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暉,馬文倩
(安徽財經大學 國際經濟貿易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自改革開放以后,我國充分利用經濟全球化機遇,在發揮比較優勢的基礎上,逐漸形成了通過引進吸收帶動本土創新的制造技術發展路徑。然而,隨著國內外環境的變化,這種外源性偏向的技術發展路徑的弊端日益凸顯。第一,盡管在過去幾十年里我國制造業技術水平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在不斷縮小[1],但高技術產業出口增加值的創造力仍顯著低于德、日等制造業強國,尤其是因引進吸收而不斷強化的技術路徑依賴效應不僅使我國制造業面臨全球價值鏈中低端鎖定風險[2],而且在民族主義、保護主義、地緣主義沉渣泛起的背景下,核心技術和關鍵產品受制于人還使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屢屢處于十分被動的窘境。第二,東南沿海地區作為改革開放的窗口和前沿陣地,通常最先接觸到國外的新技術和新產品,這種得天獨厚的先行優勢一方面促使東南沿海地區以更快的速度實現制造技術進步,另一方面也導致了其與中西部地區在經濟乃至區域整體發展水平上的較大差距[3-4]。
既然外源性偏向的技術發展路徑已不適應我國當前發展需求,而高技術產業發展又是引領我國制造業整體攀升全球價值鏈中高端的關鍵,那么一個亟待考察也是極具戰略意義的命題就是,我國能否依靠自己的力量推動高端產業的技術進步和國際競爭力的提高。由于科技創新力的根本源泉在于人[5],而人的創新力又因人的社會屬性而取決于整體人口質量,同時,在國際經濟學領域,出口技術復雜度是衡量一國的出口品技術含量以及國際分工地位的重要指標,因此上述命題的等價命題就是改善人口質量能否提升我國高技術產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如果我們能在這一命題上得到肯定回答,那就意味著在傳統意義上的人口數量紅利快速消減的當下,通過積極有為的政策釋放人口質量紅利并使其在區域間協調分布,將成為我國實施制造強國戰略,保障整體經濟在高質量發展階段行穩致遠的助推器和壓艙石。
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在于:第一,利用熵值法計算人口質量衡量指標并廓清人口質量影響出口技術復雜度的關鍵機制,從而在理論上進一步豐富有關人口質量與產業技術進步之間關系的研究;第二,將橫跨我國東中西三大區域、占全國人口總量和生產總值均超過40%、對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長江經濟帶作為實證分析對象,為我國人口政策以及高技術產業發展相關政策的制訂提供更為豐富的參考依據。
1.人口質量。20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我國有關人口質量的研究在實施人口數量控制政策的背景下再度活躍起來,研究的重點是人口質量的概念、測度以及人口質量與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辯證關系問題,其中有關人口質量的測度方法研究最具現實意義[6]。1990年,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在當年出版的《人類發展報告》中根據Sen(1985)[7]的評估框架以健康、教育、收入三個核心指標構建了人類發展指數(Human Development Index,HDI),此后,HDI作為人口質量的測度指標之一在世界范圍內得到廣泛關注并被用于解釋區域間發展不平衡現象[8-10]。但也有學者認為,HDI各分項指標之間可能存在的高度相關性會導致HDI指數不夠準確[11],而且測度人口質量的指標應考慮到各國自身的經濟發展特性[12]。基于這些認識,學者們嘗試將更多可能的影響(或構成)因素納入統計范疇以期建立更為有效的人口質量評價體系。比如,陸遠權等(2007)借鑒物質生活質量指數(PQLI)概念,以反映人的身體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的七個指標比較區域人口質量差異[13];Togtokh(2011)等主張將人均碳排放量納入HDI[14-15];馬紅旗和陳仲常(2012)采用反映人口自身發展、人口與經濟社會和人口與資源環境的42個指標建立人口質量綜合評價體系[16];李曉西等(2014)將衛生設施、飲用水源等12個子指標作為人口質量評價體系的構成要素[17];畢明麗等(2020)將居民家庭收入基尼系數也納入影響人口質量的重要因素[18];曹獻雨和睢黨臣(2021)以反映人的身體素質、科學文化素質和思想道德素質的9個子指標測算我國人口質量[19]。人口質量測度方法多樣性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口“是一個具有許多規定和關系的豐富的總體”[20],盡管如此,已有研究總體上是從人的自身素質、人所處的經濟社會條件以及資源環境條件三個方面探索建立人口質量評價指標體系,因為測度人口質量的根本目的在于研究如何激發人的經濟活力和創造能力,而人的經濟活力和創造能力不僅受到人的自身條件的限制,而且還受其所處的經濟、社會和自然環境的影響。本文借鑒馬紅旗等(2012)[16]的方法,從人口自身發展質量(e1)、與人口相關的經濟社會發展質量(e2)、與人口相關的資源環境發展質量(e3)三個維度選取了22個指標構建人口發展質量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
測度綜合指標的常用方法包括因子分析法、層次分析法、主成分分析法等。由于層次分析法和因子分析法存在較強的主觀性,而主成分分析法合成綜合指數又需要一定的前提條件,因此本文參考趙淵博等(2018)[21]的方法,選擇熵值法對長江經濟帶省級區域人口質量評價指標進行測算,所用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和EPS數據庫。表2展示了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11個省(市)的人口質量指數,從中可以看出,多數省市的人口質量呈現上升趨勢,其中上海的人口質量指數雖然出現下降現象,但是其數值在各省市中仍然較大,與馬紅旗等(2012)的測算結果相同,上海在人口發展質量評價指標之一的環境資源發展質量指數在各省市中較小,排名處于末位,由于此指標的作用拉低了上海人口質量指數。

