,打出來是創新。繼承是創新的基礎,來源于西方的拼貼藝術何時都不能磨滅掉自身特有的跳脫活躍藝術思維,離開繼承的拼貼藝術將會淪為虛無主義;創新是繼承的目的,由于欣賞者文化年齡、地域民族上的不同,為更好地在藝術洪流中站穩腳步,拼貼藝術家們應更好地將本民族國潮風格融入多元藝術領域。
任何時代、任何民族的藝術都是在繼承和創新的辯證統一中向前進步,“推陳出新”與“融匯貫通”的方法論,是我們處理好拼貼藝術方向與發展的正確指導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