表1 人口質量評價指標體系

(1)

(2)

表2 長江經濟帶各省(市)人口質量指數(pop)
其中,expyi為i省(市)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指數,其他變量與(1)中的含義相同。
本文選用EPS數據庫中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11個省(市)的高技術產業(醫藥制造業、航空航天制造業、計算機制造業、醫療設備及儀表制造業以及電子及通訊制造業)分行業出口交貨值來計算出口技術復雜度,部分缺失數據采用線性插值法或移動平均法補齊,計算結果如表3所示。
為了更直觀地觀察長江經濟帶高技術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年度變化,圖1中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出口技術復雜度是根據表3的計算結果將每一年各省份高技術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相加得到。圖1顯示,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高技術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總體上呈現上升趨勢,但在2008—2009年出現了小幅下降,其主要原因可能是歐美金融危機的影響。圖1~3展示了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城市的出口技術復雜度的變化過程,資料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EPS數據庫。
1.人口自身發展質量與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人口自身的發展質量主要取決于人口的身體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人口的身體素質是指人口普遍具備的體力和智力的總和。一般來說,人的身體素質越好,記憶力、注意力就越強,協調能力和反應速度就越快,因此,身體素質在較大程度上決定了人口從事經濟社會活動的自然能力。就人體機能隨年齡增長的普遍變化規律而言,處于青壯年時期的人的身體素質越好,承擔繁重經濟社會活動的能力以及創新能力越強,而處于幼年和老年時期的人的身體素質越差,從事經濟社會活動的能力和創新力越弱。這樣,撫養比越高的人群意味著青壯年人口占比越低,作為整體的人口身體素質低從而人的經濟活力和創新能力就會越低[24]。人在生產生活中積累所的知識經驗和通過接受教育培訓所學到的科學文化知識與人的結合體現為人的科學文化素質,它是人從事現代經濟活動和創新性活動的重要乃至決定性條件,因為“隨著大工業的發展,現實財富的創造較少地取決于勞動時間和已耗費的勞動量而是取決于科學的一般水平和技術進步,或者說取決于這種科學在生產上的應用”[20]。一般來說,人口受教育水平越高,人力資本積累越多,人的經濟活力和創造力就越強,即教育投入對產業技術(或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正向反饋效應就越強;而“干中學”效應可以使企業獲得產品制造與出口經驗,形成企業知識積累,從而提高了員工的生產效率和知識總量的增加,有利于高素質人才的積累。高素質人才在創新中具有引領示范作用,人口中科技人員數量越多,越有利于先進技術的引進吸收和本土化新技術創造,從而出口產品中的技術含量也就越多。據此本文提出假設H1:提升人口自身發展質量會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產生促進作用。

表3 長江經濟帶各省(市)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10萬元
2.與人口相關的經濟社會發展質量與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人創造了其賴以生存的經濟社會,并且人的生存狀況和社會關系都直接反映了經濟社會的發展質量,而經濟社會的發展質量又制約著人口質量的變化。人均GDP是衡量經濟社會發展質量的關鍵指標。現代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表明,經濟社會發展質量越高的國家其城市化水平以及城市中第三產業的就業比重通常也就越高,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給人的生存與發展提供了更加廣闊的空間。隨著人的收入水平隨經濟發展而不斷提高,人的消費需求呈現多樣化和升級化趨勢[25],人們會追求更高質量的新產品,這會極大地誘導新技術在生產中的應用并促使新產品的涌現。隨著新技術、新產品的推廣,人的就業空間得到進一步擴展,人的生活質量得到不斷改善,人從事經濟社會活動的能力和創造力會得到進一步提升,大量涌現的新技術、新產品不僅滿足國內市場需求,而且還要參與國際市場競爭。當然,經濟發展過程并非總是一帆風順,勞動能力也因人而異,人群整體的經濟活力和創造力的持續性迸發也需要堅實的社會保障體系予以支撐。據此本文提出假設H2:提升與人相關的經濟社會發展質量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產生促進作用。

圖1 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上游城市出口技術復雜度變化

圖2 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中游城市出口技術復雜度變化

圖3 2001—2016年長江經濟帶下游城市出口技術復雜度變化
3.與人口相關的資源環境發展質量與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人是自然的產物,是“自然界的一部分”[26]。人通過自己的對象性實踐活動把自己從自然界中分離出來,并且期望通過對自然的改造使資源環境更加有利于人的生存與發展。但歷史發展的客觀事實表明,人對自然的改造往往會破壞自然界的內在平衡,其結果也常常是期望歸于流產甚至是遭到自然界的報復。現代人的某些心理或生理疾病都直接或間接地與人類經濟活動對自然環境所造成的破壞有關。“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27],人只有遵循自然規律才能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解,才能使資源環境為人的發展提供支撐。事實一再證明,工業經濟條件下資源環境狀況的改善不僅提高了人的健康水平和生活質量,而且會在長期提高人的勞動效率和人的創新能力[28-29],從而為產業技術進步和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高提供人力和智力條件。據此,本文提出假設H3:提升資源環境發展質量對高技術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產生促進作用。
為考察長江經濟帶11個省市的人口質量與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之間的關系,本文構建的基準計量模型為lnexpyit=cit+αlnpopit+∑kγklnXkit+εit.
(3)
由于技術變化是一個動態連續過程,某一地區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不僅與當期因素有關,而且還可能受到前一期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因此本文同時構建動態面板數據模型為lnexpyit=cit+θlnexpyit-1+αlnpopit+∑kγklnXkit+εit.
(4)
其中,i代表地區,t代表年份,cit代表常數項,εit為隨機干擾項。expyit是被解釋變量,表示各地區高技術產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popit是核心解釋變量,表示各地區的人口質量。Xkit表示根據已有文獻篩選的可能影響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fdi代表吸收外商直接投資水平,以外資滲入度即地區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額與地區生產總值(GDP)的比值作為衡量指標。open代表貿易開放水平,以地區對外貿易依存度即貨物進出口總額與地區生產總值(GDP)的比值作為衡量指標。wage代表勞動成本的相對水平,借鑒蔡昉(2009)的方法[30],以城鎮單位就業人員(不分行業)的平均工資額除以該地區高技術產業勞動生產率作為衡量指標。state代表國有經濟水平,借鑒鄭展鵬等(2020)[31]的方法,以國有單位就業人數占總就業人數的比重作為衡量指標。law代表與科技相關的法制環境,以各地專利申請受理量與科技人員數量的比值和專利申請批準量與科技人員數量的比值的算數平均值作為衡量指標。為了減小異方差對模型估計結果的影響,對模型中所有變量都做對數化處理。
本文使用的數據除前述計算人口質量、出口技術復雜度兩個變量所用數據外還包括地區GDP、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額、貨物進出口總額、分行業就業量、專利申請和受理量等。地區GDP、實際利用外資、貨物進出口總額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勞動力成本相關計算數據來源于《中國勞動統計年鑒》,國有單位就業量數據來源于EPS數據庫和國研網,專利數量與科技人員數量數據來源于《專利統計年鑒匯編》。數據涉及的地域范圍為長江經濟帶11個省市,受數據可得性限制,時間跨度為2001—2016年。表4報告了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從中可以看出,所有解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均小于10,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回歸方程中解釋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
表5報告各變量的單位根檢驗結果,可以看出所有變量均通過檢驗,即模型中的變量是平穩的,因此可以忽略模型潛在的偽回歸問題。

表4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5 單位根檢驗
根據基準回歸模型Hausman檢驗結果,表6中以公式(1)為基礎的面板回歸模型均在1%顯著性水平上選擇固定效應模型。表6中模型1和模型2是分別將核心解釋變量人口質量(pop)和控制變量納入公式(1)進行回歸,模型3是同時將核心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納入公式(1)進行回歸。
從表6的研究報告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到,人口質量(pop)作為一個綜合性指標,它的系數無論是作為單獨變量進行回歸(如模型1),還是與控制變量一起進行回歸(如模型3),均在1%顯著性水平上為正,這說明了對于長江經濟帶11各省市整體來說,改善人口質量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有顯著的正向拉動作用,這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本文的核心命題,即依靠中國人自己的力量通過改善人口質量能夠促進我國高端產業的技術進步和國際競爭力的提高。
表7報告了將構成人口質量的三個一級指標(e1、e2、e3)依次納入公式(1)進行分維度回歸的結果。該結果表明,改善人口自身發展質量(e1)以及改善與人口相關的經濟社會發展質量(e3)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驗證了本文提出的假設H1和H2。而改善與人口相關的資源環境發展質量對提升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作用不明顯,其原因可能在于長江經濟帶橫跨我國東中西三大區域,各省市之間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差距較大,資源環境發展質量總體上還沒有達到促成改善人口質量提升出口技術復雜度機制的閾值水平,這與張中元等(2012)[32]、余娟娟(2015)[33]等學者的研究中認為環境規制對技術進步的影響存在經濟發展水平或區域異質性的觀點一致。

表6 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對表6和表7回歸結果綜合分析可以得到各控制變量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lnfdi在模型估計中系數為正但不顯著,這在經濟意義上符合預期。一方面,吸收外商直接投資仍然是我國當前提升國內資本存量、穩定就業乃至吸收境外先進技術的重要手段和渠道,另一方面,如前文所述,在經歷了40余年改革開放國策下的奮發圖強之后,我國制造業與發達國家之間的技術差距在縮小,外資途徑上的技術轉讓和技術溢出對中國產業技術進步尤其是高端產業技術進步的拉動作用日趨下降,加快形成內源性技術進步機制不是民族主義泛濫下的一時沖動,而是建立在客觀事實基礎上的理性戰略選擇。lnopen在模型估計中系數為負且未能通過顯著性檢驗,其原因可能存在于兩個方面:其一,與lnfdi同樣都是衡量經濟開放水平的變量,可能存在一定的共線性問題,從而在統計意義上抵消了lnopen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效果;其二,從經濟意義上看,隨著我國對外經濟開放水平的不斷提高,雖然有利于進一步拓寬吸收境外先進生產知識和管理經驗的渠道,但我國融入全球經濟程度的不斷提高也意味著必須接受美國等發達國家為主導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這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我國吸收外國的前沿技術以及再創新能力的釋放。lnwage在模型估計中系數為負并且顯著,這意味著在勞動生產率沒有提高的情況下,勞動成本上升會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構成負面影響,其原因可能是對于地理跨度較廣、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差距較大的長江經濟帶整體來說,新世紀以來勞動成本的不斷上升以及就業優先政策的引導下,勞動成本消耗了一定的技術開發資源。lnstate和lnlaw在模型估計中系數顯著為正,這說明國有經濟對推動產業技術進步和國際競爭力的提高具有顯著的作用,并且lnstate比lnlaw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更大,這讓我們再一次看到了“國家隊”的力量,這既是我國國有經濟改革錨定“三個有利于”方針的結果,也是國有經濟主動承擔制造強國任務的結果。而法制環境的改善,提升了經濟主體對知識產權的敬畏,幫助其更好地捍衛專利權益并對其創新行為形成更為有效激勵,促使高技術企業技術進步和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高。

表7 人口質量的分維度回歸結果
我國高技術產業內部不同行業的要素密集度特征不同,其技術發展水平和出口技術復雜度與人口質量之間的關系可能也存在一定的差異。為此,這里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公式(1)替換人口質量一級指標后做高技術產業分行業(醫藥制造業、航空航天制造業、計算機制造業、醫療設備及儀表制造業、電子及通訊制造業)異質性檢驗,檢驗結果報告在表8中(限于篇幅,只列出醫藥制造業的回歸結果)。
對高技術產業分行業回歸結果顯示,人口自身發展質量(e1)和與人口相關的經濟社會發展質量(e2)對五個高技術產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均較為顯著,并且改善與人口相關的經濟社會發展質量(e2)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積極影響要大于改善人口自身發展質量(e1)所產生的影響。與人口相關的資源環境發展質量(e3)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在分行業層面上仍然是不顯著的,甚至對航空航天制造業、醫療設備及儀表制造業和電子及通訊制造業的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為負,這再次印證了資源環境發展狀況對產業技術進步和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存在閾值效應。回歸結果還顯示,經濟開放程度對分行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是不確定的,比如衡量外資滲入程度的變量(fdi)僅對醫藥制造業、計算機制造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對航空航天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是負向的;勞動成本對大部分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基本上都具有負向影響;國有經濟發展水平和法制環境的提升對電子及通訊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正向影響最強。

表8 人口質量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行業異質性分析(醫藥制造業)
為了反映技術發展的連續性,我們對公式(2)做固定效應動態面板數據模型估計,回歸結果報告見表9。表9顯示,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對被解釋變量具有顯著正向影響,這印證了產業技術發展具有連續性這一事實。但將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納入模型后,人口質量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在統計意義上不再具有顯著影響,其原因可能在于人口質量作為經濟社會發展和技術進步的基本支撐條件,其作用在產業技術發展過程中是累積釋放的,同時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與其他解釋變量之間存在統計相關性。
本文構建了人口質量的評價指標體系并應用熵值法對長江經濟帶11個省市的人口質量綜合指數做了估算,在對長江經濟帶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進行測算后,建立面板數據模型實證檢驗人口質量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本文得到的基本研究結論是:人口質量的整體改善促進了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高,尤其是改善人口自身發展質量、與人相關的經濟社會發展質量對提高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意義最為突出,也就是說,中國通過改善人口質量走內源性技術發展道路是可以實現產業技術進步和國際競爭力的提高的,盡管這條道路走起來可能并不容易。經濟開放水平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拉動作用不顯著,這意味著外源性技術進步路徑已經十分狹窄是不爭的事實。即便在勞動人口數量持續減少的背景下,抑制勞動成本上升對于在更廣闊地域內促進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仍然是有積極意義的。增強國有經濟實力、優化法制環境對高技術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總體上都存在積極影響。
當前,我國正處于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歷史交匯期,推動高端產業技術進步和國際競爭力的提高是引領實施制造強國戰略、實現新舊增長動能轉換的關鍵。過去更多依靠勞動密集型產業發展經濟的思路在勞動力總量持續下降的背景下已不合時宜,即便生育率的變化有助于再次形成勞動無限供給的內在條件,這種內在條件也可能會因缺少外部環境而無的放矢,甚至成為經濟社會整體發展的負擔。既往事實也證明,先進技術和核心技術是買不來的,

表9 動態分析
過去實施的技術引進鼓勵政策對我國本土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建設已顯現出較大的局限性[34]。中國人的飯碗要端在自己手里,中國的產業技術進步歸根到底也只能依靠中國人自己。人為萬物之靈,作為勞動者的人是生產力中最活躍的因素。進一步加大醫療衛生、教育培訓等領域的投入,不斷提高中國人的身體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將有利于全面改善中國的人口質量,從而為本土技術創新和產業國際競爭力的增強提供更為堅實的人力基礎。新中國經過70余年艱苦奮斗,中國人的身體條件、文化素養和精神面貌都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整體人口質量持續改善,中國有能力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